一个手持相命布招的鹰鼻老者,猝然出手拍向冯真背心,宫仇欲待阻止,已是无及,冯真犹恍然未觉……
“砰!”
冯真身形向前一倾。
宫仇陡然起立,右手闪电般抓出……
就在宫仇出手的同时,只听一声惨哼,那相命老者踉跄而退,那拍向冯真的手掌,鲜血淋漓,面上全是骇悸之色,口中惊呼道:“你……你……你是……”
语未说完,转身鼠窜而去。
宫仇怔住了,心中的咳异,莫可言宣,这猝然的袭击,眼着冯真势非受伤不可,想不到他不但夷然无损,而那相命老者反而负伤而遁。
冯真并未出手,那老者如何受伤的呢?
那老者口中的你……你……是什么意思?何以惊惶若此?
这不但是邪门,也证实冯真的出身必大有来头。
座中酒客不多,但都被这桩怪事惊愣了,一时低语之声四起。
冯真好整以暇地道:“仇哥哥,喝酒!”
宫仇啜了一口酒,忍不住道:“真弟,怎么回事?”
冯真嘻嘻一笑道:“没有什么,是这老者昨日午间,出言不逊,我训了他一顿,他不服气,在此碰上了,意图报复,如此而已!
“他叫什么?”
“胡铁嘴,一相命术士!”
“他怎么伤的?”
“以后再告诉你!”
宫仇憋住一肚子谜团,却不好追问,他知道冯真刁钻古怪,什么门道都想得出来,反正他吃不了亏就是,换了话题值:“真弟,你怎会在这里?”
冯真面色一暗,泫然欲泣地道:“等你!”
“等我?”
“是呀!”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但我们是在这附近分手,如果你不忘记我的话,我猜你有一天一定会来,所以两年来我一直在这一带混,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的又碰上了你!”
寥寥数语,道尽了冯真满腔真挚的友情。
宫仇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我值得你这样看重吗?”
冯真一噘嘴道:“当然,世上除了我爹,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宫仇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真弟,你天真得紧?”
“我说的是真心话!”
“有点娘娘腔!”
冯真一翻眼道:“你取笑我?”
宫仇双手一拱道:“我给你赔罪!”
“不必了,仇哥哥,你对我的来路感到莫测,是吗?”
“有这回事!”
“可是目前还不想告诉你?”
“我也不急于要知道,我们相见以诚,相交以心,这就够了!”
“仇哥哥,这两年来,你在哪里?”
“你一点也想不到我会遭逢意外?”
“有的,但我不敢想!”
“我被人出卖了!”
“谁?”
“假仁偎义的大哥,‘辣手书生徐陵’!”
冯真栗声道:“那怎么会?”
“可是事实是如此!”
“告诉我经过?”
于是,宫仇把嗓音压得极低,把被“乾坤双煞”再度劫持,误入绝谷,以迄于出谷之后,被“辣手书生”出卖遭擒,到任“金剑盟”近卫长等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目瞪口张,久久才道:“你怎会答应加入‘金剑盟’呢?”
“我自有道理,换个地力我再告诉你!”
“现在打算怎样?”
“我有许多事要做,第一件便是杀那虚情假意的‘辣手书生’!”
“我们现在就走?”
“好!”
宫仇摸钱会胀,才想起盟主诸葛瑛要首凤陈素珍送给自己的那个小包,掏出来打开一看,不由大是愕然,小包内除了十儿锭金裸子之外,还有十粒龙眼大的明珠,价值在数千金之谱,想及诸葛瑛的用心,深深地感到不安,情与仇毕竟是冰炭不能同炉的啊!心念之中,重又包好,另取出碎银付了账。
出得店门,小二已牵马侍候。
宫仇道:“真弟,我们同乘一骑如何?”
冯真用手指朝鼻尖一比道:“你看成吗?贵介公子与小叫化共乘一骑,不怕人笑掉了牙。”
“管他呢!”
“这样好了,我充当你的小厮,跟着跑!”
“不成,这马日行千里,你赶不上。”
“出镇再说吧!”
出得镇梢,宫仇道:“真弟,我们紧赶一程!”
话声中,一把捉住冯真手臂,跃上马背,一抖缰,如腾云驾雾般的朝官道奔去,在马上,宫仇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诸般奇遇。
冯真随着宫仇的叙述,一会儿悲,一会儿喜,最后豪气干云地道:“仇哥哥,我帮你报仇,替你追寻下半部‘一元宝箓’的下落……”
“谢谢你!”
“嗯,你现在是天下第一剑手‘丑剑客’了?”
“第一还离得远,‘金剑盟’中剑术比我高明的不在少数!”
“但你有一天,必能成为第一的!”
“我不想那虚名,只想报仇!”
数个时辰之后,“青衣帮”秘密分舵所在地的山谷,遥遥在望。
宫仇一勒缰绳,下了马背,道:“真弟,你在这里寻个隐秘处等我!”
“为什么?”
“如你与我一道,势必败露我的身份!”
“我有办法!”
冯真飞身离鞍,射入一丛密林之中,不一会,再度出现。
宫仇两眼发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这片刻之间,冯真已由一个小叫化形的人,变成了一个俊美如仙的青衣僮子。
“真弟,你……”
“怎么样?”
“世上第一流的美女,与你相较也会失色!”
“你把我比女人?”
“因为在男人中,找不出能和你比对的!”
“你就比我强!”
“愚兄我不及你十分之一!”
“别说了,你说怎么样?”
“还是不能同道!”
“为什么?”
“现在我不以真面目显现,如你与我一道,今后行迹仍会败露!”
“这……好,我依你,不过,不能鲁莽,我看大哥不是这种人,也许其中另有蹊跷,你必须先问明白!”
“好的,再见!”
宫仇迅快的弹身奔去,绕了一个大弯,才戴上面具,重新回头,向谷中奔去……
甫入谷口,立有两个青衣汉子,现身阻路。
宫仇暗地咬牙,忖道:“青衣帮”算是永绝江湖了。
青衣汉子之一冷喝了一声道:“朋友何力高人?”
宫仇寒飕飕地道:“凭你还不配问!”
两汉子嘿的一声冷笑,仍是那发话的道:“朋友好大的口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要你们帮主答话!”
“朋友何妨先亮万儿?”
“没有这多废话!”
“朋友是找碴来的?”
“可以这么说!”
“那你弄错地方了!”
喝话声中,两汉子一左一右,挥掌劈向了宫仇。
“找死!”
宫仇冷喝一声,双掌一剪一绞。
惨号声中,两汉子飞泻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宫仇举步便朝谷内奔去……
“站住!”
暴喝传处,数条人影迎面疾纵而至,当先的是一上长着酒杯大肉瘤的半百老者,后随七名青衣汉子。
那老者目光朝宫仇一扫,下意识地向后挪步道:“朋友闯谷伤人?”
“不错!”
“意欲何为?”
“找‘辣手书生徐陵’说话!”
“要见敝帮主?”
“嗯!”
“朋友如何称呼?”
“阁下在帮中什么身份?”
“外堂堂主!”
“要你们帮主答话!”
“朋友得先报名号!”
“如果不呢?”
“青衣帮虽说遭逢意外,但仍不容轻侮……”
宫仇哈哈一阵狂笑道:“徐陵卖帮投靠‘金剑盟”,江湖中已没有‘青衣帮’三个字了!”
七人同时神色一变,自称堂主的老者,蹬的退了一步,厉声道:“朋友究竟是谁?”
宫仇缓缓拨出佩剑,一扼腕,现出五朵工整的梅花,然后徐徐归鞘。
那老者登时面目失色,栗呼道:“丑剑客!”
另七名汉子齐齐向后一退,长剑出鞘。
宫仇冷冷地道:“可以通报了!”
那老者撮口发出五声短啸。
片刻工夫,数十条人影蜂涌而至,当先的,正是“青衣帮”帮主“辣手书生徐陵”,人影幌动之中,宫伙登时被围在核心。
昔日的结拜兄弟,而今是生死之敌,此事的变幻,的确使人莫测。
宫仇目中闪射出骇人的杀芒,迫视在“辣手书生”面上。
原先那老者趋近“辣手书生”低低数语,“辣手书生”登时一震。
宫仇强捺满腹杀机,冷冰冰地道:“徐陵,你脸上的十字,是谁划的?”
这句莫测高深的话,使“辣手书生”大感愕然,反问道:“前辈是‘丑剑客’?”
“不错!”
“驾临敞帮,有何指教?”
“敝帮?‘青衣帮’名存实亡,这敝帮两字亏你说得出口!”
“辣手书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阴声道:“前辈何妨先说来意?”
宫仇向前逼近了一大步,激愤地道:“徐陵,不顾帮派被灭之仇,不计本身被辱之恨,蔑视道义,出卖盟弟,你给老夫还出公道!”
“辣手书生”困惑地盯视着宫仇,半晌说不出话来,“丑剑客”何以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是抱不平?还是另有原因?
宫仇栗声催促道:“讲!”
“前辈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正义!”
“前辈是打抱不平而来?”
“可以这么说!”
“那前辈是决心与‘金剑盟’为敌了?”
“你说对了!”
“可是敝帮家务事似与前辈无关?”
‘徐俊,你承认老夫所说的事实?”
“在下毋庸承认,也毋庸否认!”
“好,老夫算不虚此行!”
“前辈意欲何为?”
“杀你这不忠不义的武林败类!”
“呛!”
“辣手书生”长剑离鞘,面上无丝毫表情,双目闪射阴残之光。
场面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宫仇缓缓抽出佩剑,眼中的恨意加浓了,配上那一副冰冷奇丑的面容,的确令人见而股栗。
额生肉瘤的老者,向“辣子书生”打了一躬道:“属下请令?”
“辣手书生”将头微点,身形向后一退。
那老者拔出长剑,立即占上“辣手书生”的位置,一招“腾蛟起凤”,疾攻而出,剑至中途,倏化“翠竹迎风”,创芒幻成无数光影,参差错落,上中两盘重穴,全在被攻击之中。
这一手,显示出这老者剑术造诣不凡。
宫仇冷哼一声,“雪梅含苞”封住门户。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那老者手中剑几乎被绞脱手,骇然暴退两步。
宫仇志在“辣手书生”,不愿与对方虚耗,身形朝前一欺,施出了半招“投石破井”,惊呼声中,老者手中剑一折为二。
剑势一变,一朵斗大的梅花印向老者当胸。
“辣子书生”狂叫一声:“速退,这是‘寒梅吐蕊!”
身随剑起,闪电扑上……
但,迟了,叫声半落,惨号已传,老者胸前冒出五股血泉,砰的栽了下去。
四围发出一阵惊呼。
“辣手书生”剑芒已挥洒而至。
宫仇振剑迎击。
一场惊心动魄的剑斗,展了开来。
五丈方圆以内,全被森森剑气笼罩,剑刃破风,发出阵阵刺耳锐啸。
转眼之间,过了三十招,宫仇不由暗地心惊,“辣手书生”的剑术造诣,并不弱于“金剑盟”长老“神风老人”之流,他知道,若不使出全力,将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抢夺下对方。
心念之中,把全身功力贯注剑身,猛攻硬打。
数度青绿,他的内力在武林中已非一般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辣手书生”招式虽奇诡凌厉,但内力逊色多多。
眨眼间又过了十招,“辣手书生”已被迫得险象环生。
栗喝声中,四围的“青衣帮”弟子,纷纷出手。
宫仇杀机大炽,“投石破井”“寒梅吐蕊”两记杀手同时施展。
惨哼声中,“辣手书生”连中数剑,长剑脱手,身形摇摇欲倒。
无数剑影,从不同方位,罩身袭到……
宫仇猛然回身,剑芒连网,惨号之声响成一片,那些涌手上来的剑,一个个惊魂出窍,纷纷后退。
场中,只这眨眼工夫,已遗尸二十具之多,死者均前胸现出海花形的五个血洞。
宫仇连看都不看,再度扑向“辣手书生”。
银光一现,宫仇身形一个踉跄,胸前血流如注。
“辣手书生”已在宫仇扑击之际,放出了“金剑盟”独擅的绝技“飞剑”,可能他在重创之后,力道不足,这一剑不足以致宫仇的死命。
宫仇猛咬钢牙,身形一个限跄之后,进扑如故。
一声刺耳的惨号过处,“辣手书生”右臂齐肩而折,跌坐当场。
宫仇剑尖抵正对方胸口,恨声道:“徐陵,你死而无怨吧?”
那些残存的剑手,一个个面如土色,任在当地,没有一个人敢再近前。
蓦地——
一个惶急的女子声音道:“老前辈,你不能杀他!”
声落,一个白衣丽人,飞泻场中。
来的,正是“辣手书生”的爱人邢玉娇。
邢玉娇当然估不到眼前的“丑剑客”便是曾经要替“辣手书生”索伙而想杀死她的官仇。曾几何时,宫仇反过来要杀“辣手书生”,这真是世事无常了。
宫仇心头微微一震,冷眼一扫对方,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邢玉桥满面凄惶之色,颤声道:“小女子邢玉娇!”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是……是……朋友!”
“老夫已立意要除去这个不仁不义的败类!”
邢玉娇身躯一震,杏目蕴泪,深深地注视了“辣手书生”一眼,怆然道:“老前辈有一定要杀他的理由?”
“当然!”
“可否容许晚辈对他说几句话?”
“可以!”
宫仇收剑退了两步,胸前被“飞剑”所伤的创口,仍不断溢出鲜血,前襟已完全被血水浸透,到这时他才想起闭穴止血。
邢上娇一横身,面对“辣手书生”,激动无已地道:“陵哥,我想不到你会投靠‘金剑盟’,但,我仍然要向你解释前此所发生的误会,你相信……”
话至中途,突然顿住,杏目睁得滚圆,逼射在“辣手书生”面上,略不稍瞬。
“辣手书生”上半身血污狼藉,伤势相当不轻,但面孔却无丝毫表情,只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诡奇的怪异光彩,嘴唇噏动了一阵,才哑声道:“娇妹,我明白了!”
邢玉娇粉服骤变,栗声道:“你不是徐陵!”
“辣手书生”目现惊悸之色,摇摇幌幌地立起身来。
宫仇也是怦然心惊,不知邢玉娇在弄什么玄虚。
“辣手书生”踉跄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道:“娇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邢玉娇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的陵哥!”
“住口,你不是!”
“辣手书生”音调立转阴沉,道:“邢玉娇,难道你要背叛‘金剑盟’?”
“怎样?”
“你知道后果?”
邢玉娇身形簌簌而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宫仇冷冰冰地道:“邢姑娘,你的话说完了。”
邢玉桥一转身道:“老前辈,他不是‘辣手书生’本人,他戴着面具……”
三点银芒,从一侧电闪射向邢玉娇。
“鼠辈敢尔!”
栗喝声中,一蓬梅花漫卷而出,绞落了三栖飞剑,接着是数声惨号,五个黑衣汉子,倒卧血泊之中。
宫仇以迅雷骏电的手法,毁了靠近“辣手书生”的五名弟子,以飞剑碎袭的也在其中,身形圈回“辣手书生”身前,伸手便抓……
惊呼声中,对方面具应手而落。
邢玉娇尖声叫道:“马必武!”
宫仇登时五内皆裂,他已意识到是什么回事。
这易容为“辣手书生徐陵”的,赫然是“金剑盟”上届近卫长,新授“黄旗坛主”的马必武。
马必武真面目被揭穿,立时面呈死灰。当然,他做梦也估不到“丑剑客”就是接替他近卫长之职的宫仇。
宫仇厉声吼道:“马必武,‘辣手书生’现在何处?”
“黄旗坛主马必武”目中又现诡谲之色,阴阴地道:“前辈志在诛杀‘辣手书生’?”
宫仇心念一转,随机应变道:“不错,他人在何处?”
马必武阴森森地一笑道:“不劳前辈动手了!”
“怎么样?”
“青衣帮自帮主以下,均已安眠地下!”
邢玉娇悲呼一声:“纳命来!”
娇躯一弹,扑向马必武。
“慢着!”
宫仇单掌一挥,把邢玉桥硬生生地迫退八尺之外,以栗人的声调道:“马必武,你说的是真话?”
“不假!”
“金剑盟赶尽杀绝,手段够残酷?”
马必武一听话风不对,面色随之骤变。
宫仇回顾邢玉娇道:“邢姑娘,现在谷中的这批‘金剑盟’余孽,将要为徐陵和他的手下殉葬,马必武交给你了!”
邢玉桥泪流满百,怔得一怔,再度扑出……
那些假冒“青衣帮”弟子的“金剑盟”属下,一个个亡魂尽冒,纷纷转身图遁。
宫仇恨毒已深,哪能容人脱逃,弹身截在头里,寒芒暴吐,排空反卷过来,刹那之间,刺耳的惨嗥声响成一片……
半刻光景,现场已无半个活口。
“黄旗坛主马必武”已被邢玉桥劈成了一堆肉酱。
宫仇展身朝谷内奔去,沿途不见半个人影,谅来已闻风而遁,谷底石屋,已成了一栋死屋,毫无声息。
他进入上次会唔拜兄“辣子书生徐陵”的那斗室之中,面对空床,不由潸然泪下,自己误会拜兄出卖自己,想不到拜兄和手下已遭了“金剑盟”毒手。
事实非常明显,马必武易容改扮“辣手书生”,率众维持分舵,目的在作饵诱杀“青衣帮”散落的帮徒,铲草除根,他记起上次入谷时,曾被劝服什么“宣慰酒”,这手段的确毒辣,“宣慰酒”必含剧毒,所有由外而归的帮徒,在没有见到帮主之面以前,就已毒发身死……。
胸前隐隐作痛,马必武施放的飞剑虽没有使他致命,但伤势相当不轻。
他取出得自“黑心国手”的“归元丹”,吞服了一粒,另一粒嚼碎了涂在创口。
于是——
他的思念,回到了邢玉娇身上。
邢玉娇计诱拜兄除陵赴约,把他毒伤,“金剑盟”乘机摧毁了“青衣帮”基业,这仇,拜兄已不能报雪,自然而然的落在自己肩头,但看邢玉娇的举止,似乎真的别有隐衷,但,这事件必须澄清,否则拜兄将难安于九泉……
心念之中,白影一幌,邢玉娇已来到跟前,只见她花容惨淡,目含痛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宫仇心念一转,冷冷地道:“邢姑娘,徐陵与老夫是忘年之交!”
邢玉娇木然道:“哦!平时倒未听他提过!”
“他有个拜弟叫宫仇,你听说过吗?”
“晚辈曾与他见过面,他目前是‘金剑盟’近卫长!”
“宫仇告诉老夫一桩事实,两年前徐陵遭暗算,是你下的手?”
邢玉桥惨然道:“老前辈,这是误会,‘金剑盟’知道小女子与徐陵相恋,假藉我的手,毒害他,事后我……”
宫仇目中杀光一闪,道:“假借你的手?”
“是的,小女子当时是在心神失常的状态下!”
“为什么?”
“小女子被暗中服以‘黑心国手’特制的‘失性丸”,迷失了本性,事后痛不欲生,曾多方打探他的行踪……”
说到这里,已呜咽不能成声。
宫仇也不由为之侧然,冷冷地道:“红花会既已归‘金剑盟’,难道你对马必武和所属的行径毫无所悉?”
“毫不知情!我是追踪一个熟识的面孔而来的!”
“老夫可以相信你的自白吗?”
邢玉娇惨白的粉靥上露出一丝苦笑,道:“老前辈,人已死了,信与不信都是一样!”
突地——
宫仇对着床后的壁厨寒声道:“什么人,出来!”
呀然一声,壁厨开启,一个面无人色的壮汉,瑟缩地现身出来。
宫仇喝问道:“你也是‘金剑盟’属下?”
“是的!”
“还有人呢?”
“已绕道出谷!”
“辣手书生如何死的?”
“被马坛主飞剑所伤,投入绝涧自尽!”
邢玉娇咬牙道:“绝涧,在什么地方?”
“屋后穿过树林就是!”
邢玉娇哀呼一声,出室而去。
宫仇目射棱芒,恨声道:“青衣帮一共死了多少帮徙?”
那大汉迟疑了片刻,颤声道:“谷中弟子战死的大约百人,以后陆续返谷,被‘宣慰酒’毒杀的不下五十人,全部弃尸屋后绝洞之中!”
“你很坦白,让你死个痛快!”
声落飞指点向大汉死穴,大汉闷哼半声,倒地而亡。
宫仇满怀悲愤,奔向屋后。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是一处断台,深不见底,断台边,痴痴地站着邢玉娇。
宫仇至此,对邢玉娇已完全了解,和缓了声音道:“邢姑娘,死者已矣,可以出谷了!”
邢玉桥凝视绝涧,幽幽的道:“老前辈,晚辈不出谷了!”
“为什么?”
“我将永伴徐陵于地下!”
“什么,你……”
“晚辈生趣已失,活下去是痛苦!”
宫仇急道:“邢姑娘,你不能这样?”
邢玉桥头也不回地道:“老前辈,晚辈之志已决,谢老前辈让我手刃仇魁!”
宫仇扯落面具,激动地道:“邢姑娘,你看我是谁?”
邢玉娇幽幽回头,骇然道:“你……你是……”
“在下宫仇!”
邢玉桥粉腮一变之后,又回复平静,淡淡地道:“宫少侠,想不到会是你,我心安理得了!”
了字尾音尚荡漾空际,人已涌身向断岩之下纵落。
宫仇大叫一声,弹身疾抓,但迟了,一点白影已消失在黑沉沉的绝涧之中。
他对着绝涧,默默垂泪。
良久,才对着绝涧喃喃祝祷道:“拜兄,邢姑娘,你俩安息吧,如果冥冥之中,另有天地,愿你俩英魂互依,宫仇誓以有生之年,要‘金剑盟’付出百倍的代价!”
绝涧幽杳,一个痴魂无声的殒灭了。
宫仇只觉无数的仇,无边的恨,在心中结成了一股浓稠的杀机。
他在亲仇之外,又加上了一笔友仇。
呆立多时,忽地想起在谷外等候的冯真,一声叹息之后,转身奔向谷外。
到了与冯真分手的地方,目光所及,不由心头巨震,俊面变色。
林中,尸体狼藉,不下五十具之多,死者全部七孔溢血,象是被重手法击毙,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冯真和那匹“追风赤兔”,却不见踪影。
难道这些人全都是毁在冯真之手,为什么呢?
冯真又到哪里去了呢?
“真弟!”
空林寂寂,没有半丝回声。
他不由急燥起来,以冯真的刁钻机智,当然不可能遭遇意外,但他怎会不告而离呢?这些死者又从何而来呢?
他不安地再度出声呼唤。
“唏聿聿!”一声马嘶,遥遥传来。
他精神一振,循声奔去,百丈之外,那匹“追风赤兔”牢牢地拴在一株树上,正不停的以蹄击地,目光游扫之下,仍不见冯真的影子,内心惶惑不已。
“真弟!”
他运足真气,高叫一声,远远传来山壁的回应,万般无奈之下,他下意识的在林内绕起圈子,希望能发现些端倪。
距马匹约五丈之处,一些破碎的布片,散落在地。
宫仇仔细审视之下,不禁惊魂出窍,那些布片,他一看就认出是冯真穿着的那一套既脏且破的衣服,衣服变成了碎布,人的遭遇还堪设想!
拜兄方死,难道盟弟又遭不幸?
他望着那些散落的布片,手足感到一阵阵的发麻,眼前金星乱迸,内心激动如潮,久久之后,情绪稍见平复,才发现了两点可疑的事实。
第一,追风赤免,可算得上是一匹价值连城的宝马,何以安然留下?
第二,四川不见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这就令人费解了。
但就事论事,冯真可能凶多吉少,当然,也与那数十具积尸有关。
想来想去,始终揣测不出是什么蹊跷。
于是——
他怀着一颗惶然的心,跨上马背,在林中绕了数里大一个圈子,才扣马奔出山外。
目前,最要紧的他必须先替“穴中人”送达那封信,然后赶奔武昌城外的“怀玉山庄”执行“金剑盟”所赋的使命,他无法抽出时间追究冯真的生死下落。
于是——
他漏夜驰赴曲州城。
破晓时分,他到了曲州城,在城厢小店中起了一顿早,问明火神庙的地点,策马奔去。
依照“穴中人”所说,他只消把信放在“火神庙”中的供果上,然后摆一个十字作记,就算送到了。
火神庙——
位置在曲州城北五里的一座土埠之上,四周疏落的点缀着几株枫树,庙宇不大,占地约二十丈,破败荒凉,香火久绝。
宫仇策马直趋庙前,拴好马匹,向庙门走去,看了那荒凉景象,不由皱了皱眉,心忖:“穴中人”如此请托,照他的话做完也就算了。
心念之中,步上芜草丛生的石级……
蓦地——
两根竹杖平空伸出,阻住去路。
宫仇陡吃一惊,目光掠处,只见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左一右,蹲坐门边,因芜草过膝,遮住视线,是以先前没有注意到。
两个乞丐长身起立,翻着白眼,朝宫仇上下打量。
宫伙心念疾转,这“火神庙”既已被乞儿占住,自己如果冒然把“穴中人”交托的东西放进去,岂不立即落入乞儿之手。
“穴中人”困在阵中已十年之久,当然不知道外间人事的变迁,看来这封信是无法照他的话投送了,可是据自己在阵中所闻,限期只有七天,加上自己沿途耽搁,只剩下短短四天,信送不出去,岂不误了“穴中人”的大事?
两丐之一冷冰冰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宫仇剑屑一皱,反问道:“两位阻路何意?”
“朋友到此有何贵干?”
“找人!”
“找谁?”
宫仇一时无话可答,顺口道:“此庙主人!”
那乞儿嘿的一声冷笑道:“此庙并无主人!”
宫仇转念一想,眼看信是送不成了,何必与对方胡缠,转身便……
人影一幌,两乞儿已拦在头里。
宫仇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两个乞丐竟是武林中人。
那乞儿斜眼瞟着宫仇道:“朋友要走了?”
“怎么?”
“把话说明再走不迟!”
宫仇不由气往上冲,双目暴出湛然神光,怒声道:“两位什么意思?”
两乞丐被宫仇如冷电也似的目芒,迫得向后退了一步,面露骇然之色,另一个道:“朋友此来必非无因?”
“在下说过找人!”
“真神之前用不着烧假香,朋友交代明白再走!”
“如果不呢?”
“那就不由得朋友了!”
宫仇登对火高千丈,寒声道:“凭你们这两块料?”
两乞丐齐齐怒哼一声,竹杖疾点而出,指处竟是要害重穴。
宫仇怒喝一声:“找死!”
双掌一挥,两股排山劲气,分朝两乞丐罩身卷去。
两乞丐各发一声闷哼,撒手抛杖,飞泻三丈之外。
喧嚷声中,数十条人影从庙内疾奔而出,赫然全是老少不等的乞丐,宫仇顿悟,自己闯到了丐帮舵坛重地,当下一个倒纵,飘退两丈。
众乞儿已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其中三个中年乞丐,己欺身入场……
蓦在此刻——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传来:“退下!”
三个欺人场中的中年丐者,立即抽身后退,人潮一分,庙门石阶上现出一个高大狞猛的白发老丐,闪着一只独眼,朝宫仇一瞟,道:“小友,那匹马儿是你的?”
“不错!”
“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宫仇!”
白发老丐独眼连眨,哈哈一阵狂笑道:“原来是宫近卫长,本座失迎了!”
此语一出,所有在场的丐门弟子,齐齐面上变色。
宫仇却是震惊不已,这独跟老丐怎能一语道出自己的秘密身份?对方自称本座,该来是丐帮掌门了,当下一抱拳道,“不敢,阁下是……”
独眼老丐又是一声宏笑,道:“本座中支分帮掌舵乐天民!”
“乐帮主,在下失敬了!”
“好说,宫近卫长此来是……”
“这……”
宫仇一时无以为应。
帮主乐天民一摆手,直:“请进!”
宫仇知道这庙必是丐帮中支分帮总舵无疑,自己此行落空,根本没有履足别人总船重地的必要,心念转处,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乐天民微感一怔,随即目注在场弟子道:“回避!”
所有丐帮弟子,纷纷转身进入庙中。
宫仇大惑不解,不知对方此举何意?
乐天民神色一肃,道:“宫近卫氏是奉命而来?”
宫仇更加茫然,怔怔地道:“奉命?”
“难道不是?”
“在下是到这里找一个人!”
“找人,谁?”
“此庙主人!”
“本座就是,是否盟主授令之时没有说清楚!”
宫仇心中不由巨震,听话因莫非堂堂丐帮也加盟“金剑盟”不成,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心虽震惊,表面冷漠如故,淡淡地道:“不,在下是办一件私事,想不到误闯贵舵,失礼之至!”
乐天民沉吟了半晌,道:“宫近卫长问妨说出要找的人是谁,本座或可效力!”
所谓找人,是他信口说的,目的是为“穴中人”送那封写在布上的信。
“穴中人”难道不知道“火神庙”是丐帮舵坛重地,不然他为什么要自己送这片布条时还要摆记号?可惜不曾问明收取的人是谁。
灵机一动,反问道:“贵帮在此设舵多久了?”
“五年!”
“五年?”
“不错!”
“五年之前,这庙的主人是谁?”
“这是一座废庙,已十余年没有香火,以前也不过是敝帮弟子藉以栖身之所!”
“哦!”
“近卫长找的是谁?”
“是一位武林前辈托在下顺道拜访他的一位老友,只说见面便知,到底是谁,在下也无从知晓!”
乐天民独目一转,道:“近卫长受何人之托?”
宫仇暗忖,如果“穴中人”意中的收信人是乐天民,或是丐门中任何人的话,只要提及“穴中人”,对方必有反应,随道:“穴中人!”
乐天民目中现出迷惘之色,道:“穴中人!”
“是的!”
“江湖中似乎不曾听过这一号人物?”
“也许是位隐者!”
“也或许是一个信口胡诌的名号,哦!本座失言了,近卫长与所谓‘穴中人’是素识还是……”
“偶然相遇,在下对他可说非常陌生!”
“这事本座没有置啄的余地了!”
宫仇歉然一笑道:“打扰,在下告辞!”
乐天民情意殷殷地道:“近卫长不赏光委留稍憩?”
官价抱拳道:“在下身负盟主使命,恕无法久留!”
“如此情便!”
“失礼之处请海涵?”
“好说,彼此一家人,近卫长忒谦了!”
宫仇离开“火神庙”,快马加鞭,取道武昌,在附近镇市,重新买了一袭青衫。
一路之上,他显得十分奥丧,“穴中人”叮咛自己希望在三天内替他办到这件事,想不到此行竟然扑空,“穴中人”曾提及如果能寻到“丑剑客”,这信可以不送,看来“丑剑客”必与此事有关,或者是能为“穴中人”助力。
自己正是“丑剑客”的替身,但却对“穴中人”无能力力。
一方面自己对“九宫迷神阵”完全外行,另一方面“穴中人”与“丑剑客”又是素识,如果自己出头,势非被拆穿一真面目不可。
阵主人“九心狐阎芸香”是自己血海仇人之一,但以目前功力,还谈不上向对方索价,母亲遗书要自己谋而后动,自不能鲁莽从事……
想到功力,他不禁唉叹出声,他自己承受了“白尸”临死时输以全部残余内力,又修习了“一元宝箓”上半部八成功候,照理应是难逢对手的了,想不到与“九心狐”一较之下,竟然差了一大段,“穴中人”的话不错,内元虽深厚,但却不能发而为用,这只有寄望于下半部“一元宝箓”了。
但下半部“一元宝箓”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呢?
十八年来,得到的人必已竟全功,如是仇家,自己此生减别谈报仇了。
由此——
他联想到杀父之仇,屠庄之恨!
母亲被奸杀的惨象,又一次重映脑海……
奸杀母亲的凶手是谁?
他忘其所以地厉呼了一声:“杀!”
蓦地此刻——
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小子,大白日你要杀谁?”
宫仇暗吃一惊,猛勒坐骑,回顾之下,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难道大白日之下,会有鬼魂出现不成?
“阁下何方高人?”
“高人?小子,你是不是叫宫仇?”
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宫仇迅快的转头四扫,依然一无所见,这里四面空旷,连足以隐蔽一个人的地方都没有,可是声音明明就在自己身边。
他不由毛发俱竖,沁出一身冷汗。
“说,你是不是叫宫仇的那小子?”
声音明明发自身边,一点不错。
宫他惊魂出窍,心想,这匹“追风赤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其快如风,如果催马疾驰,对方不追便罢,否则必会现形。
心名之中,一抖缰,脚尖猛叩马腹,那马一声急嘶,箭也似的向前冲去,奔行了百丈左右,蓦地回首望去,后路空荡荡地不见半条人影。
方自松了一口气,那声音又起:“小子,你再不回答老夫,连马活劈了你!”
宫仇心胆皆落,一种莫名的恐怖,紧紧地抓住了他。
除了鬼怪,决不会闻声而不见人,似这奔行的速度,也不可能如影附形的迫上,但,对方自称老夫?……
“说话?”
坐骑疾驰如故,那声音有如冤魂相附。
宫仇硬起头皮道:“在下正是!”
“如此听着!”
“阁下是人还是……”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股栗,下面一个“鬼”字他说不出来,牙齿在捉对儿打战。
“小子,此间根本没有鬼,你别胡说八道!”
“如此说,阁下是人?”
“嗯!”
“何不现身?”
“用不着!”
“尊号如何称呼?”
“这你不必问了!”
宫仇倒抽了一口凉气,坐骑在没有催动之下,慢慢缓了下来,他不相信的再度转头向左右后三方一扫,奇怪,仍然无法看见这不知是人是怪的形迹。
那声音似嘲弄般地道:“小子,老夫不现身,你是白费!”
宫仇发出一声苦笑,道:“阁下居心何为?”
“你听着,老夫把她交给你了!”
宫仇骇然道:“她?是谁?”
“就是她,没有第二个,少给老夫装蒜!”
宫仇满头雾水,过度的震骇,使他疑幻疑真,汗透重衫,这种怪事,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到底是谁?”
“老夫唯一的独生爱女,你该明白了?”
“在下……不明白!”
“听着,从现在起,你不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打交道……”
宫仇心里惊怖,但傲性仍在,抗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老夫说的话你必须遵行,否则……”
“怎么样?”
“老夫随时随地取你性命!”
宫仇啼笑皆非,对方的话他一点也不懂,但对方的口气,似乎极为庄重,不象是无理取闹。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的话,这种近于鬼魅幽灵的身手,要取自己性命,的确不费吹灰之力,但,这到底是回什么事呢?
“阁下……”
“少废话,记牢了,你这辈子只准爱她一个人,不准与任何其他女子接近,这是命令,投有还价的余地,老夫走了!”
宫仇勒马下地,目光迅快的四处扫瞄,毫无迹象可寻。
对方真的离开了。
这象是做梦,但,大白天的不会骑在马上做梦,而且言犹在耳。
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渍,按住狂跳的心房,想,深深地想……
这怪物言之凿凿,不会无的放矢,但他的女儿是谁?他又是谁?
于是——
他从头想自己所认识的女子。
邢玉娇,她是拜兄“辣手书生”的爱人,在闻悉噩耗之后,跳涧殉情了。
黄淑惠,她对自己表示过爱意,但她父亲“黑心国手”没有这等能耐。
诸葛瑛——“金剑盟”主!
想到诸葛瑛,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
那美逾天仙的姿容,那超乎常情的关注,似乎已说明了一切,她深深地爱着自己。
他的父亲,被尊为“太上”的神秘人物。
莫非会是他?这大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有谁?
血海仇人,伙人之女,顶头上司,痴情女子!
这不但残酷,而且可怕!
他的心房收缩了,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全身起了阵阵痉挛。如果真的是“金剑盟”的太上、诸葛瑛的父亲所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一颗心,似乎在向无底的深渊沉落!沉落!
灵魂,也好象是脱离了躯壳!
一时之间,他万念俱灰,脑海中呈现一片幻灭的空虚。
有仇若此,何时才能报得,简直是痴人说梦!
为了仇,他不会爱诸葛瑛,结果是死!
身世万一泄露,结果仍然是死!
他希望这恐怖人物,不是想象中的“金剑盟太上”,然而他是谁呢?
莫非对方错认了人?但对方明明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当然不是误会。
骤然之间,他宛若跌入万丈冰坳。
他也感到孤立,无助,绝望……
他不期然的想到了冯真,然而冯真生死下落成了谜。
这一刻,他没有思想,象空幻的幽灵似的上了马背,一任马儿缓缓前行。
官道转至江边,车马行人,络绎载途,江面帆墙如林。
武昌城遥遥在望。
他盘算着此行使命,是否还有执行的必要?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直趋马前。
宫伙心神一敛,勒住坐骑,目光转处,这人影赫然是近卫六龙之中的首名侍卫张均,暗忖,“金剑盟”耳目好灵,自己才将抵步,他们已迎了上来。
“首龙张均”打了一躬,道:“近卫长来了!”
宫仇下马,移向官道靠江边的一面,道:“还有人呢?”
“在旅邸中待命!”
“情况如何?”
“首龙张均”抑低了声调道:“怀玉山庄主人贾亮平日深居简出,他的儿子‘小龙神贾一非’是长江十六水寨总舵主,武功不凡……”
“此行由本人单独执行上命,你等不必出手!”
“是!”
“本盟在执行同样命令之时,步骤如何?”
“首先传帖通知对方!”
宫仇暗忖,这还不失光明,随道:“你替本人先行传帖,三更拜庄!”
“是!”
“还有……”
宫仇心念疾转,不知“怀玉山庄”贸亮父子平日索行如何,如果是侠义之辈,自己岂能当这刽子手,必须先设法探查一番,同时,这匹“追风赤兔”,极是惹眼,不啻是自己身份的标志,为了“隐形怪客”之言,自己是否该回转“金剑盟”,必须考虑……
张均垂手道:“近卫长还有什么指示?”
“这匹马交给你,事毕之后,你率五位弟兄先回总盟,我已请准盟主,尚有私事耽搁,这匹马我用不着,顺便带回去吧!”
“遵命!”
“你可以走了,立即传帖,我三更拜庄!”
“是!”
“首龙张均”接过缰绳,施礼迳去。
宫仇望着滚滚江流,心乱如麻。
正在此刻——
耳畔传来一声呼唤:“仇哥哥!”
宫仇闻声一震,只见一艘画舫停在三丈外的江边,船头站着一个青年书生,正向自己招手,他一眼看出那书生正是冯真,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飞身纵上画舫,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想不到会是你,我以为……”
冯真嘻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死了?”
宫伙这才开始注意到冯真这一改装,恍若临风玉树,想潘安再世,也要逊色三分,不由看呆了。
冯真俊面一热道:“尽看我做什么?”
“真弟,你太美了!”
“废话!”说着,转向船尾的稍公道:“船老大,开向僻静点的地方!”
梢公立了一声,竹篙撑岸,荡向江心……
宫仇迫不及待地道:“真弟,那日谷外怎么回事?”
冯真笑容一致道:“我正在等你,想不到会碰上我爹爹!”
“哦,怎么样?”
“他见我那身打扮,气得半死,逼着我把衣服撕碎,随他回去……”
“那你……”
“半路上我又溜了!”
“为什么?”
冯真眼圈一红道:“如果回家,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找爹会关牢我!”
“你这一溜,伯父岂不……”
“不要紧,过些时我回去看他!”
“林中的那些尸体又是什么回事?”
“他们跟我动手抢马,我爹杀的!”
“哦!”
“仇哥哥,我这装束好吗?”
“好极了,愚兄自愧不如!”
“毋须你夸奖,我不如你,你怎会到武昌来?”
“办事!”
“办什么事?”
“盟中的公事!”
“这可巧,不然我碰不上你!”
“真弟,我遇到一件怪事!”
“怪事,说出来听听看?”
宫仇余悸犹存地把途遇“隐形怪客”的经过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脸色倏忽数变。
宫仇说完之后,道:“真弟,你见闻广博,知道这‘隐形怪客’是什么样的人物?”
冯真低头沉思了片刻,不自然地一笑道:“江湖中奇人异士多的是,我想不出来!”
“可是他硬栽我与他女儿相恋,我岂非匪夷所思?”
“你想想看,你的爱人中……”
宫仇急道:“我没有爱人!”
“真的一个也没有?”
“没有!”
“那好极了!”
宫他一愣道:“什么好极了?”
冯真笑嘻嘻地道:“既然没有爱人,你还担忧则甚!”
宫仇心里有数,可是不便把盟主诸葛瑛这一档子事说出来,只好闷声不响。
这时船到江心,长天远波,浩浩而来,点缀着疏落的帆影,使人有入在画图中的感觉,江风拂面,胸襟为之一畅。
冯真忽地唱起歌来: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湖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
唱到后来,声调渐转凄切,眼中隐有泪光。
这是一闭“水龙吟”,他唱了上半阙,便即停住。
宫仇正待出声……
突地一阵苍凉的歌声随风飘来,曲调和冯真所唱的完全一样,正是这首“水龙吟”的下半阙:“回首妖气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冯真凝眸烟波浩渺之处,呆呆地出了神。
宫仇循声极目望去,只见一叶扁舟,飘摇而至,船头上一个箬笠蓑衣的渔翁持竿而坐,歌声正发自那老渔翁之口,转头瞥见冯真出神之状,不由奇道:“真弟,怎么样?”
冯真道:“这是我爹平时最爱唱的曲子,想不到一个江上渔翁也会唱?”
“这有什么出奇?”
“他这歌声激昂排荡,十分悲凉……”
话声中,那小舟已靠了过来。
那渔人道:“江上喜逢佳客,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宫仇听对方谈吐风雅,心知必是隐士一流……
心念末已,冯真已开口答道:“只怕打扰长者。”
那渔人笑道:“嘉宾难过,江中邂逅,更足畅人胸怀,快请过来!”
船浆一扳,两船已靠在一起。
冯真一拉宫仇,跨上小舟,嘱那画舫自去。
宫仇心中老大不愿意,但也无可如何。
两人作揖见礼,那渔翁坐着还礼,道:“老夫腿上有病,不能起立,两位小哥恕罪!”
“好说!老丈不必过谦!”
宫仇打量那渔翁年约五十左右,脸容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极高,坐着几乎与自己站着一般高。
“两位贵姓?”
“在下宫仇!”
“在下冯真!一时兴起,在江中放肆高歌,有扰长者清兴!”
“好说,老夫贱号‘长江废人’!”
一个小童,搬出菜肴,渔人酌酒劝客。
对饮三杯之后,那渔人谈锋极健,说古论今,三坟五典,诗词歌赋,无所不谈。
宫仇心中有事,只喝闷酒。
冯真倒是意兴盎然,对答如流,与那渔人谈得十分投机。
暮霭苍苍,江上烟雾渐浓。
“长江废人”道:“舍下离此不远,不揣冒昧,请两位去盘桓几日,务请勿却!”
冯真立即答道:“怎好打扰老丈?”
宫仇剑眉一皱,不知冯真安的是什么心理,急道:“真弟,愚兄……”
冯真一挤眼道:“长者相召,却之不恭!”
那渔翁已荡浆朝江边划去,舟行如矢,顾盼之间,已到江岸,“长江废人”用手朝前面柳荫深处道:“舍下就在前面!”
宫仇心念一转,道:“在下还有几位朋友在旅邸中相候,容在下暂时告退去知会一声!”
“长江废人”哈哈一笑道:“小哥务必要来!”
冯真只好起身道:“小可与宫兄少时再趋府奉谒!”
“老夫立等!”
“不敢!”
宫仇与冯真离舟上岸,走了一段路,宫仇惑然道:“真弟,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
“彼此素昧生平,恐怕……”
“我想知道他的来路,那歌声使我起疑!”
“可是我今夜有事要办!”
“什么事?”
“金剑盟的公事!”
“我们去稍坐一会便告辞,如何?”
宫仇暗忖,到“怀玉山庄”预定是三更天,此刻时辰尚早,冯真一团高兴,别拂了他的兴致,颔首道:“好吧!”
他心中对冯真更加莫测高深了,他武功高,阅历足,江湖下三流玩意全会,却又满腹文章,究竟是什么出身呢?他既不肯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两人弯了一个圈子,取道向树林走去。
将近村林,只见楼阁经连,宛然是一所大庄院,过了一道水桥,来到庄前,两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有同一感想,这“长江废人”居所气魄竟是如此之大。
来到门口,宫仇一眼瞥见门上匾额,不由心头巨震,赫然是:
“怀玉山庄”四个字。
不问可知,那“长江废人”定最庄主贾亮无疑了。
难道对方已侦知自己来路,故意布下圈套?
冯真见宫仇神色有异,讶然道:“怎样?”
“你看!”
“怀玉山庄,哦!长江水路十八寨总舵主的居所,这也没有什么呀?”
宫仇忖道,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领了四个仆人,迎出门来,道:“家父命在下候近多时,请进!”
宫伙见这少年面目与“长江废人”依稀相似,伟岸壮健,拱手道:“不敢当,兄台大号?”
那少年谦虚地道:“贱号贾一非?”
“哦,贾舵主,失敬!”
“不敢当,请!”
过了三重庭院,来在后厅,厅中已传出“长江废人”的声音道:“快请进!快请进!”
宫仇与冯真缓步进厅,厅中,陈设华美,“长江废人”坐在一张躺椅之上。
两人拱手一揖。
“长江废人”此刻已换过了一身儒生服式,笑吟吟地道:“请坐,恕老夫腿脚不便,不能起立相迎!”
“不敢!”
“不敢!”
两人在一侧坐了,小僮献上香茗,“小龙神贾一非”悄然退出。
冯真与“长江废人”又谈了些诗文。
“长江废人”突地一敛笑容道:“本拟邀请两位小哥盘桓几日,不巧敞庄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实在……实在是愧对良友,如果事情平安而过,将来……尚有重见之日!”
宫仇心中自是了然,他已毋须打听,已看出贾亮父子是善良之辈,那自己今晚的行动是进行还是不进行呢?
冯真口快,大声道:“贾老丈,小可二人与老丈萍水相逢,辱蒙宠召,十分心感,不知贵庄将发生什么大事,能否又告,小可粗学拳脚,也许能……”
“长江废人”极不自然地一笑道:“两位犯不着淌这浑水,老夫今日算最失言了!”
宫仇忍不住开口道:“老丈忠厚传家,也许吉人天相?”
“难了!”
突地——
“小神龙贾一非”闪进厅中,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长江废人”沉声道:“什么事?”
“金剑盟派人传帖,今晚三更拜庄!”
“拿来我看!”
贾一非双手呈上一张血红的帖子。
冯真奇怪地瞥了宫仇一眼。
宫仇心中却是骇异不已,起初,他以为“长江废人”所说的事,必是指“金剑盟”传帖而言,现在看来,自己判断错了,帖子分明此刻才送到。
只听“长江废人”长叹一声道:“这是祸不单行了!”接着愤然道:“非儿,撤退庄中所有弟子人等,你也离开,由为父的一人应付,为父的年逾半百,死不为夭!”
“小龙神贾一非”激动地道:“爹爹,孩儿已飞羽传令十八寨寨主……”
“原令追回!”
“爹爹……”
“如果你不想十八寨毁于一旦,听为父的话去做!”
“孩儿宁死也不愿意背父弃庄……”
“长江废人”双目一瞪,厉声道:“不听父命就是不孝!”
“小龙神贾一非”目中滚泪,咬紧牙关道:“回避的应是您老人家!”
“胡说,你要为父的眼看着贾门绝后不成?”
“长江废人”竟然激动得浑身簌簌而抖。
贾一非双膝一曲,声泪俱下,道:“爹爹,您……”
“长江废人”一挥手道:“你身为十八塞总舵主,该有些丈夫气概,速去安排,并带二百两金子来,替为父的送两位小哥上路!”
贾一非似乎还有话说,目光一瞟宫仇和冯真,悄然起立退了出去。
宫仇试探着问道:“老丈与‘金剑盟’结怨?”
“不错,该盟目空四海,不久前劣子所属三位舵主被迫令解剑,因而发生冲突,对方五死三伤,我方也牺牲了十人……”
“因此该盟传帖报复?”
“这一点老夫并未放在眼下,担忧的是……”
“是什么?”
“长江废人”一声苦笑道:“两位最好置身事外,度过今夜,老夫不死,当与两位谋百日之醉!”
宫仇道:“老丈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何不避上一避,常言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长江废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来的两个对头,害得老夫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二十年来,我因行动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是天赐良机!”
冯真似未注意两人的对话,出神的望着厅壁上一幅工笔人物画,这时突地道:“贾老丈,这幅画是出自名家手笔?”
宫仇一愕,暗忖,真弟确实怪得可以,此时此刻,还谈什么字画,顺眼望去,画中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叹,神情十分落寞,活画出一个壮志难酬的英侠之士面目。
“长江废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道:“老夫拙笔,是模仿一个人的画!”
冯真“啊!”了一声,面色微变,道:“何以不题词?”
“小哥有意替老夫一挥妙笔否?”
“这……恐怕有污尊目,糟蹋了画!”
宫仇大是气闷,听口气冯真竟是答应了。
“长江废人”回头呼唤道:“研墨侍候!”
一个小童应声捧出笔砚,磨起墨来。
“本朝书法,苏蔡米黄并称,冯小哥最爱哪一家?”
“徐鸦之笔,谈不上!”
“令尊必是名宿大儒?”
“家父在乡村设帐,只是个白衣士子!”
“小哥文武双全……”
“老丈夸赞了!”
谈话间,墨已研好,冯真毫不客气地命小童捧砚,站上椅子,挥毫疾书: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朦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路。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旁注:录岳鹏举小重山词以应。
下署:后学冯真涂鸦。
“长江废人”面色大变,目瞪如铃,好半晌才道:“冯小哥,你……你……你是……”
冯真目芒似电,迫视在“长江废人”面上,沉声道:“老丈,当意否?”
“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家父一向叮嘱小可,在外不许提及他老人家名号!”
“这……这……”
“贵庄以‘怀玉’为名,玉者,白石也,小可之言当否?”
“长江废人”脸上的肌肉起了一阵急遽的抽搐,目中尽是骇异之色。
宫仇看得莫名其妙,却又不便出声询问。
贾一非棒了一个托盘进来,盘中两个牛皮纸封。
“长江废人”一摆手道:“拿下去,不用了。”
宫仇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庄中响起初更的梆声。
宫仇心中急转着念头,据“长江废人”之言,“金剑盟”这次传帖的事,他似乎不放在心上,象是有恃无恐,而所担忧的却是另外两个仇家,看来这两个仇家,一定是极厉害的人物。
眼看三更将到,近卫六龙如果不见自己之面,势必采取行动,后果就难收拾了,同时冯真与“长江废人”之间,似乎有所渊源,这事必须慎重考虑。
如果自己放弃行动,对“金剑盟”而言,这是抗命……
心念之中,起身道:“老丈,吉人天相,今夜的事定必逢凶化吉,在下尚有要紧事诗办,告辞了!”
冯真一皱眉头,跟着站起身来道:“小可暂时告辞!”
这“暂时”两字,其中大有文章。
“长江废人”坐着拱手道:“恕老夫不送!”
“老夫不必拘礼!”
“非儿送客!”
“小神龙贾一非”似候在厅门之外,闻声出现。
宫仇与冯真在贾一非引寻下,出了“怀玉山庄”,暗影中,但见人影幢幢。
两人出了柳林之外,冯真道:“仇哥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办?”
宫仇略一思索,道:“真弟,你与贾亮是否有所渊源?”
“不错!”
“什么渊源?”
“世交,不过我在进庄之后才知道,怎样?”
“愚兄今夜要办的事,便是执行‘金剑盟’上谕……”
“那帖子是你命人传的?”
“对了!”
“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不能当这刽子手!”
“那是抗命?”
“顾不得许多了!”
“目前作何打算?”
“设法遗走随行的高手!”
“如何遗法?”
宫仇以充满杀机的音调道:“以‘丑剑客”的面目,全部击杀!”
冯真骇然道:“这样做恐怕……”
“迟早我要血洗‘金剑盟’,这算什么?”
“好吧,你有把握吗?”
“当然!”
“我们暂时分手,明天早晨在江边会!”
“为什么?”
“我要‘回怀玉山庄”助贾老丈一臂之力!”
宫仇一咬牙道:“我也去,现在先解决这边的问题,你到前面江滩等我,我把人引出来!”
“好!”
宫仇满怀杀念,弹身朝“武昌城”方向奔去,他虽然不知道“近卫六龙”落脚之处,但预料必会碰头,否则凭那匹“追风赤兔”,便是极好的指标。
正行之间,只听一声急唤道:“近卫长!”
宫仇应声止步,一条人影运趋身前,来的,是“近卫六九”之末司马吉。
“六龙司马吉”打了一躬道:“属下等分六路在寻觅近卫长!”
宫仇冷冷地道:“什么事?”
“半个时辰之前,接获盟主飞羽传令,此行任务取消!”
“为什么?”
“不知道!”
宫仇大是愕然,猜不透盟主仍以突然取消任务,但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事出意外,方才与冯真计议要毁六近卫的原意,也只好打消,怔了一怔之后,道:“你等立即起程返回总盟,禀告盟主我在十日之内必回!”
“遵命!”
“六龙司马吉”躬身而退。
宫仇返身奔到江边,冯真已迎了上来,道:“怎么样?”
“原来的决定打消!”
“为什么?”
“总盟传令取消此行任务!”
“这却奇怪,‘金剑盟’从不放过仇家?”
“我也猜不透其中蹊跷!”
“二更将残,我们走吧!”
“如何进庄?”
“从后面暗地进入!”
“不怕被发觉吗?”
“你不听贾庄主下令撤离所有庄中人等!……”
两条人影,捷逾鬼魅地向“怀玉山庄”扑去。
工夫不大,已到了庄后,冯真低声嘱咐道:“跟着我,不能乱走!”
两人越墙而入,果然里外都不见有人戒备,偌大一座庄院,除了中间有灯火之外,全部罩在沉沉夜幕之中,静寂得近乎恐怖。
庄墙之内,亭台花榭相连,冯真左穿右插,口里还喃喃地念着:“震一、屯三、五、复七……”
宫仇亦趋的跟着,忍不住低声道:“这是阵势?”
“不错!”
“你精于此道?”
“略通毛皮,不过这阵势比起我家的布置,有如小巫之见大巫!”
宫仇心中一动,照此说来,他的父亲必非等闲人物,他由身世在宫仇的意念中更加莫测高深了,想不透的是冯真何以对身世如此故神其秘?
顾盼间,穿过了两重院落,冯真一抬手,两人如幽灵般地上了屋顶,矮身揉进,隐在屋角的暗影之中。
厅中由内而外,灯火明如白昼,“长江废人”独个儿高踞厅中,面上浮现着一层激越之情。
空气在死寂之中透着阴森。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
在有所等待的人心中,时间似乎拉得极长,极长……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声。
突地——
厅前院地之中,现出了一男一女两条身影,来得无声无息,象是幽灵显现。
宫仇一见两人,全身陡然一震,几乎脱口惊呼。
来的,赫然是两度向他出手,索取“一元宝箓”的“乾坤双煞”。
“乾坤双煞”来此寻仇,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冯真也似乎沉不住气,用肘一触宫仇,附耳道:“今夜的事扎手!”
“长江废人”突然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狂笑,道:“西门琛,吴莺莺,你俩来得好!”
宫仇恨气填膺,杀机冲胸。
“乾然西门琛”阴恻恻地道:“贾亮,二十年来,你倒是藏得很稳,当年若非你拨弄是非,我夫妻不致落到无处容身之境,今天你得还出公道……”
“长江废人”厉声道:“住口,你俩不顾廉耻,苟合通好,败坏师门规矩,我身为大师兄,三番两次规劝不听,当然只好禀明掌门师尊处置,这叫拨弄是非?”
“坤煞吴莺莺”冷笑连连道:“贾亮,任你舌粲莲花,也是枉然!”
宫仇大是骇然,想不到“长江废人”与“乾坤双煞”会是同门师兄弟妹。
“长江废人”双目几乎腾得突出眼眶之外,切齿道:“若非你俩相偕私逃,还窃走师父的半部‘一元宝箓’,怎会累我师兄弟三人被师父挑去脚筋,逐出门墙,你俩来得正好,我贾亮誓要诛杀你们这一双叛逆!”
宫仇恍然而悟,“乾坤双煞”苦苦向自己追索半本“一元宝箓”的原因,但以双煞的身手,怎会让宝箓落入“黑白双尸”之手呢?他们的师门是何帮派?“长江废人”既是双煞的师兄,功力也必相当骇人……
冯真也似乎相当震惊,身形微微颤抖。
“乾坤双煞”互望一眼之后,双双向厅前欺去。
人影一幌,“长江废人”连人带椅飞出厅门,坐在阶沿之上。
“双煞”止住前欺之势。
“长江废人”大喝道:“出手吧,你俩齐上!
就在此刻——
侧厢窜出一条人影,横拦在“长江废人”身前,赫然是“小神龙贾一非”,只见他豹眼环睁,杀机置脸,手执一双分水刺,瞪视着“乾坤双煞”。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紧张。
浓厚的杀机,笼罩了现场。
“长江废人”似乎不虞儿子出现,暴喝如雷道:“畜生,你不听父言,就是大逆不孝!”
“小神龙贾一非”片言不发,双目燃着熊熊恨火。
“长江废人”再像喝道:“畜生,你再不退下,我先劈了你!”
显然“长江废人”知道“双煞”功力极高,心黑手辣,怕爱子枉送性命。
“乾煞西门琛”嘿嘿一阵阴笑道:“他就是你的儿子,好极了,父子同行,黄泉路上当不寂寞!”
那声口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宫仇心忆“双煞”迫害他的旧仇,按捺不住,正待现身……
冯真一把拉住他的手不放。
“坤煞吴莺莺”突地抑头向宫仇和冯真藏身的房角冷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宫快奋力一挣,瀛落庭中,冯真也相继纵落。
“双煞”先是一征,继而狂声大笑。
“乾煞西门琛”笑声一敛,道:“小子,原来你没有死!”
“长江废人”父子,同时惊呼出声。
宫仇寒声道:“本人若死了,谁来超渡你们夫妻俩?”
“双煞”不屑至极地扫了宫仇一眼,“坤煞吴莺莺”怪声道:“贼汉子,看来那东西仍有寻回的希望?”
“乾煞西门琛”颔首道:“岂止希望,非着落他交出来不可!”
冯真双眉紧蹙,双眼不停地闪动,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乾煞西门琛”向“坤煞吴莺莺”施了一个眼色,弹身向“长江废人”父子扑去,爪出如电,抓向贾一非面门。
贾一非双刺一分,猛然扎出。
同一时间,“坤煞吴莺莺”举步欺向宫仇。
宫仇深知对方功力深不可测,不敢托大,刷地掣出长剑。”
“坤煞吴莺莺”冷笑一声,出手便抓,这一抓之势,不但快逾闪电,而且奇诡得世无其匹。
宫仇猛一振腕,剑影飞芒,狂扫而出,剑刃破风,发出刺耳锐啸。
“坤煞吴莺莺”蓦地改抓为掌,另一只手怪异至极地一圈一带……
宫仇只觉一道汹涌的旋流,把剑势引得偏向一侧,心方一震,持剑的手腕一窒,剑尖已被对方一把抓住,登时亡魂大冒,想不到自己修习了“一元宝箓”练气培元之法,复得“丑剑客”遗赠剑笈,竟然接不下对方一个照面。
那边——
一声闷哼过处,“小神龙贾一非”双刺脱手,口喷鲜血,踉跄后退。
“乾煞西门琛”对贾一非连看都不看,举掌劈向了“长江废人”。
“长江废人”双目喷火,花白的须发逆立如猬,就坐着之势,挥掌相迎。
“隆!”然巨震声中,屋瓦纷纷碎落,“长江废人”连人带椅退了五尺,“乾煞西门琛”身形连幌,退了一个大步。
“小神龙贾一非”一抹口边血渍,象一头疯虎般地扑了过来。
“砰!”挟以一声惨哼,“乾煞西门深”挥手之间,贾一非被震得倒飞向厅门之内,扑地不起。
“长江废人”暴喝一声,连劈三掌,劲风狂卷,势可排山。
“乾煞西门琛”侧身划了一个半弧,巧妙地避回三掌,人已圈到了“长江废人”身边。
双方展开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搏战。
“长江废人”双腿不能动弹,单凭双掌与上半身扭动,除了硬接硬打,别无余地,十个照面之后,险象环生。
另一边——
宫仇剑尖被“坤煞吴莺莺”抓住,力挣不脱。
“坤煞吴莺莺”连连扼腕,就是不能使对方长剑离手。
宫仇身手虽逊对方,但内力却被惊人,在全力握剑之下,倒把持得牢。
“坤煞吴莺莺”口中“噫!”了一声,剑尖仍紧抓不放,另一只手却疾戳宫仇胸前“璇玑”大穴。
宫仇情急之下,施出“投石破井”的上半招,单掌一圈一绞,虽只半招,但凌厉绝伦,迫得“坤煞吴莺莺”缩回了手。
冯真自不稍瞬地注视着两人。
那边“长江废人”,情势已是发发可危。
“神煞吴莺莺”陡地放开剑尖,随着一掌劈了出去。
这一着可大出宫仇意料之外,心念未转,排出劲气已当胸撞至,只觉如中千斤巨锤,闷哼声中,连退五步,张口射出一股血箭。
“坤煞吴莺莺”跟着上步,化掌为抓,迎胸抓乡……
“呀!”
惊呼声中,“坤煞吴莺莺”手掌鲜血淋漓,涌身暴退。
宫仇身前,挡着面寒似冰的冯真。
这一声惊叫,使得“乾煞西门琛”不自禁地收势后退,目光扫了过来。
宫仇这是第二次见识冯真不出手而伤人,上一次在酒楼上,相命术士吴铁嘴,就曾掌击冯真受伤而遁。
“坤煞吴莺莺”面色剧变,栗声道:“你……你是……”
蓦在此刻——
一刚一柔两股笑声,遥遥破空传来,笑声不绝如缕,震得人心神皆颤。
“乾坤双煞”陡地站在一块,“乾然西门琛”神色大变,道:“臭婆娘,是那两个老不死,怎会寻了来?”
“坤煞吴莺莺”栗声道:“贼汉子,今夜的事有些麻烦!”
“不如走为上策……”
“呸!双然的名头被你毁了!”
宫仇大惑不解,是什么人物能使不可一世的“乾坤双煞”畏怯如此,不期然地向冯真投了一瞥询问的眼光。
冯真皱着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贾一非这时已狼狈不堪地从厅内走出,站在他父亲身边,看来伤势相当不轻。
宫仇从怀中取出已粒得自“黑心国手”的“归元丹”,自己吞服一粒,另两粒塞到冯真手里,示意要他交给“长江废人”父子。
一刚一柔的怪笑声,到庄前戛然而止。
不族踵间,两条人影如飘絮般泻落院地之中。
“长江废人”父子和冯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宫仇举目望去,来的赫然是两个白发斑斑的男女老人,那老者身着锦袍,赤足,白发束在顶心,一副岸然道貌。老太婆素衣锦裙,一脸尊贵之相,两人手中都执了一根同样的乌光闪闪的鸠头拐杖。
四道电炬般的目芒,齐落在“乾坤双煞”面上。
“双煞”满面紧张之色,凝视着对方。
空气在无比紧张中,透着莫名的神秘。
冯真靠近宫仇,低声道:“一老、二仙、三狐中的二仙,男的叫‘赤脚大仙文广’,女的叫‘素衣仙娘乐倩倩’,功力高得骇人。”
宫仇全身一颤,仇与恨立时在血管里奔流,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一对血海仇人,母亲遗书中指出,当年“二贤庄”血案,一老、二仙、三狐,全都有份……
恐怖的杀机,罩上了俊面,双目闪射怨毒无比的煞光。
冯真见状,用肘一碰宫仇道:“仇哥哥,你……”
宫仇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报仇!”
“以你目前的身手,无异飞蛾扑火!”
“价岂能不报?”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母亲遗书的训示,又浮脑海:“……谋而后动,不能务逞匹夫之勇,珍惜生命,否则……”
他的情绪,被抑制了下来。
他自获母亲生前预置的遗书之后,性格上有了极大的转变,否则以他两年前的性格,决不可能忍辱含仇以栖身“金剑盟”旗下。
“赤脚仙”文广声若宏钟似地道:“西门琛,老夫不为己甚,你夫妻俩各自断去一臂,算是偿付小徒失臂之债,这段过节就此揭过!”
“乾然西门琛”嘿嘿一阵冷笑道:“文老儿,你那宝贝徒儿毁我蜗居,断他一臂,已是相当客气了!”
“长话短叙,你俩各断一臂算是两抵!”
“文老儿,你认为办得到吗?”
“莫非要老夫出手?”
“可试试看!”
“老夫如果出手,可不止索取一臂?”
“有本领只管试试!”
“老伴,上!”
“二仙”夫妻同时欺身上步……
“双煞”互望一眼之后,蓄势以待,但神色之间,仍流露骇凛之色。
空气在“二仙”上步之间,更形紧张。
“砰!砰!”声中,双方乍合倏分。
只这眨眼之间,双方互换三招,“双煞”退了三步,“二仙”却寸步未移,功力高下,已可概见。
这种身手,堪称震世骇俗。
一分之后,人影再合,“赤脚大仙文广”出杖攻向“乾煞西门琛”,“素衣仙娘乐倩倩”一拐扫向了“坤煞吴莺莺”。
刹那之间,拐影纵横,掌风雷动,声势之强,令人动魄惊心,双方出手,尽是武林罕见绝学,看得人眼花缘乱,目不暇接。
劲风漫卷,悬挂在屋角廊沿的灯火,忽明忽灭。
前后仅十个照面,“双煞”已毫无还手之力。
冯真在一旁,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双煞”招式突地一变,身形忽现忽隐左图右转,狂飚掠地暴旋,“二仙”一阵手忙脚乱。
“双煞”呼啸一声,弹身飞射,快逾闪电,一晃而没。
“二仙”齐声怒喝:“哪里走!”
正待弹身而起……
蓦地——
一声苍劲而略带沙哑的暴喝,震空而起:“回来,不许逃!”
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膜欲裂。
“长江废人”惊呼一声,从椅上跌下地来。
宫仇骇然举目,只见靠中门的暗影之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袍蒙面怪人,这声暴喝,正是出自青袍蒙面怪人之口。
“二仙”倏然回顾。
奇怪,那“青袍蒙面人”在“二仙”回顾之间,突地消失,宫仇目不曾移,却看不出那怪人是如何消失的。
“赤脚大伯文广”沉声道:“是何方朋友?”
没有反应。
就在此刻——
“乾坤双煞”双双泻回院中,面上尽是骇悸之色。
“二仙”也自面上变色,回首面对去而复返的“乾坤双煞”。
那“青袍蒙面人”,又如幽灵似地出现,看来似乎根本就不曾移动过一般。
“出手,再打,不许逃!”
“青袍蒙面人”苍劲之声再传。
“二仙”倏然回首,青袍蒙面人又告消失。
“双煞”齐齐暴吼一声,出手进招,“二仙”骇然回身应敌。
“青袍蒙面人”在“二仙”回身之际,再度现身。
以“二仙”的身手,竟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这种功力,简直是近于玄虚。
宫仇激动得全身发抖,一碰冯真道:“是他!”
冯真“噢!”丁一声,道:“是谁?”
“我对你说的那个‘隐形怪客’,从声音我可以听得出来!”
“你断定是?”
“一点不假!”
“我们退后些!”
不由分说,拉起宫仇的手,退到边厢廊下,距场心已在五丈开外。
场中——
“双煞”与“二仙”打得难解难分。
但棋差一着,“二仙”手中又是份量极沉的拐杖,“双煞”赤手空拳,虽然亡命似地猛攻猛打,仍然不济事,险招迭出。
两声闷哼传处,“双煞”各中了一拐,吐血而退。
“青袍蒙面人”冷森森地道:“再打!”
“双煞”似乎对这怪客畏惧至极,一抹口边血渍,双双扑上,出手更见酷烈,只打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宫仇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形容。
这“青袍蒙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何以“双煞”会听他的命令?
“长江废人”也似乎惊俱到了极点,这时,仍坐在地上不起,身形抖个不停。
“二仙”不时乘机向后偷眼扫瞄,“青炮蒙面人”似有形无体,忽隐忽现,就是不落入“二仙”之眼。
场中突传惨哼,“双煞”先后栽了下去。
“二仙”拐杖一抡,猛然向“双煞”砸了下去……
“青袍蒙面人”遥遥地伸手一点,没有任何音响,也不见任何形迹,“二仙”如被蛇噬似的双双收杖后跌。
“赤脚大仙文广”栗声道:“朋友敢莫是……”
“青袍蒙面人”冷哼一声,截住“赤脚大仙”话尾,道:“两位可以走了!”
“素衣仙娘乐倩倩”一拉“赤脚大仙”道:“走吧!”
“二仙”身形一弹,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宫仇眼望仇人遁去,却无能为力,心里一阵绞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双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俯着头,不敢向“青袍蒙面人”这边望一眼。
“长江废人”这时却爬伏地上。
这情形看在宫仇眼中,百思不解,当他念及“青袍蒙面怪人”向他提出了他女儿之外,不许再爱别人的奇怪警告,心想,何不当面问个清楚。
心念之中,弹身朝“青袍蒙面怪人”身前射去……
冯真栗呼一声:“你做什么?”
但当宫仇到了中门之前时,“青袍蒙面怪人”业已消失不见,这使他怔立当场,惘知所措。
“乾坤双然”相对一声苦笑,然后双双回身向“长江废人”曲膝一拜,片言不发,飞身逝去。
“小神龙贾一非”却惊得失了神,站着象一尊木偶。
“长江废人”陡地望空一拜,然后跃回椅上,仰天狂笑起来,笑到最后,却变成了哭,泪珠滚滚而下。
“小神龙贾一非”如梦方醒,连连摇着“长江废人”的肩背道:“爹爹,你怎么了?”
“长江废人”收声止泪,道:“没有什么,立即召回家人,整治酒宴,为父的要与两位小哥痛饮达旦!”
“小神龙贸一非”困惑地望了他父亲一眼,转身自去。
宫仇的意念,仍在“青饱蒙面人”的身上,从现在所发生的事来看,“乾坤双煞”与“长江废人”似乎都与这怪人有极大的渊源。
如果说,“青抱蒙面怪人”就是自己意料中的“金剑盟太上”的话,这未免太可怕了,这种身手,已到了神鬼莫测前地步,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岂非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长江废人”此际已回复初见面时的爽朗,大声道:“两位小哥,厅里坐!”
话声中,已连人带椅飞回厅内。
宫仇仍然在想,如果此行任务不撤销的话,凭自己和近卫六龙要想闯庄,单只在内的奇门布置,就足以困住七人,后果不堪设想。
“金剑盟”何以出乎反乎,撤回命令?
但仔细一想,“青袍蒙面怪人”与“双煞”等人的关系,又似乎不如意料!
越想,越感到错综复杂,连头绪都找不到。
看似可能,又不可能。
一个论据,又被另一个论据推翻,关系错杂而矛盾。
当然,这些想法也许有一部份对,也许完全不对。
唯一他所据为判断“青袍蒙面人”可能是“金剑盟太上”的理由,是盟主诸葛瑛是他出道以来,仅有的一个向他示爱的人,可是这种依据极为脆弱。
自己心目中的“隐形怪物”是否真的与“青袍蒙面人”同属一人呢?仅凭声音相象,并非百分之百的可靠。
这些问题,使得他头胀欲裂,但他又不能不想,他现在身份特殊,一个不巧,势非遗恨千古不可。
心念未已,冯真已走近前来,笑嘻嘻地道:“你想什么?”
宫仇突地接口道:“真弟,他到底是谁?”
冯真一怔道:“谁?”
“那青袍蒙面人!”
“将来你会知道!”
“那就是说你知道他的来历?”
“我不否认!”
“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呢?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你怀疑我们的友情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