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不愿“天台魔姬”随自己去冒生命之险,硬起心肠与她分手,连夜朝桐柏山阴“卫道会”总航方向奔去。
一路之上,他心绪起伏如潮,鉴于冒充父亲形貌,两次向自己下杀手的,是“卫道会”总巡,再加上“卫道会主”在立舵大典之日,无缘无故地把自己当作贵宾,极有可能,自己的身份已被对方发觉,如果事实如此,自己已无保守秘密的必要,干脆叫明索仇,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报仇并非易事,一着之失,可能遗恨终生……
如果继续隐瞒身份,事实上已毫无意义。
思来想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尽天明,徐文到了桐柏山北峰之下。这里,正是不久前参加立舵大典接受招待的地方,过此,便是入山孔道。
他本满怀恨毒一鼓作气而来,现在却有些犹豫了,他还没有想好行动的步骤。他需要冷静地再想一想,于是他避开主道,向荒野里奔去。
一口气向反方向奔出了十来里,在一座幽寂的林中停了下来,选了个隐蔽处所,枯坐苦思。
环境使他变得深沉,不久前那股锐气,已消失殆尽。他像一个赌徒,在明白了自己赌本不多,只能赢不能输时.必须谨慎下注一样。
他估量自己目前的功力,对“丧天翁”等一干高手,单扫独斗,当无问题,对“轿中人”与“卫道会主”则在未知之数,但如碰上对方联手,后果就难以逆料。如果用智,问题在于自己的身份可能已为对方知悉,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着手,而更可虑的是自己一旦抖露身份,开明索仇,对方势必不择手段来对付自己……
情况似已迫使他走上孤注一掷的道路。
他想到父亲,不见行动,也不与自己联络,使他只能在暗中摸索。
就在他心结难解之际,一阵女子的嘤嘤啜泣,隐隐传入耳中。
是谁,在这荒林之内哭泣?
他本待不理,但一颗心已无法再安静下来,于是,他站起身来,向哭声所传的方向行去。
渐行渐近,哭声也更加清晰。突地,一个红色身影,映入眼帘。
徐文一窒,止住了身形,他大感意外,那哭泣的,赫然是红衣少女方紫薇。
她何事伤心?
她为什么一个人偷偷地在此哭泣?
像灰烬中的一点火星,那业已熄灭的情愫,又有复燃之势,但,另一个意念立刻否定了它—一她是仇家的一分子!
方紫薇斜倚在一棵树干上,香肩抽动得十分厉害。虽然爱哭是女子的天性,但一个武林女子,如非遇到极度伤心的事,是不会如此的。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几个意念,顿时涌上徐文心头
向她打听杜如兰的下落,完成怪老人的心愿,以酬输功之德。
向她追查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哪些人,和寻仇的原因。
试探对方是否已悉自己的身份,这一点相当重要。
他横了横心正待现身过去……
蓦地——
人影一闪,一个身着彩衣的老太婆,幽灵般出现在方紫薇身边。徐文收回迈出的脚步,隐到树后,忽然想起“白石峰”,“石佛”争夺战中,曾瞥见这彩衣老太婆现身,想来当日带走方紫薇的必是这老太婆无疑。
这老太婆当然又是“卫道会”中人了。
彩衣老太婆声音严厉地道:“丫头,回去!”
方紫薇一抬螓首,语意坚决地道:“姥姥,我不回去。
泪痕斑驳,如带雨梨花,加上满眸幽怨,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暗中的徐文,心头泛起了涟漪。
彩衣老太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敢如此任性!”
方紫薇突地双膝一曲,悲声道:“姥姥,恕薇儿不肖……”以下的话,被哽咽代替了。
“你准备怎么样?”
“我……我……只想死!”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
“姥姥,我活着是多余……”
徐文有些莫明其妙,这一老一少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彩衣老太婆叹息了一声,放缓了语气造:“傻丫头,你寻死觅活的,到底为了什么?”
方紫薇又抽咽起来,久久不作声。
彩衣老太婆用手扶着她的头顶,像哄小孩似地道:“丫头,谁欺负了你,说,姥姥为你出气?”
方紫薇似受了千般委屈,闻言之下,反而放声大哭起来。彩衣老太婆忽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工夫不大,重新出现,手中却提了一个白衣人,“砰!”地朝地上一掼。白衣人哼出了声。
徐文目光扫处,不由心头一震,那白衣人,赫然正是“聚宝会”少会主陆昀。陆昀以卑鄙手段,从方紫薇口中套出了“石佛”藏处,结果“石佛”被“妙手先生”黑吃黑吃了去,他居然仍敢在江湖走动,的确是不知死活……
彩衣老太婆用手一指陆昀,道:“丫头,是这小子欺负你么?方才你为什么还替他求情……”
陆昀翻身而起,可怜兮兮地向方紫薇道:“薇妹,不久前我一时糊涂,做出了那等事,自知百死莫赎,所以特地赶了来,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死在你手下……”
说着,居然挤出了两滴泪珠。
方紫薇咬牙切齿地瞪视着陆昀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彩衣老太婆一晃身,老鹰抓小鸡似地把陆昀提了起来,厉声道:“好小子,我老人家撕了你!”
陆昀面如死灰栗声叫道:“薇妹,我永远是爱你的但愿来生有缘重聚!”
徐文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困惑了,姓陆的小子果然如此情重么?
彩衣老太婆左右手分握陆阳双足,向外一分……
“姥姥!”
方紫薇哭着嘶唤了一声。彩衣老太婆停下了手。
“丫头,你是什么意思?”
“请……姥姥你放了他!”
“什么,放了他,你不是要把他碎尸万段吗?丫头别被他花言巧语冲昏了头,狼子野心,你受的教训还不够?你还看不出这小子的为人?”。
“姥姥,请您……饶了!”
“咳!”
彩衣老太婆脱手一掷,陆昀被摔到两丈之外,惨哼出声。这一摔,正好摔到距徐文隐身之处不及八尺的地方,徐文真想一掌憋了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陆昀好半晌才嗯哼着坐了起来,哭丧着睑道:“薇妹,你就成全我吧!”
方紫薇厉声道:“你滚!”
陆昀“唉!”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诚挚得可以使任何人心动的音调道:“薇妹,愚兄一步走错,自知此生已不配与贤妹亲近,复有何生趣,只愿一死以赎罪愆,贤妹就成全愚兄吧!”
方紫薇跺了跺脚,以袖掩面,再次道:“你给我滚!”
同样一句话,但已不若先前的严厉。
陆昀咬了咬牙,道:“贤妹,愚兄对天起誓,此生只属贤妹一人!”
彩衣老太婆似已不耐,大喝一声道:“小子,别耍花腔了,要命的快滚,否则我老人家劈了你!”
陆昀深深地注视了方紫薇一眼,凄然道:“贤妹,别了,恕我不说再见!”
见字出口,人已掉头如飞而去。方紫薇张口欲呼,但声音没有出口,泪水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徐文本想追下去毙了陆昀,但一想又忍住了,他必须与方紫薇一谈,许多问题须要从她口里找答案,胜过自己盲目摸索,所顾虑的是这彩衣老太婆……
心念未已,只听彩衣老太婆冷森森地道:“什么人还不给我老人家滚出来,难道要相请么?”
徐文心头一震,暗忖,原来自己的形迹早已败露,正待……
突地——
冷笑声起,一条高大的身影,从浓技密叶中缓缓出现。徐文松了一口气,对方所指并非自己,定睛望去,只见这出现的赫然是一个发白如银,头束着金箍的头陀,手拿一根方便铲,看来总在百斤之外,泰然走向彩衣老太婆。
彩衣老太婆显然十分意外,栗呼道:“是你?”
那头陀好整以暇地走到距彩衣老太婆不及一丈之处,才停了步子,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吧?”
彩衣老太婆“呃”了一声,道:“白首太岁,的确想不到,我以为你早该骨肉化泥了!”
徐文心头大大一震,想不到这头陀便是小时候曾听父亲提起过的“武林双怪”之一的“白首太岁”,那这老太婆必是另一怪“彩衣罗刹”无疑了。双怪生性怪僻,一般的心狠手辣,数十年前,黑白两道人物,闻“双怪”之名而丧胆。据说“双怪”在一场搏斗中两败俱伤,双又坠岩而死,看来传言多半不足采信。
果然,正如所测,“白首太岁”狞声道:“‘彩衣罗刹’,我若死了,谁替你收尸?”
“彩衣罗刹”老脸一寒,道:“干脆说出你的来意吧?”
“当然是算那笔老帐!”
“如何算法?”
“三十年前,峨嵋金顶那一战我以为应该分出生死,想不到你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非分生死不可?”
“当然。”
“动手吧?”
“慢着!”
“还有什么话要说?”
“规矩不能让,本人动手不许有第三者在场。”
“彩衣罗刹”向万紫薇一挥手,道:“丫头,离开,回山去吧。”
方紫薇窒了一窒,道:“姥姥,我不回山!”
“那你到哪里去?”
“我……”
“你敢不听我的话!”
方紫薇幽凄地望了“彩衣罗刹”一眼,樱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最后拜了一拜,站起身来,向林外走去。
徐文精神一振,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从方紫薇身上发掘久积心头的那些谜底了。就当他准备动身追方紫薇时,“白首太岁”却开了口:“小子,滚出来!”
行迹既已败露,他当然不屑溜走,心念一转,依然把“毒手”拢回衣底,让左袖虚飘着,昂然现出身形。
“白首太岁”一句话不吭,抡起方便铲便向徐文兜头砸去……
“彩衣罗刹”大喝一声:“住手!”
“白首太岁”不期然地收回了铲势,道:“什么意思?
“你不能碰他。”
“他又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们会主的朋友。”
“会主!哈哈哈哈,我倒忘了‘彩衣罗刹”竟然也侈谈卫道,的确是武林千古绝唱,哈哈哈……”
“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
“凭你‘彩衣罗刹’双手血腥,也想成佛?”
“用不着徒费口舌之争。”
“白首太岁”白眉一轩,道:“也罢!老夫破例一次要这小子快滚!”
“彩衣罗刹”冷冷地道:“他必须留下。”
“留下?为什么?”
“作个见证!”
“白首太岁”纵声狂笑道:“奇闻!奇闻!老虔婆居然也要见证了……”
“彩衣罗刹”重重地一哼道:“老身忝为‘卫道会’一员,即使是私人恩怨,也不愿贻人口实!”
“他配么?”
“为什么不配?”
“哼,老虔婆,你迫老夫一再破例,也罢,留个人为你收户报丧,也免费老夫手脚。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必须能接老夫一掌。”
“‘白首太岁’,少卖乖,你是存心要把他毁在掌下是不是?”
徐文可有些忍不住了,他本心当然不愿作什么见证,谁死谁活与他毫不相干,但他却想乘机一睹双怪功力,“彩衣罗刹”既是“卫道会”一员,在自己索仇的行动中,也是一名劲敌,对她有事先了解的必要,另外也是不忿被对方轻视,“地狱书生”四个字在江湖中也是够响亮的。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这么一说,在下倒想当这见证人了!”
“白首太岁”气焰迫人地道:“小子,你可估量好了,这证人不好当呢!”
“彩衣罗刹”立即接口道:“为什么定要他先接一掌?”
“看他配不配当证人!”
“这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老虔婆,证人这花样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你要他接你一掌显然居心险恶……”
徐文剑眉一轩,淡淡地道:“接一掌也无妨!”
“彩衣罗刹”一瞪眼道:“娃儿,你是敝会会主的上宾,老身将来难以向敝会主交待!”
徐文心中暗笑,这上宾自己做得糊里糊涂,说不定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她这关心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该会总巡就曾向自己下过两次杀手,若非命大,早已死了,这些矛盾事件,的确令人莫测高深。当下莞尔道:“在下倒极想试试这位前辈的掌力!”
“彩衣罗刹”一顿足道:“老身收回前言,不要证人了,娃儿,你请吧!”
“白首太岁”鼻孔里一哼道:“你愿意出尔反尔,老夫却言出不改,要走也得先接一掌。”
“你以杀人为乐?”
“老虔婆,你变得心慈了!哈哈哈哈……”
徐文当然知道“彩衣罗刹”是怕自己接不下“白首太岁”一掌,而“白首太岁”的存心也是想一掌毁了自己,以维持他那所谓的“规矩”。自己在没有受“白石峰”断岩下的怪老人轻功之前,极有可能接不下对方一掌,这点,当然没有说明的必要。“彩衣罗刹”维护自己的动机本来也是个谜呀。
他一昂首向前挪了两步,道:“请赐招!”
“彩衣罗刹”无可奈何地退开一步,道:“娃儿,这反是老身害了你了!”
徐文一偏头,道:“土可杀不可辱,在下是自愿接受这考验的!”
“白首太岁”把方便铲交到左手,沉声道:“接掌!
身形微微一挫,右掌猛然挥出,一道撼山劲气,罩身撞向徐文。
徐文可丝毫也不敢大意,凝聚毕生功力于右掌,吐气开声,迎击过去……
“砰”然一声巨响,沙飞石舞,木叶萧萧,数丈之内,枝残树秃,迸撞的劲气,如百帛齐裂,声势十分惊人。
徐文只觉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他终于忍住半分不移,兀立如山。
“白首太岁”已退离原立脚点四尺之多,面上的肌肉在抽动,眼中射出使人不敢逼视的厉芒,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罢了,老夫自取其辱,‘白首太岁’从此除名!”
一弹身,闪电般消失于林中。
“彩衣罗刹”却怔住了,半晌作声不得。这结果实在太出她意料之外,她做梦也估不到徐文会有这高的功力。
徐文内心相当激动,他测出自己目前功力已可把复仇意念化为行动。
“彩衣罗刹”怔怔地开口道:“小友,你的功力超出老身想象之外!”
“谬赞了!”
口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超出你意料之外的事还多着呢!
“彩衣罗刹”顿了一顿之后又道:“小友是路过此地么?”
徐文心念一动,道:“在下有事专诚拜谒贵会主!”
“哦”,如此与老身一道入山吧?”
“请!”
两人一道,直奔“卫道会”总坛。徐文心中深悔错过了迫蹑红衣少女方紫薇的机会,以后要找与方紫薇独晤面的机会恐怕很难,如果不用智计,要想揭开心中的许多谜底,实在不容易,但事已至此,只好随机应变了。
一路奔去,他发觉此地情况与上次参与立舵大典大不相同,入山处已设置了关卡,沿途卡哨密布,总所在地又新添了不少房屋,规模气派更大了。
“彩衣罗刹”在会中的地位似十分崇高,毋须通禀直带徐文进入议事大厅。
徐文被招呼落座之后,“彩在罗刹”辞退,徐文迅地转着念头,一会面对“卫道会主”,应如何才能试探对方意向……
心念尚未转完,“卫道会主”已从角门出现。
徐文赶紧站起身来,躬身道:“在下见过会主!”
“卫道会主”爽朗地一笑道:“小友少礼,请坐!”
“谢坐!”
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一个素衣小婢献上两盏香茗“卫道会主”又道:“难得小友光临,本人至感欣快!”
自称本人而不称本座,表示出对徐文是特殊礼遇,徐文的感受却相反,越是如此,他越觉对方深沉可怖,这其中不知隐有多大的阴谋,当下欠身道:“小可冒昧造访会主莫怪!”
“哪里话,本人求之不得!”
徐文横了横心,决定话入正题。
“会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小友有话但说无妨。”
“在下想与贵会总巡当面一谈。”
“是邱云么?小友认识他?”
“一面之缘。”
“这容易。”
说着,一敲金钟,立即有一名黑衣汉子出现厅门。
“执事弟子王十目听令!”
“传邱总巡!”
“遵令谕!”
黑衣汉子领命退下,不多时,一个面孔黎黑的中年汉子出现厅门。
“卑职邱云参见会主!”
“进来。”
“是!”
黑面汉子恭谨地进入厅中,面对会主,垂手肃立。
徐文心头立时涌起了杀机,但他竭力控制住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会主宣召有何见谕?”
“这位少侠要见你。”
“啊!”
总巡邱云啊了一声,似乎很感意外地把目光投向徐文,徐文的目光正好与对方相接,他感觉那眼神除了诧疑之外,他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特殊表情。
“少侠要见区区?”
“正是!”
“有何指教?”
徐文缓缓离座而起,沉凝十分地道:“在下特来呜谢昨夜阁下的厚赐。”
“什么?”
邱云惊呼了一声,黑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徐文俊面一寒,冷冷地道:“阁下的身手区区十分佩服,不过,就是稍欠光明。”
“卫道会主”双目暴射厉芒,一字一顿地道:“邱总巡,怎么回事?”
邱云惊愕地退了一步,道:“卑职不明少侠之言何指?”
徐文冷冰冰地一笑道:“阁下,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虎头蛇尾,区区自忖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所为必有原故,是以特来请教!”
“卫道会主”厉声道:“邱总巡,别忘了你的身分与会规,事无不可对人言,到底怎么回事?”
邱云双眉紧锁,困惑万状地道:“卑职的确不明究里?!”
“会有这样的事?”
“如有欺瞒,愿受会规制裁!”
徐文咬了咬牙,暗道;戏演得不错,一搭一档,煞有介事。
“卫道会主”一摆手道:“小友,事不难查明,请坐下慢谈。”
徐文依言坐下,胸中那股怨毒,几乎破腔而出,若非有所愿虑,他早已出手了。
“卫道会主”接着又道:“小友,可否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本人或可有个区处?”
徐文心念疾转,自己说出经过,指出证据,看你如何辩解。心念之中,沉缓地道:“不久之前,在下被一个锦袍蒙面怪客猝施暗算,几乎一命不保……”
“卫道会主”身躯似乎一震,道:“锦袍蒙面人?”
徐文避逼视着对方,似要看透这神秘会主的内心,但,从对方的眼伸,他看出一种惊愕与恨的混合色彩,这离题已不远了,当即沉重地一颔首,道:“不错,一个锦袍蒙面人!”
“他叫什么?”
“不知道。会主可认识此人?”
“小友再说下去!”
“之后不久,在旅邸中,在下又遭了毒手,险死获生,凶手仍是那锦衣蒙面人!”说着目光不期然地向邱云一扫。
“啊!以后呢?”
“昨夜,在距此百里的庙中,在下第三次遭杀手!”
“仍是那锦袍蒙面人?”
“不,是这位邱总巡阁下!”
邱云连退了两个大步,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脸胀红,成了紫酱之色。
“卫道会主”沉思了片刻,道:“不可能。”
徐文冷笑了一声道:“会主此言必有所据?”
“当然有两点反证。”
“请教?”
“第一,邱总巡昨日整日参与本会一个会议,寸步未离总坛,当然不可能到百里外对小友下手。第二,据刚才本会客卿‘彩衣罗刹’谈及小友一掌而挫名头煊赫的‘白首太岁’,证明小友功力超过邱总巡甚多,邱总巡似无法对小友施杀手?”
这两点理由听来无懈可击,但徐文已有定见,冷冷地道;“会主可肯听听在下的证据?”
“哦!这当然,请讲。”
“第一,下手之人,自称贵会总巡,而且形貌相符!”
“噢?”
“第二,当场还有目击者被害者……”
“谁?”
“被害的是‘五雷宫’属下弟子,目击者有‘天台魔姬’与‘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何许人?”
“这倒不详!”
“卫道会主”目注总巡邱云,邱云困惑至极地摇着头。“卫道会主”低头一沉吟,目光回到徐文面上,道:
“小友,也许有人冒邱总巡的形貌?”
对方退得一干二净,徐文可再也按捺不住了,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在下尚有证据!”
“卫道会主”从容地道:“小友还有证据?”
“不错,这证据在邱总巡身上。”
邱云惊呼声:“我?”
“卫道会主”也站起身来,凝重地道:“什么证据?
“请邱总巡除下英雄巾!”
邱云面现怒容,似乎碍于会主而不敢发作。“卫道会主”沉声道:“除下!”
邱云无可奈何,一把抓下了英雄巾。
徐文目光一转之下,呆了,对方头上没有任何疤痕他清楚地记得,黑面汉子自承是“卫道会”总巡,“天台魔姬”喝破对方便是冒充父亲的锦饱蒙面人,头侧耳上的疤痕,十分清晰,而现在对方却没有。
这的确是个可思议的怪事。
“卫道会主”发话道:“小友,请指出证据?”
徐文不答,心念电转,那疤痕也许能籍巧妙的易容手法加以掩饰,但有一样却假不了,对方能抵挡自己的“毒手”杀着,这是最后一着棋,如果落空,一切推想便落空了,如果事实证明不误,今日虽身虎穴,只好豁出去了。
心念之中,闪电般朝邱云撞去,“毒手”猝施。
“卫道会主”防不到徐文会来这一手,不由惊呼出了声:“你!”
惊呼声中,邱云“砰”然栽了下去,手足一拳动,便寂然了。
“卫道会主”栗声喝道:“小友在此杀人!”
徐文方寸大乱,一切全落空了,对方并不能抵挡自己的杀手,就此摊开来指明索仇吗?还是先救活对方另作他图?他飞快地作了决定,急取解药纳入对方口中,然后伸指点了对方数处穴道,咬着牙道:“他死不了,在下只是作最后的探测!”
“卫道会主”利剑似的目芒,直照在徐文面上,半晌无言。
徐文预料他可能出手,但他竟没有,实在令人不解。
邱云既不是冒充锦袍蒙面人向自己几次下毒手的人,则自己的身分是否已为对方所悉,又成了谜了!
那冒充邱云的人又是谁呢?
那人迭次要毁自己的目的何在呢?
“卫道会主”悠悠地开了口:“小友,没事了吧?”
徐文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在下十分抱歉!”
“是非辨明就好,无所谓。”
“谢过会主!”
“小友方才提到锦袍蒙面人?”
“是的。”
“这与邱总巡何关?”
“昨晚那位自称贵会总巡察的凶手,头侧有一个疤痕标记,与锦袍蒙面人一样,所以在下有这冒昧之举!”
“哦,原来如此,本人保证,这谜底不久就可揭晓!”
徐文心中一动,道:“莫非会主已知锦施蒙面人的身分?”
“业已有了端倪!”
徐文心内又打了一个结,锦袍蒙面人之一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是假冒的,对方所说已有端倪,是指何者而言呢?如果自己追问下去,势必露出破绽,自己是就此开明叫响抖出身分索仇?抑是再假以时日先解开那些惑人的谜底呢?
那冒充邱云的人,不但能挡住自己杀手,也知道自己“毒手”之秘,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也太可怕了,他会是谁呢?
总巡邱云哼了一声,睁眼站了起来。
“卫道会主”一摆手道:“邱总巡,没事了,下去休息吧。”
邱云横了徐文一眼,施礼而退。
你又感到面对血海仇家,就此离去,实在心有未甘,好歹总要探些线索出来,作为以后行动的准据,但如何开口呢?
心念几转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旁敲侧击的方法问道:“会主,在下可否再冒读一个问题?”
“谈不上冒读两字,小友有话请讲,还是坐下谈吧!”
两人又重新落座。徐文吸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情绪,道:“在下江湖小卒,竟蒙会主厚礼有加,甚是不解?
“卫道会主”哈哈一笑道:“小友,这也许是缘分,本人很欣赏小友的器宇与为人。”
“在下声名狼籍,五体不全,这……”
“小友,外貌不损于气质,声名更是无征之物!”
“在下自惭形秽,实在不敢当会主青睐……”
“小友特谦了!”
一句话又等于白说,对方不着痕迹地撇了开去,明知是虚语,但又无词驳倒对方,难道对方真的不知自己的来历与秘密么?”
另一个问题,倏涌心头,他想起曾被自己救活的上官宏,只要提出上官宏,定可测出对方的诚与伪。上官宏与日中了父亲的“摧心”剧毒,倒卧道旁,自己不察因由,任性救了他,也许他就是血洗“七星堡”的主凶同时,也必是对方一路的人物。
心念之中,装着若无其事的淡然态度道:“会主认识上官宏其人否?”
“卫道会主”身躯一震,目注徐文片刻,坦然道“认识,他曾受小友救命之恩,无时或忘!”
徐文又是一个意外,对方竟然毫不隐瞒,看来自己的身分并不为对方所悉。
“请问他人现在何处?”
“他因别有苦衷而暂时埋名,这一点请小友鉴谅!”
“哦!他也该是‘卫道会’一员?”
“这一点本人不否认。”
“听说他与‘七星堡主’徐英风有夺妻灭子之仇?”
“卫道会主”目中突然闪射怨毒之光,但随现即隐,一颔道;“有这回事!”
“另据江湖传言,‘七星堡’已遭血洗?”
“小友疑是上宫宏所为?”
“在下既知双方结仇经过,不能没有此想!”
“小友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徐文暗自一咬牙,道:“随口问问而已。”
“卫道会主”沉吟了片刻道:“话说到这里,本人明告小友,小友能作敝会上宾,便是因为上官宏的关系!”
“哦?”
徐文这才恍然,上宾之谜,算是得到了解答,他本待追问上官宏的下落,好着手复仇,但一想不妥,对方业已交待过了,再问可能露出马脚,既已知道他是“卫道会”中人,而且身分不低,必要时,逼他出面并非难事。
“卫道会主”又道:“另外一点,上官宏索仇的对象只徐英风一人……”
徐文一怔,迫不及待地问道:“会主的意思血洗‘七星堡’并非上官宏所为?”
“正是如此!”
“听说‘七星堡主’与手下‘七星八将’功力不弱,是谁有此能耐呢?”
“这……目前仍是一个谜,不过徐英风多行不义,仇家不少。”
徐文心中暗骂道,推得倒干净……
蓦在此刻———一
一个苍劲的声音,起自厅门:“无影摧心手!”
徐文大惊失色,陡地离座面起。
一个枯瘦老人出现厅门,他正是与徐文同过席的总坛掌令“崔无毒”。
“崔无毒”无毒不识,无毒不解,是当今毒道巨擘可是生平从不以毒害人。
“卫道会主”皱眉道:“崔掌令,有事么?”
徐文自觉涵养修行还不够,太过冲动,忙自警惕收慑心神。
“崔无毒”施了一礼道:“禀会主,卑座可否与这位少侠一谈?”
“可以,请进!”
“崔无毒”迈步入厅,朝徐文又一拱手,道:“少侠久违了!”
徐文一颔着道:“彼此!彼此!阁下有何指教?”
“少侠请坐下!”
“阁下请!”
“崔无毒”向会主告了座,徐文也乘势落回原座。
“卫道会主”目现骇异之色,沉凝地道:“崔掌令方才说什么?”
“卑座说这位少侠已练成了传闻中的‘无影摧心手”。
“噢!‘无影摧心手’?”锐厉的目光,投向了徐文。
徐文内心相当震惊,除“白石峰”的怪老人与冒充邱云的人外,又一个认出他秘密的人。事已至此,辩驳已属多余,当下一颔首道:“不错!”
“崔无毒”凝视着徐文又道:“有句话少侠莫见怪
“阁下有话但讲无妨。”
“敝会不久前在‘清源专’罹难的弟子,中的也是‘无影摧心’之毒。
徐文心头一震,道:“阁下莫非认为……”
“崔无毒”把手连摇道:“不!不!少侠别误会,‘清源寺’罹难者是被仇家在酒菜中下毒,而并非个别死于‘无影摧心手’,不过……”
“不过怎样?”
“推心之毒,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毒方,能配制此毒,已属难能,少侠竞能练成了“无影摧心手’,在毒道之中实在是奇迹。”
“阁下据说是无毒不解?”
“只此毒例外!”
“哦!
“少侠师承可否见示?”
徐文略略一窒,道:“这一点尚请海涵,歉难从命!
蓦在此刻——
一个蓝衫中年人,匆匆奔至厅门,语带激颤地道“总管古今人有急事面禀会主!”
“卫道会主”目光朝蓝衫中年一扫,道:“什么急事?
“有人闯山!”
“什么?有人闯山?”
“是的!”
“卫道会主”霍地站起身来,掌令“雀无毒”也跟着起立。
“什么样的人?”
“‘五雷宫’宫主‘震九天’殷止山亲率宫中好手五十余名寻仇……”
“寻仇?本会与‘五雷宫’向无过节,寻的是什么仇?
“对方来势汹汹,一举破了前关,本会弟子已有数十人罹难……”
“卫道会主”目射寒芒,厉声道:“赵堂主抵不住么?
“赵堂主在破关之时殉职!”
“什么,赵堂主殉职?”
“是的,守关弟子死伤殆尽!”
“有这等事?”
“两位太上护法业已闻讯驰援,但……”
“怎么样?”
“仍有抵挡不住之势!”
“凭区区‘震九天’殷止山有多大道行……”
“对方手下有两人功力奇高……”
“嗯!崔掌令!”
掌令“崔无毒”打了一个道:“卑座听令!”
“传令备战,命红白二旗堂主率所属香主随本座往前关应战,其余守护总坛。”
“遵令!”
“崔无毒”向徐文一颔首,疾步出厅而去。
“古总管?”
“卑职在!”
“总坛守卫由你负责指挥!”
“遵令!”
古今人也匆匆施礼退去。
徐文心念连转,所谓的太上护法,是否指的是“无情叟”与“丧天翁”等老怪物,如果是,“五雷宫”的实力,未免太骇人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自己是否乘机而动,摊开底牌索仇呢?
他心里浮现出五雷公主殷玉燕派人引自己到庙中的那一幕,“五雷官”寻仇,定是为了那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残杀该宫好手的过节。
心念之中,只见“卫道会主”从容地开口道:“小友,可否宽坐片刻,容本人前往处理……”
徐文离座道:“在下倒想见识一番,如果会主允许的话?”
“如此请随本人来!”
走出总坛大门。已有两老者与六名劲装佩剑汉子伫候,想来便是红白二旗堂主与所属香主了。
到处人影浮动,空气呈现一片紧张。
“卫道会主”一挥手,当先奔去,徐文紧紧跟进,以后是二堂香主。
等穿越广场,绕过山坳,隐隐已闻杀伐之声。
顾盼间,来在一块连接山嘴的一块平场之前,只场中央一高一矮两个白发老人正与两名白衣人打得难分难解,声势相当骇人。另有数十人,远远环列平场的对过边缘,人墙前面,一个高大的肉袍巨人,想来便是“五雷宫”掌门“震九天”殷止山了。
场中地上,躺了不少尸体,有的重伤未死,还发出断续的呻吟。
徐文与“卫道会主”一行,直赴场中。
数当今武林,能与“无情叟’与“丧天翁”相颉抗的,屈指可数,这两名白衣人,不过“五雷宫”属下两名高手,竟有如此能耐,那“五雷宫主”殷止山的功力,岂非更加不可思议?
“无情叟”的“大震之术”武林一绝,何以不见施展
“丧天翁”的掌上功夫,武林难找匹敌,竟也敌不下对方?
“住手!”
一声断喝,出自“卫道会主”之口,犹如裂帛,耳惊心,场中四人倏地分了开来。徐文看清了那两名“五雷宫”高手,年不过四十之间,面不红,气不喘,而“无情叟”与“丧天翁”反而有些力乏的现象,这的确令人难信。
两者怪退了回来,默然无语。
“卫道会主”沉重地道:“两位请稍憩,容本座对付!”
“无情叟”白眉倒竖,气呼呼地道:“对方会施毒,老夫二人若非修为精湛,早已不堪设想!”
徐文听了,不由心中一动。
“卫道会主”颔了颔着,扬声道:“请殷掌门人答话!”
白袍巨人迈步近前,在距“卫道会主”两丈之处停住脚步。
“卫道会主”一抱拳.道:“贵掌门率众行凶,必有指教?”
“震九天”殷止山嘿嘿一阵冷笑道:“贵会自诩卫道,所行令人不齿,本宫主是索血而来!”
“阁下此言必有所据?”
“当然,本宫先后有八十七名弟子丧生‘卫道会’之手……”
“本会主竟一无所知,岂非怪事?”
“嘿嘿,血债血还,多言无补实际!”
“阁下何不说说事实经过?”
“你自己问自己吧,本宫主不愿多费唇舌!”
“阁下到底是何居心?”
“无何,为本宫死难弟子报仇!”
“卫道会主”怒哼了一声道:“殷止山,阁下闯关人,欺人太甚,若不交代明白,就别想出桐柏山了!”
“五雷宫主”恶狠狠地道:“会主大言炎炎,唬不了人,本宫主今天要血洗桐柏山!”
“本会以卫道为宗旨,务必要先明是非?”
“嘿!嘿!会主此言着实动听,请问,既然开帮主舵,标榜卫道,所行不论,阁下的名号来历,未曾昭示江湖,本宫主愿先闻高论?”
徐文精神一振,这是他存在心底的一个谜,苦于有机会揭晓,“五雷宫主”这一问,正中下怀,的确一门之长,而不公开来历于武林,是从未听闻的怪事,这问题看“卫道会主”如何答复……”
“卫道会主”侃然道:“一个门派立足于武林,只要不背‘武道’,不违本旨,便可无愧以对武林天下,至于名号来历,纯属个人私事,昭示与否,不关宏旨。”
“这近乎诡辩,正道武士所不屑为。”
“姓殷的,不必节外生枝,先谈正事。”
“震九天”殷止山突地把目光移向徐文,栗声道:“他就是‘地狱书生’?”
“不错。”
“原来他也是‘卫道会’刽子手之一,他身上也负数十条人命!”
“卫道会主’回顾了徐文一眼。
徐文当然明白自己曾被“五雷宫”公主殷玉燕误为杀人凶手的那回事,心知在这种情况之下,分辨全属多余,当然他也无意辩白,倒是被扯入仇家一路,这一点不能不说明,当下冷冷地开口道:“在下并非‘卫道会’中人,殷掌门请记清楚!”
“你小子的意思是单独算账?”
“在下悉听尊便!”
“好极了!”
“卫道会主”回首道:“小友,你此来是客,不宜在此出手,本会有义务保你安全。”
徐文冷笑在心头,淡淡地道:“敬谢好意,在下不拒绝任何挑战!”
“卫道会主”冷厉的目芒朝“五雷宫主”面上一绕,字字如钢地道:“姓殷的,划出道来?”
“五雷宫主”狞声道:“没有什么道不道,本人此来并非比武较技,若非本宫数十条人命搁在桐柏山,便是‘卫道会’冰消瓦解!”
“卫道会主”咬了咬牙,道:“不计后果了么?”
“正是如此!”
“本座郑重声明,目前业已发现有不肖之徒假冒本会弟子,肆意行凶,显然居心叵测,望阁下再作三思。”
“这话只会说与三尺童子去听。”
“卫道会”随行各堂香主一个个怒目切齿,口里哼出了声。
这时,总坛掌令“崔无毒”率领二十余名弟子,驰至现场,首先为“无情叟”与“丧天翁”两太上护法解了毒。
徐文复仇之心蠢然欲动,如果双方发生混战,“卫道会”各高手被分别牵制,自己首先对付“卫道会主”,然后各个击破,不难一举成功,虽有因人成事之嫌,但为了“七星堡”百余条人命血债,又何必计较这些……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以徐文目前功力,加上“毒手”,如果乘机展开复仇行动,“卫道会”所面临的命运,可想而知。
当然,徐文的心思谁也不知道。
“卫道会主”栗声道:“殷止山,本座话已说明,对同道算有了交代,后果之责由你自负。”
“五雷宫主”不屑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卫道会’标榜卫道,为祸武林,这种掩耳盗铃的作为令人不齿!”
“是非自有公论,不必费唇舌了。”
“五雷宫主”一挥手,暴喝一声:“上!”
数十名白衣人,在“五雷宫主’一挥手之间,纷纷扑出。“卫道会主”也发令迎战,血的序幕,于是展开
“五雷宫主”殷止山在下令之后,扬掌攻向“卫道会主”。
其余的展开了一场混战。
徐文冷眼旁观,他发觉“五雷宫”来人,除了那两名接战“无情叟”与“丧天翁”的白衣人外,其余的功力并不如先时想象的高,所以两名白衣人显得十分突出。而两人之中,身材高大的拼战“丧天翁”,招招硬接硬打,双方功力悉敌。身材较小的与“无情叟”作对,却是避重就轻,凭奇奥的身法,展开游斗。
“五雷宫主”殷止山每发一掌,场中便传出震耳的一声霹雳。“卫道会主”应付十分从容,显然功力在对方之上。徐文最注意的便是这一点,“卫道会主”与未曾出现的“轿中人”,是他心目中的两个劲敌。另一个“武林双怪”之一的“彩衣罗刹”,从另一怪“白首太岁”来衡量,应付足可有余,如果“卫道会”的好手,仅已止于所知的这几人,报仇的胜算便提高了。
场面令人动魄惊心。
暴喝、惨号,加上金铁交鸣。掌风嘶吼,汇成了一首疯狂的乐章。
情况之现端倪,除非“卫道会主”与“无情叟”、“丧天翁”、“崔无毒”等几个巨头倒下,“五雷宫”要血洗桐柏山的大言是无法兑现的,反之,“卫道会”以逸待劳,后援深厚,总坛方面的数百弟子实力未可小觑,“五雷宫”方面便不乐观了。后果如何,还不能逆料。
徐文像一尊顽石,兀立在惊涛骇浪之外,而他此刻的内心,也与这场面差不多,激动几达沸点。
他想
如果此刻父亲不速而至,是复仇的千载一时良机。
如果自己此刻加入战圈,情势立可改观!”
一声闷哼传处,只见“五雷宫主”被“卫道会主”打得口吐鲜血,但那撼山栗岳的“五雷掌”威势并未消减
战况惊人到了极点。
场中,双方伤亡的人数相等,但都属一般弟子。
“丧天翁”须发蓬飞,肉球似的躯体滚转溜动,看样子竟敌不住那白衣人诡辣的招式;“无情叟”一对,仍轩轾不分。
出手?抑再等待?
徐文面临最大的抉择。
他深知仇家人多势众,如要出手,必须成功,否则今后复仇的行动将万分艰难。
使他犹豫不决的是“卫道会主”否认血洗“七星帮”,而父亲却又指出仇家便是对方。首要仇魁上官宏迄未现身,到底真正的仇人是哪些,一直没有具体的了解盲目动手,似非所直?
如何能制住“卫道会主”?
这念头,像电光般闪过脑海,他挪了挪脚步……
蓦地——
惨号之声大盛,白衣人纷纷栽下,一条彩衣人影,如孽龙出海,在潮中翻腾,“彩衣罗刹”现身了。
紧跟着,无数人影,从四周合围,登时圈成了一道人墙。
一项彩轿直泻场中。
徐文心头一震,动手的念头暂时中止。
彩轿直落在“丧天翁”与白衣人身前。
“住手!”
“轿中人”轻喝一声,声音不大,但入耳有如针刺,全场每一个无不听到,这显示出她的功力已到了某一极限。
同一时间,“五雷宫主”又挨了“卫道会主”重重的一击,血箭再喷,白袍前襟被缀上了朵朵刺目的红花,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卫道会主”却未续下杀手,适时收手后退。
其余的人,也在此时住了手。
地上,平添了数十具尸身,“五雷宫”弟子占了多数。
“丧天翁”虽停了手,仍在吹胡瞪眼。
“轿中人”冷厉地发话道:“阁下何方高人?”
那与“丧天翁”交手的高大白衣人嘿嘿一笑道:“这一问岂非多余,自然是‘五雷宫’弟子。”
“五雷宫”残存弟子,狼狈地向“震九天’殷止山身后集中,“卫道会”已掌握了全场优势。
徐文心中大是失悔,机会算是过去了,如果自己在“轿中人”与“彩衣罗刹”未现身之前出手,情形将是两样,不过,尤为不解的是与“丧夫翁”、“无情叟”交手的两名白衣人,功力竟在掌门殷止山之上,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注意力移向了“轿中人”这一边。
只听“轿中人”冷厉地一笑道:“朋友,不必藏头露尾,你与另一位朋友决非‘五雷宫’弟子,第一武功路数不对,第二没有普通弟子功力高于掌门人的!”
白衣人惊愣地退了一步,道:“何不现身说话,龟缩轿中是见不得人么?”
“无礼!”
喝话声中,一股罡风从轿门卷出,白衣人仓卒封拒,当堂被震退了四五步。
徐文心头一凛,现场中功力最高的要数“轿中人”那么,自己是否她的敌手,实在难料。
“轿中人”又道:“朋友,请说出你的来路?”
“尊驾何不先报来路?”
“‘卫道会’总护法!”
“总有个名号吧?”
“朋友闯山杀人,犯了武林大忌,本座不愿不教而诛
另一边,“卫道会主”也向“五雷宫”掌门“震九天”殷止山提出了问话:“阁下一门之长,该有所交代的吧?”
“五雷宫主”厉哼了一声道:“水远山长,自有交代之日!”
“卫道会主”冷峻地道:“殷止山,今天阁下恐怕难以下桐柏山了!”
“好大的口气!”
“事实会告诉你的。”
这一边——
“轿中人”发出了最后警告:“朋友,既然不肯报出来历,本座把你当敌方弟子看待了……”
“悉听尊便!”
蓦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飞泻入场,直趋徐文身前。来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徐文不由一皱眉,道“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天台魔姬”幽幽一笑,道:“你不高兴么?”
徐文忙否认道:“不,我没有这意思。”
“兄弟,你知道那站在‘五雷宫主’右侧的白衣人是谁?”
“他是谁?”
口里说着,目光已扫了过去,那白衣人正是方才与“无情叟”交手的那白衣人。
“天台魔姬”抑低了声音道:“我是无意中获知的,此次‘五雷宫’来此寻仇,便是他与另外那高大的白衣人怂恿的,这两人都非本来面目,经过易容,冒充‘五雷怂恿的,这两人都非本来面目,经过易容,冒充‘五雷宫’手下,他便是你要找的‘妙手先生’……”
徐文登时面现杀机,急声道:“真的么?”
“你不相信大姐我?”
“另外那一个呢?”
“不知道,不过我曾隐约听他提到‘七星故人’四个字。”
徐文钢牙一错,道:“他们可能是一路人物,说不定那冒充的锦袍蒙面人也是同伙!”
话声中,一弹身到了那白衣人身前。白衣人机警地退了一步,目中射出骇芒。
这突兀的举动,使所有的目光全射向了他。
徐文嘿嘿地一声冷笑道:“阁下幸会!”
白衣人一怔之后,道:“‘地狱书生’,我们的事在此时此地解决恐非所宜?”
徐文咬牙道:“要找阁下太难了,区区现买现卖,不拟赊欠!”
“你准备怎么办?”
“阁下心内明白,该交代的就交代清楚。”
“五雷宫主”双睛一瞪,厉声向徐文道:“小子,买现卖好极了,你欠本宫的,就立即兑现吧!”
喝话声中,一掌劈向了徐文。
徐文怒哼一声,半侧身,一掌封了出去,功力用到了十成。
“轰”然一声暴震,满场皆惊,“五雷宫主”竟被退了三步,牵动了旧伤,口角溢出了鲜血。劲风余势,卷起了满天沙石。
徐文横了“五雷宫主”一眼,仍面对白衣人,沉声道:“阁下怎么说?”
“何不稍待片刻,等此间事了结之后再谈?”
“不必待了,‘五雷宫’朋友的命运已定,别想走出桐柏山了!”
“未见得,你拭目以观吧!”
话声才落,只听“卫道会主”惊呼一声;“五雷珠!”
徐文惊悸地一转头,只见“五雷宫主”业已退了两丈。手中握着一个掌大的红球,接着两个白衣人也各亮出了一枚红球,身形在慢慢后移。
“天台魔姬”一弹娇躯,到了徐文身侧,急声道:“快退!”
“怎么回事?”
“你不曾听说‘五雷珠’?”
“‘五雷珠’是什么东西?”
“‘五雷宫’镇宫之宝,此珠出手便炸,任你功力通天,也难逃飞灰之幼。”
“传说中的霹雳弹?”
“正是此物。兄弟,快!”
不由分说,把徐文拉开丈外。
徐文不由傻了眼,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转变,三颗“五雷珠”足以使“卫道会主”等几名巨擘丧生,凭“五雷宫”残余的高手,加上这两个冒充的弟子,仍足以血洗“卫道会”而有余。
难道自己一走了之么?
呆下去,结果必是玉石俱焚。
“五雷宫主”与两名白衣人,各持一粒“五雷珠”,三人间隔两丈,等于控制了近十丈的正面,“轿中人”等全在控制的范围之内。
“卫道会”一干人,全变了脸色。
彩轿也退后了一丈多。
“丧天翁”与“无情叟”白发根根倒立,显然是怒极
“五雷宫主”哈哈一阵狂笑道:“‘卫道会’大限止于今日了,各位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卫道会主”目暴厉芒,但声音仍十分镇定,冷凝地道:“殷止山,你够狠,无妨出手试试?”
“五雷宫主”狞声道:“本宫主早已说过,不是埋骨桐柏,便是血洗此山!”
被“天台魔姬”指为“妙手先生”的白衣人,突地向徐文道:“小子,你不想死的话,乘早离开现场!”
徐文对这句话有些莫测高深了,自己如不幸而丧生“五雷珠”下,岂非遂了对方心愿,而对方竟要自己离开到底是何居心?如果说“七星故人”与他是同路,取自己性命之不暇,何必保全自己?
谜!猜不透的谜!
心念之中,忍不住道:“阁下什么意思?”
“不愿意见你死!”
“这岂非违心之论?”
“信不信由你!”
“阁下认为故示恩惠,就能转变在下的既定观念么?
“小儿之见。”
“天台魔姬”粉腮绷得紧紧的,略显慌乱地悄声道:“兄弟,如何?”
徐文坚决地道:“这其中必有阴谋,我不上这当,要离开我马上可以走,他不会因我一人而掷出‘五雷珠’,再说,凭‘轿中人’等的功力,未见得不能全身而退,空间与时间都许可,我要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兄弟,三个持珠人的功力也未可小觑,利器在手,情况不能待闲视之,不错,‘卫道会主’等退身不难,但退身之后呢?问题并未解决,不能让手下弟子遭殃,更不可能弃总坛而走……”
空气紧张到了极点。
“卫道会主”虽表面镇静,但相信他内心必已相当慌乱,这不能凭功力应付的场面,的确无法应付,这不是生死问题,而是“卫道会”的声名问题,如果应付不当,“卫道全”将无法再立足武林。
“妙手先生”改扮的白衣人,再次发话道:“‘地狱书生’,你真的想到曲酆都城赴考么?”
徐文咬了咬牙,没有答腔,心中已有定见,他当然不会傻到与仇人做一路,只是,他考虑到如果“卫道会主”等丧生“五雷珠”下,自己复仇的愿望岂非落了空,未能手刃仇人,如何对堡中死难家人与同门的地下英灵?
他又面临一次重大的抉择。
一个意念冲上脑海,如果自己此刻猝然出手,制住“卫道会主”,离开现场,从“卫道会主”身上追索所有仇家,现场的演变,根本就不必去管它了。
心念之中,倏地转头问“天台魔姬”道;“大姐,你马上离开!”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快离开!”
“不,我生死与你一道。”
徐文急得一跺脚道:“你会误了我的大事!”
“天台魔姬”正想开口说什么,忽地,只见入山关卡方向的人圈,波分浪裂,一个伟岸的和尚,行云流水般欺入场中。
全场起了一阵骚动。
“五雷宫主”回头一看,洪喝道:“兀那和尚与我止步!”
那和尚高置若罔闻,前行如故。
“五雷宫主”暴怒道:“阻止他!”
立即有两名白衣汉子持剑奔了上去,但奇怪得很,和尚不知使的什么身法,只一晃,不见人影,两名白衣浪子扑了一个空,那和尚却已到了场中。
这一式身法,震惊了全场。
“天台魔姬”激颤地道:“兄弟,是他。”
徐文摸头不着头脑,讶然道:“他是谁?”
“救过你我一命的‘痛禅和尚’。”
徐文“哦”了一声,想起“天台魔姬”曾告诉自己在被自称卫道总巡的黑面汉子击倒之后,若非“痛禅和尚”突然现身,自己势必尸骨不全,当时“痛禅和尚”追敌而离,缘悭一面,想不到此时此地,又会现身。
“痛禅和尚”目光遍扫全场一周,在徐文与“天台魔姬”,面上一停,在他的记忆中,徐文与她当时已气绝身亡。
徐文赶紧施礼道:“敬谢禅师日前救命之恩!”
“什么,你俩……”
“在下姐弟死里逃生。”
“阿弥陀佛!”
一转身,面对“五雷宫主”,沉声道:“殷施主,请收了‘五雷珠’!”
“五雷宫主”栗声道:“大和尚如何称呼?”
“贫僧痛禅!”
“出家之人,何必来淌这场浑水?”
“阿弥陀佛,佛门以慈悲为本,消灾弭劫,份所当为!”
“本宫主再说一遍,请大和尚离开这是非场。”
“贫僧乃有所为而来。”
“嗯!大和尚站在哪一边?”
“正义的一边。”
“那一边算是正义?”
“贫僧请施主下令退离现场五丈,收起那不祥之物。”
“凭大和尚你一句话么?”
“足够了。”
“大和尚若不迅速表明立场,本宫主可不谙慈悲二字。”
“痛禅和尚”双目射出两缕清光,迫注在“五雷宫主”面上,目光似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威力,“五雷宫主”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卫道会主”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和尚来历,敌友也无法判明。
“卫道会主”左侧的那白衣人,悄声道:“殷掌门,我们权且退下!”
“五雷宫主”自视极高,为了身分,岂可屈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闻言之下,微一摇头,口里发话道:“大和尚,你到底意在何为?”
“痛禅和尚”庄严无比地道:“为武林公道而来!”
左侧的白衣人,突地微“喟!”了一声,连退数步看样子,他已认出了这和尚的来历,目中顿射恐怖杀机身形陡地弹退两丈,一扬手,掷出了那粒“五雷珠”,标是“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立足的位置,恰当双方的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