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眉悠悠醒醒之际,只觉手脚被缚,仰面朝天而卧,不能转动,凉意袭体。
秀眸张处,不由羞愤欲死,她竟然被赤身裸体的缚在—个木架之上。那黑袍老者,望着自己不住的狞笑。
旁边。蹲踞着一对小牛般的大巨獒,双爪抓地,喉问发生咕咕异响。
她想张口,但却说不出话来,知已被点了哑穴。
她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她所不敢想象的惨无人道的事。
她愿意死,立即结束生命,但她无法办到,全身穴道已半数被点,任她功高绝世,也无法挽回这可怖的噩运。
黑袍老者阴残至极的一笑道:“贱人,老夫是卧虎山庄庄主郝通天.你记住了,老夫要为两个儿子报仇!”
吴小眉有口难言。空自目眦欲裂。
郝通天继续又道:“贱人,你以美色诱杀我两子,现在,嘿嘿嘿嘿,要你现眼现报,这一对獒犬你看到了,你将从这对雄獒的身上,得到生理上最大的满足,人兽相交,哈哈哈哈!”
吴小眉闻言之下,不由得魂飞魄散,这真是世间最残忍的事,一个黄花闺女,失身于狗,脑内嗡的一声,急气攻心,登时昏死过去。郝通天狞笑—声,伸指点了她的“天殷穴”。
吴小眉再度醒转,芳心破碎,肝肠寸断,泪水,从眼角流向鬃边……
郝通天接着说道:“贱婢,听着,你除了接受这报应外,别无他途可走,这一对雄獒会满足你,然后,你成为他们口中的美食,形神皆灭,哈哈哈哈……”
吴小眉求生不能,欲死不得,眼看就要遭受此间最惨酷的凌虐,先被异类奸淫,然后被零撕碎嚼而死。
泪水,像泉水般源源涌出,打湿了她蓬乱的乌丝。她在咀嚼着“报应”两个字的滋味:她后悔了。她想,这真是报应,而且来得很快。
但.不管如何,她是—个黄花闺女,她具有震世骇俗的身手,她不怕死,她觉得死是唯一的解脱,可是,她怎能在这种惨绝人寰的凌虐下死去!
如果她不是与因爱成仇的意中人挤斗,两败俱伤,再因一时大意而中了狗爪剧毒,以她的身手,江湖中亦难逢敌手、何惧乎区区獒犬。
一个人在绝望之际,会有种种幻想。
她希望能发生奇迹,能避免这酷毒的刑罚,她愿意从此舍身空门,永绝尘寰。
她的本性是善良的,因为一念之差,而遭此茶毒!
卧虎庄主郝通天充满兽性的哭声,像一柄柄的利剑,在她的身上凌迟碎剐……
两只獒犬,似乎是不止一次经过这种场合,双目赤红,闪射异样光芒,频频以爪叩地,一不稍瞬的望着吴小眉赤裸的胴体,喉间咕咕作声……
掉转笔尖——且说韩尚志与吴小眉一场拼斗,业已身受重伤,是故行动十分缓慢。半个时辰之后、估计行程不及五里,但他所要去的那云雾谷,已然隐约在望。
他与吴小眉之间,虽说没有情的存在,但友谊是有的,他为她的作为而感伤,他做梦也估不到端庄娴淑的吴小眉,会变成了这么样一个人。
吴小眉的话,曾使他怦然心动,然而那只是刹那的现象。
爱是无法勉强的,他的心里,没有爱的丝绪是属于她的。
他只感到婉借。
一阵讽然风声,传自身后。
韩尚志不由心头一震,他此刻身负重伤,如果来者是敌……
心念之中,回过身去,—个蒙面女子,已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来的,赫然是“有心人”。
韩尚志一怔神道:“姑娘要到那里去?”
“找你!”
“找在下?”
“呢!”
“有什么事吗?”
“吴小眉姑娘已落入‘卧虎山庄’庄主郝通天之手!”
韩尚志微微一惊,道:“以她的身手,会吗?那这郝通天的功力……”
“她中了巨獒爪毒,以致失手被擒!”
“哦!”
“你对她的生死,无动于衷?”
“她杀了郝通天的两子‘金剑双英’,难道不许别人报仇?”“郝通天父子恶声四播,杀之倒是大快人心!”
“姑娘知道她杀人的动机吗?‘金剑双英’该杀,其他的呢?”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人?”
“丧心病狂!”
“有心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这是由衷之言?”
韩尚志诧然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小眉杀人,你应该负一半的责任!”
韩尚志俊面一变,道:“为什么?”
“她为你而杀人!”
“为我?”
“不错,冷面人,你不必明知故问,难道你还不了解她杀人的动机?”
“在下不解!”
“如此说来,你是不会去救她的了?”
韩尚志冷冷一笑道:“救她,在下曾当面对她说过,下次见面时我会杀她!”
“你凭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滥杀无辜!”
“她杀人你难辞其咎!”.
“姑娘何不明说?”
“因为你伤了她的心。”
“我!伤了她的心?”
“不错!”
“什么地方伤了她的心?”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
“姑娘无妨说说看!”
“当初你被‘鬼堡主人’劈落江心,随波逐流,她救了你的性命,并且把你安置在她的闺榻之上,调养了三天……”“在下有恩必报,并未忘怀?”
“这并非报恩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一个大闺女,把一个陌生少年,安置在闺房之中,不避瓜李之嫌,她的存心是什么?你不会毫无所觉吧?”
韩尚志不由一皱眉,他并非毫无所觉,而是他不愿意去考虑这问题。
“有心人”接着又道:“吴小眉曾经在她亡父之前自誓非你不嫁!”
“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有心人”语音之中,微带温怒的道:“当然,唯其你是‘冷面人’,所以才会说出这等冷酷无情的话,你不会忘记旅室求医,你抱持过她,而且同处一室……”
“在下怀感恩之心救她,难道错了?”
“你没有错,但一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难道可以再嫁她人?”
“江湖儿女,何须拘这小节?”
“那是因人而异,吴小眉死心眼在乎这小节,又当如何?”
这种话分明近于强词夺理,韩尚志为之啼笑皆非。
“有心人”振振有词的又道:“吴小眉并不见得配不上你,她祖父‘不老先生’,武林前辈奇人,亲口提出婚约,想不到你竟断然拒绝,这对于她是如何大的打击,而且,她对你已是芳心早许,在这种种原因之下,她才走上了近于疯狂的歧途,你说,你是否有部分责任?”
“姑娘的意思是要强迫我去爱她?”
“她一点也不值得你爱?她的痴情一丝一毫也不能感动你的心?”
韩尚志不由默然。
前此的一段时期中,在人的意识里,对女人有强烈的憎恨,东方慧与他之间的一段奇妙的感情,打开了他的心扉,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他的感情,在微妙结合下,献给了她。
对于吴小眉,虽然他不以对其他女人的同样态度对待她,但也谈不上爱。
现在,他的脑海里从吴小眉救他时起,直到半个时辰前分手为止的往事,一幕一幕的重温了一遍。
天下的任何事情,当你专心去体察时,会发现许多平时被忽略了的地方。
他不否认吴小眉的人才武功、俱属上乘。
尤其,她的一片痴情,经“有心人”一提,顿从若隐若现而趋于明朗化。
一丝歉疚之念。油然而生。
但,随即被另—个念头所取代,当下冷冷的道,“姑娘大概还记得东方慧其人吧?”
“有心人”似乎一震,道:“记得,怎么样?”
“不瞒姑娘说,在下的一颗心,已被她带走!”
“家母曾经忠告你,你与东方慧之间如果勉强结合,将会发生悲剧!”
韩尚志惨然一笑道:“悲剧也许已经形成,但在下并不后悔!”
“已经形成,什么意思?”.
韩尚志犹豫了片刻,终于据实说道:“在下与‘血骷髅’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江湖又出现了一个‘血骷髅’,一真一假,不知谁是真正的仇家、遂与东方慧相约,由她回‘鬼堡’察明真相,如果在下的仇家不是‘鬼堡主人’,她便出堡相见,如果是的话……”
韩尚志话锋一顿、面现怆然之色。
“有心人”轻声一笑道:“怎么样?”
“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你认为她已经死了?”
“是的!”
“她决不会死!”
韩尚志不由—震,付道:“有心人母女,行事神鬼莫测,她说这话,必有所本,决非信口开河!”当下讶异万分的道:“姑娘为什么断定她决不会死?”
“这个……暂难相告,反正你有‘鬼堡’之行,届时一切自知,不过我再忠告你一次,希望你慧剑斩情丝,收拾起对东方慧的爱,否则悲剧势所难免。”
韩尚志一怔神之后,苦笑一声道:“情和仇固然是两个极端,但仍然可以并存,真正的爱,不在形式上的结合!”
“问题不在这里!”
“那就是说另有原因而导致悲剧?”
“不错!”
“这话令在下莫测高深?”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并非故作神秘,现在言归正传,你应该立即去援救吴小眉姑娘!迟恐生变!”
“姑娘既然发现她被‘卧虎山庄’所擒,为何不把她救下来,而要……”
“这当然有原因!”
“愿闻其样?”
“卧虎山庄饲有无数藏边巨獒,爪牙均含剧毒,你本身具有克毒之能,所以此事别人不易办到!”
其实“有心人”是受了她母亲‘失魂人’指示,故意作了这样的安排,不然郝通天挟吴小眉返庄之时,所带獒犬已死亡殆尽,凭“有心人”的身手,要救下吴小眉,并不是办不到的事,何必多费周章。
韩尚志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恕在下无能为力!”
“你不愿意救她?”
“我不能去救一个有杀人狂的凶手!”
“以后她不会再杀人了、这个我可以担保!”
“可是……”
“怎么样?”
“在下身负重伤,恐怕……”
“这容易之极,我这里有本门灵丹。效验如神,以你的功力根基而论,服下之后,半盏茶的时间,足可恢复全部功力!”
说着,不待韩尚志答话,忙取了一粒龙眼大的药丸,递了过去。
韩尚志无可奈何的接到手里,道:“看在贤母女的份上,在下走上一遭!”
随说随把药丸纳入口中,就道旁树后盘膝跌坐,运功疗伤。
这药丸果然不同凡响,较之“混世魔王”所练的“归元金丹”略无逊色。
半盏热茶工夫,韩尚志神采焕发,—跃而起。
“有心人”指点了“卧虎山庄”的位置所在之后,道:“救人如救火,你可以走了,我们或许会再见!”
说完自顾自的飘身而去。
韩尚志摇头一声叹息,也弹身奔向“卧虎山庄”。
卧虎山庄———
松柏成林,房舍连绵鳞次椭比,四周围以三丈高的石墙,房舍之后靠围墙的地方,两栋黑黝黝的石屋,前后重叠,每一栋石屋,各开了四道门,巨锁加栓。
其中,第一排石屋第三道门虚掩,传出阵阵阴残的笑声。
这时,一个壮汉,匆匆来到第三道屋门之前,以手三叩门环,道:“启凛庄主,冷面人到访,来意似乎不善:“
伊呀一声,屋门开启,出现一个面目狞恶的黑袍老者。
他,正是“卧虎山庄”庄主郝通天。
屋内,吴小眉已濒临千钓一发之际,郝通天正要指挥巨獒对她施暴,经这壮汉一禀,急把狗拴好,现身出来。
“你说什么?”
“冷面人来访!”
“冷面人?”
“不错!”
“来意如何?”
“要见庄主面谈!”
郝通天老脸数变,他估不透这小煞星来访的目的何在,彼此既无恩怨,亦无瓜葛,心念几转之后,阴残的—笑道:“中堂秘室加强备用!”
那壮汉恭应一声,自去办理。
郝通天回顾缚在木架上的吴小眉道:“贱婢,容你再自在—刻!”
说完反手锁门,迳自走向前院客厅。
吴小眉穴道被制,但听觉未失,一听冷面人来庄,芳心在绝望之中,露出了一线曙光,心付:“他莫非为自己而来?但想到自己此刻赤身露体的狼狈状况时,不由羞愤填膺,恨不能就此死去,也强煞出乘露丑。
一时之间,心如油煎。
郝通天一脚踏近大厅,果见一个俊美冷漠的少年,负手而立,四日交投下,使他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那眼神,使人不敢逼视,当下强打一个哈哈,抱拳道:“少侠就是名动武林的冷面人?”
韩尚志冷冷的道:“不敢正是在下!”
“请坐奉茶!”
“不必了,阁下就是郝庄主?”
“老夫是,少侠光降临庄有何见教?”
韩尚志剑眉一扬,:“一个叫吴小眉的姑娘,可在贵庄?”
说着,眼露锐芒,迫视着对方,静候答复。
郝通天内心不由一震,“冷面人”竟然是为了那杀子的贱婢而来,看样子瞒是瞒不了,好在自己已有准备,脸色微变之后,道:“不错,她在敝庄!”
“在下情商,请庄主放人?”
“这个,实难从命,她与老夫有杀子之仇!”
“令郎见色起见,这却难怪她?”
“哈哈哈哈,分明是她以美色诱杀我子,少侠既然知情,想来与吴小眉关系谅不寻常,这事少侠凭良心说句公道话,老夫该不该报仇?”
韩尚志不由为之语塞,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良久才道:“阁下准备如何对付她!”
“血债血还!”
“杀人尝命,何谓过份!”
“可是令郎见色起意,尾追吴姑娘不舍,实有取死之道。”
“你耳闻还是目见?”
“在下亲目所见!”
“少侠之意,是不许老夫报杀子之仇?”
“阁下是用什么手段擒到吴小眉姑娘?”
“凭身手!”
“哈哈哈哈,郝大庄主,不是在下小视你,要凭光明正大的手段制服她,阁下绝对办不到!”
“少侠的意思是指老夫用不光明的手段?”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在下并非阻止庄主替子报仇,但要以公平的决斗而为,因为这件公案其曲不在一方!”
郝通天面上倏地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险残笑意,一拱手道:“少侠何妨请坐奉茶,待老夫亲自带进吴小眉姑娘,当少侠之面作个公平了断,就请少侠居中作证,如何?”
韩尚志虽因对方态度突然转变而生疑,但暗付,凭你郝通天,如果敢弄玄虚的话,我岂能放过你。
心念转处,微一顿首道:“使得!”
“如此少侠请稍待。”
“且慢!”
“少侠还有话说?”
韩尚志目光带煞,语冷如冰的道:“郝庄主,话说在头里.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的话,告诉你,那后果是不堪想像的,在下说得出做得到!”
郝通天一怔之后,嘿嘿一笑道:“少侠你多疑了,老夫岂是口是心非之辈!”
说着,向厅门外高喝—‘声道:“吴宗,奉茶,并吩咐准备酒席!”
韩尚志一抬手道:“免了,在下事完即走,不敢叨扰!”
郝通天并不接口,点了点头道:“老夫去带吴小眉姑娘来!”
话声中,人已转出屏风之后。
韩尚志不由疑云大起,吴小眉即巳被制,何必亲自去带,同时偌大一个庄院,却不见什么人走动?
心念未已,一阵“隆!隆!”之声倏起,只觉整个厅屋,都在旋转,暗道一声:“这老狗施暗算:“当下不逞多想,弹身向厅门射去……
只这电光石火之间,厅门倏隐,四周登时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韩尚志急刹住势子,恨得钢牙咬碎。
接着,所立之地,迅快的往下沉落!
“锵!锵!”两响,下沉之势立止,运足目力看处,发觉已被困在一间地牢之中,四周上下,密不透风。
他这时深悔自己入庄之后,不当机立断,而拘于江湖礼教,结果落入圈套之中。
“卧虎山庄”既有这等机关布置,看来决非善地,庄主为人,可想而知,“有心人”的话不假,庄主父子,的确是积恶之徒无疑。
—时之间,不禁感到手足无措。
蓦然——
“格!格!”数声,壁间露出一道小门,极目望去,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韩尚志已然恨到极处,双掌蓄势而待,但久久并无动静。
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举步跨人那道小门之内,顺着通道缓缓朝前欺去。
三十丈之外,现出一列石阶,斜斜向上。
奇怪的是竟然不见半个人影,也不闻任何动静,地牢小门自启,决非无因,难道另有什么厉害诡谋,在等待着自己?
自己此来,乃是救吴小眉,想不到反而入了牢笼。
沿石级而上,头顶出现—道向上开的小门,一阵阵腥躁恶臭,扑鼻而来,中人欲呕,韩尚志不由心里发毛,这小门之内,又存着什么蹊跷?
但艺高胆大,他不顾一切跨步而人。
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令人毛骨惊然。
韩尚志神目如电炬,在这漆黑的境地里,仍能清晰辨物。
这是一间方园约三丈的黑屋,有门无窗,屋内两侧各有一个铁槛,栏内各关了五只牛犄般大小的怪物,眼射凶光,咧嘴眦牙,不停的低低咆哮。
韩尚志顿时想起,这必是齿爪均含剧毒的藏边獒犬无疑。
这巨獒确实惊人,单只那神态,比起虎豹,有过之无不及。
从这黑屋的形势看来,他判断已到了地面之上。
“锵!”
韩尚志不由—惊,回首看处,通向地牢的那道小门,业已关闭。
赂一思付之后,移步走向屋门,岂知用手一触之下,那门竟然是铁铸的,用力一扣,发出没滞重浊的回音,显然,这门的厚度至少在一尺左右,再用手触模墙壁,同样也是生铁所铸。
登时一颗心顿往下沉,以他的功力,要想劈开这厚重的铁门,恐怕很难办到。
就在此刻——
铁壁之上,忽地启开一个头颅大小的圆洞,一阵叽叽怪笑,适时传来。
这笑声,正是发自“卧虎山庄”庄主郝通天之口。
韩尚志杀机大炽,正待出击……
郝通天笑声一停,阴侧侧的道:“冷面人,你被关人这铁屋獒舍之内,休想再存脱身之念……”
“住口,郝通天,你是自寻毁灭!”
“冷面人,如果此刻,老夫打开獒槛,哈哈哈哈,你将尸骨无存!”
韩尚志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巨震,寒气股股上冒,在这方圆三丈的铁屋之内,要和十头齿牙俱蕴剧毒的凶残獒犬搏斗,的确不易应付。
郝通天接着又得意的道:“冷面人,武林人把你当做一条神龙,但老夫看你,只配当一顿狗餐,哈哈……”
韩尚志肝胆皆炸,暴喝道:“老匹夫,你不怕‘卧虎山庄’灰飞烟灭?”
“嘿嘿嘿嘿,小子,死在眼前,还发什么狂言!”
“你可以等着瞧!”
“不必等了,现在老夫先让你欣赏一幅话剧,你可以看你那心爱的贱婢,加倍偿付她的欠帐,然后,小子,你准备着一尝獒吻,现在,到这洞孔前来!”
韩尚志愤恨填膺的移身那洞孔之前,凑目一看一一
登时面红气促,耳热心跳。
一个羊脂白玉也似的服体,四仰八叉的缚在一个大字形的木架上,身无寸缕,妙相毕呈。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的裸露胴体,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来。
但当他看清了那裸女正是吴小眉之时,不由肝胆皆炸,目眺欲裂,厉声道:“老匹夫,你要把她怎么样?”
郝通天嘿嘿一声冷笑道:“不怎么样,她以美色诱杀我儿,现在叫她现眼现报!你看到了,这一对雄獒,哈哈哈哈,人狗交配……”
韩尚志刚牙咬得山响,他恨不能立刻把这阴残无人道的老匹夫劈成肉酱,但隔着一重尺厚的铁壁,使他徒唤奈何。
这真是一幕惨无人道的悲剧,一个黄花闺女,由两头畜生来蹂躏。
吴小眉穴道被制,耳能听,目能视,口不能言,她已听到了韩尚志的声音,芳心如割,比死还要难受万倍,但她欲死不得,急、愤、羞、恨交加之下,目眦尽裂,眼泪,顺眼角流下,面上的肌肉急剧的抽搐,把粉面扭曲成了一个怪形。
“老匹夫,你敢!”
韩尚志进出了这一声厉喝,一掌劈向铁壁。
“轰!”的一声巨响,整座铁屋,被掌劲震得微微幌动,这一击之势,挟无边之怒恨而发,力道不下万钧,竟然使铁屋为之幌动。
郝通天也不由被这骇人听闻的内劲,震得面上变色,但转瞬又恢复阴残之态,道:“小子,你纵有通天激地之能,也无法改变你们的命运!”
“老匹夫,你只要敢动她一毫—发,‘卧虎山庄’将鸡犬不留,片瓦难全!”
“小子,别狂吠了,你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韩尚志空自急怒欲狂,但却无计可施。
郝通天口中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道:“小子,好戏上场了,这叫做无遮大会,巨獒摧花!”
话声中,解脱了一头巨獒的锁链。
那头巨獒,剧地一阵搔抓之后,突地人立而起,口中嗤嗤作声,扑向吴小眉裸露的玉体……
眼看一场残忍绝伦而又不堪入目的一幕,就要展开。
吴小眉的功力,得自“天都秘录”,而由她祖父“不老先生”亲传,在江湖中可算是超级高手,她之被擒,一半是与韩尚志所拼而受了伤,真元大损,另一半是由于大意而被獒爪剧毒估身,穴道被制之后,她一直试着以本身真元,自解穴道,无奈被制穴道太多,虽被撞开了几处,但仍无法使身体疾复自由。
另一头巨獒,毗牙咧咀,挤命的挣扎,像是无法忍耐。
危机干钩一发。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那条扑向吴小眉的巨獒,突地惨哼一声,绷起八尺高下,“砰!”的一声,摔回地面,鲜血如喷泉般射出,四脚一伸,登时毙命。
变生仓促,郝通天惊魂出窍,身不由自主的向后急退。
“嗤!嗤!”数缕指风,疾袭而至。
亏得郝通天这一退,无巧不巧的避过了急袭而来的锐利指风。
又是一声凄厉的狂哼,那几缕本来射向郝通天的指风,射中了另外一头尚未解脱锁链的巨獒,也告跟着倒毙。
郝通天惊魂稍定,他发觉那指风是由壁间圆孔射出,指风之强劲,生平未闻未视,当然除了“冷面人”之外,不会有第二人,当下移身与洞孔平行的屋角,这样便不虞指风袭击,厉笑一声道:“小子,你够狠,但好戏仍要上演,老夫所饲獒犬近百头,死两只何足道,不过,你已经丧失了欣赏的资格,由你同时上演另一出!”
“卡!”的一声,圆孔封闭。
原来韩尚志一见危机一瞬,急中生智,以“洞金指”从圆孔之中射出,毙了两条巨獒,这是郝通天所未汁及的事。
圆孔一关,韩尚志更形急燥,吴小眉的危极仍未解除,而自己又无法脱困。
突地—一
身后起了阵“嘎嘎!”之声,回身—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一边的铁槛门已然打开,五只壮如猛虎的巨獒,急窜出槛,各占了一个方位。
“汪!”
一只巨獒,利齿森森,电闪扑至。
韩尚志挪步换位,“洞金指”疾点而出。
惨叫声中,那巨獒应指而倒,但另外四只,却同时飞身闪扑。
室宽仅三丈,两只兽槛几乎占了一半,剩下的空间不大,闪避相当困难。
韩尚志疾展开“浮光掠影”身法,如幽灵鬼魅般的在四犬攻扑之中穿隙游走,形势可就险象环生了。
那巨獒似久经训练,闪击进退,配合得极妙。
人獒在这丈余的空间里,展开了一场惊险的肉搏之战。
“汪!”一只巨獒,死于“洞金指”下。
几个照面之后,又有二头被掌劈碎狗头,尸横就地。
五獒死其四,只馀一头,不足虑了。
那剩下的一只,悍不畏死,仍狂扑不休。
“嘎嘎!”之声又作,另五头巨獒出槛。
韩尚志力毙四獒,已感十分吃力,现地又平添五条,势将更难对付。
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就在六个巨獒发动扑击之际,韩尚志身形疾幌,踏虚穿隙,闪人原来关契的一只铁槛之中,据门而守。
这—来,情势大变。
每一次,只有一头巨獒能向据门而守的韩尚志袭击,基馀的因有铁槛阻隔,空自怒吼发威,无用武之地,而扑向槛门的,只一照面,立毙于无坚不摧的“洞金指”之下,转眼之间,又死了三头。
“锵!”
铁槛门倏落,把韩尚志关在当中。
但他毫不在意,指风从间隙中射出,连弹之下,仅余的三头巨獒,也告倒毙。
十头巨獒,转眼之间,变作了十具狗尸。
显然开槛关槛,都有人暗中操纵。
韩尚志毙尽屋中群獒之后,双手各握一根粗逾人臂的槛槛铁枝,运起神力,只一分,立时开了一个大孔,一闪身钻了出来,但出了铁槛,人还是被困铁屋之中。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像是槛中的猛虎,不停的团团乱转,筹思脱困之法。
本身的安危,他倒不甚在意,倒是吴小眉的遭遇;使他心如火焚,他既已知晓郝通天用以对付她的残酷手段,他岂能忍心让它成为事实。
的确,郝通天这种手段的酷毒,可算世无甚匹。
从他的这些设施看来,恐怕已有不少女子遭受了这惨绝人寰的命运。
韩尚志被攻心急怒和炽烈的杀机所煎熬。
他已下了决心,一旦脱困,决不使“卧虎山庄”再存武林。
一阵急躁之后,他勉强按下性子,寻找机关的枢扭,但触手均是冷硬的铁墙,除了那道门还有一丝痕迹可见外,其徐各方,似乎是一个整体。
他出道以来,首次碰到这种急煞人的尴尬场面。
就在韩尚志心火直冒,六神无主之际——
那扇通向地牢甬道的铁门,突地徐徐向上翻开。
韩尚志急迟三步,蓄势待发。
一个毛茸茸的怪物,伸了出来。
韩尚志大感骇然,一扬掌……
“娃儿,使不得!”
韩尚志应声收势,原来那毛茸茸的东西,是一个人头,这时那人已整个现身出来,臃肿奇矮,活像一个冬瓜,头上苍苍白发,有若飞蓬乱篙。
这现身的赫然是曾经参与抢夺“佛手宝发”的“地行仙”。
“地行仙”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出韩尚志意料之外,这老儿功力深厚,行事神鬼莫测。
韩尚志以一贯冰寒语音道:“阁下是地行仙?”
“地行仙”臃肿的身躯,挪近两步,咧咀嘻嘻一笑道:“娃儿好记性,不错,老夫就是地行仙!”
“阁下怎会从地牢中出来?”
“穿穴钻土,是老夫的看家本领、不然岂不辜负了‘地行仙’三个字的大号!”
“有何贵干?”
“找你娃儿谈谈!”
“奉郝通天之命?”
“嘻嘻!我‘地行仙’生来还不曾听命于人过!”
“阁下与郝通天老狗是何关系?”
“偷儿与失主!”
“什么?”
“偷儿与失主!”
韩尚志俊面一沉道:“在下没有工夫说笑!阁下最好是明来明往!”
“地行仙”仍然嘻皮涎脸的道:“谁和你说笑,郝通天窖藏好酒,单只百年佳酿,就不下五百樽之多,老夫酒瘾一发,便来光顾,这话不差吧?”
韩尚志一怔道:“阁下是偷酒来的?”
“不错!”
“阁下如何入庄,而且在地牢甬道之中畅行无阻?”
“老夫为了饮这口酒,费了匝月之功,由庄外掘了一条地道,直通酒窖……”
韩尚志不由莞尔,这真是千古奇谭,为了偷酒喝而费匝月工夫去掘邃道,天下确是无奇不有,但随即惑然道:“卧虎山庄.饲养了这多巨獒,狗能辨味寻踪,难道不会发现……”
“哈哈哈哈,做偷儿的当然也有一套,我只需要在身上放一粒‘失味九’任他什么天狗也臭不出来!”
“如此说来,阁下可以在庄内外畅行无阻?”
“这可不见得,老夫虽有‘失味丸’、却没有‘避狗丸’,如果被巨獒围上,可落得尸骨无存,我来这里是冒了奇险呢?”
“阁下为何要冒这个险?”
“为了你娃儿呀!”
“为了在下?”
“—点不错!”
“请道其详?”
“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吧!”
韩尚志急道:“在下没工夫,可否劳阁下指引出这铁屋地牢?”
“地行仙”怪眼—翻道:“你急着要救那女娃儿?”
韩尚志不由一震道:“阁下怎会知道?”
“稍安毋燥,老夫在地道之中偷听来的,因为那地道恰在郝通天那厮的寝卧之下穿过,现在那老东西在疗伤,一时之间,还不会对付那女娃儿!”
韩尚志更奇,诧然道:“郝通天在疗伤?”
“难道老夫骗你!”
“他伤在何人之手?”.
“就是那女娃儿!”
“这不可能,她穴道受制,根本……”
“听说那女娃儿自行震开穴道,出手之间,使郝通天受伤!”
“她人呢?”
“被关在隔壁这间铁屋之中!”
韩尚志不禁喜从天降,身形一挪,道:“待在下去救她出困”
“救,你怎么个救法?”
韩尚志愕然楞住,稍停才道:“请阁下指示途径?”
“没办法,地道只能通这一间,其馀的只有破门而入!”
“哦!这个……”
“不必急在一时,听老夫说完不迟!”
“阁下有话请讲?”
“上次夺宝之事,是否对老夫心存芥蒂?”
“无关宏旨之事,在下向来不放心中!”
“好,娃儿,那炊事后,老夫得悉你的师承门派,以及传言中你娃儿一肩担尽‘魔中之魔’毕生仇怨的豪举,老夫十分心折,所以在无意中听到、这档子事之后,才来找你,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韩尚志略一思付之后,道:“好!”
“如此一言订交,我叫你老弟,你叫我老哥,怎样?”
“小弟尊命!”
“哈哈哈哈,如此我们走吧!”
“地行仙”在前,韩尚志在后,经过长长的通道,在将近由客厅作陷口的地牢三丈之处,靠有的壁间,一块约两尺的砌壁石板,已被移在一旁,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孔洞。
“老弟,这就是老哥我所掘的地道了,只要把石板还原,神仙也看不出来!”
韩尚志不由点头叹服,这真是学无止境,各有专精了。
经过约五十丈左右的距离,来到一间酒窖之中,只见酒瓷罗列。确实有近千坛之多,“地行仙”喜笑颜开的拍去一坛的泥封,长鲸吸水似的饮了一阵,才舔舌舔唇的道:“老弟,我知道你忧心如焚,现在你搬开靠窖角的那个大瓮,从地道出去,别忘了出去之后,要把穴口掩好,别坏了我的大事,还有一点,你把这山庄夷成平地都行,可别毁及这酒窖,以及要找我老哥,只到这酒窖就行,你走吧!”
韩尚志对这古怪梯的老哥,大感兴趣,展颜一笑道:“如此老弟我告辞了!”
“你走吧:我不喜欢这些酸礼:那女娃儿关在第一栋铁屋的第三间,别摸错!”
韩尚志依言移开酒瓮,果然又现出一条黑黝黝的地道,手足并用的一阵急爬,蓦觉眼前透亮,钻出一看,正在山庄围墙之外,忙依言用些枯枝杂草,掩好洞口,中跃上墙,向庄内射去。
落身之处,恰好是两排铁屋之前。
身形未稳,三条黑影已如风扑来,赫然是三头巨獒。
在这平旷处所,再加以韩尚志本身对齿爪剧毒了无顾虑,应付几头巨獒,有如摧枯拉朽,只两个照面,三头巨獒,已倒毙血泊之中。
巨獒临死的惨哮。惊动了全庄上下。
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传处,十徐个庄丁模样的壮汉,蜂涌而来。
一看——
不由全数怔在当场,关在铁屋兽槛之中的“冷面人”,竞然脱困而出,出手毙了三头巡的巨獒,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事。
那铁屋由尺厚生铁铸成,任你功力通天,也无法摧毁,奇的是铁屋无损,“冷面人”如何脱困,就无法想像了。
韩尚志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早就决定了要毁去这座万恶的“卧虎山庄”,当下杀气腾腾的道:“去叫郝通天来见我!”
说完,大步向铁屋走去,当然,他得先救出吴小眉才是上策。
十馀个装汉,互视一眼之后,各掣出随身兵刃,截在前路,其中之一,已弹身前去告警。
韩尚志面上倏笼恐怖杀机,语冷如冰的道:“要命的与我闪开。”
但没有一个人移动身形。
“找死。”
暴喝声中,扬掌挥出一道如山劲气,狂飚卷处,惨啤懊起,立有四条人影,飞泻三丈之外。
其徐的不由亡魂大冒,呐喊一声,纷纷向后退去,但到了一丈之外,又停身不动,似乎有所畏惧,不敢逃开。
韩尚志对这些不堪一击的爪牙,根本不打算出手,但对方竟然不知死活的阻路,才激起他的杀机。
“当!当!当!”锣声急鸣。
无数人影,如飞蝗般朝现场扑来,有老有少,不下五千人之多,但很显然的,每一个人的面上,都带惊悸之色。
来人身形立稳,迅采包围之势,把韩尚志围在居中。
韩尚志冷眼一扫众人,道:“郝通天因何不现身?”
人群之中,一个黧黑老者排众而出,色厉内荏的道:“冷面人,你意欲何为?”
“屠庄!”
这两个血腥的字眼,送入众人的耳鼓,所有在场的全都骇然变色,寒气直冒。
黧黑老者连退两个大步,栗声道:“冷面人,你要屠庄?”
“不错、郝通天当不会忘记我在铁屋之内所讲的话!”
“当然,老夫不会忘记!”
适时,随着话声,郝通天现身场中。
韩尚志弱动前情,面上的杀机更浓,戟指郝通天冷哼了一声道:“老匹夫,你来得最好。马上就兑现!”
郝通天日含怨毒。咀擒阴笑,但仍掩不了那发自内心的惊怖之情,向四周一挥手,沉声道:“你们暂且退开!”
在场的巴不得这一声,纷纷抽身退下。
场中只剩下郝通天,原来出头答话的砺黑老者,和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
韩尚志急于要救吴小眉出险,不耐久缠。当下暴喝一声道:“郝通天,第一个死的是你!”
“你”字方落,一掌猛击过去。
这一击之势不但快,而且威力大得骇人。
“未见得!”
喝话声中,郝通天和另两个在场的一老者一中年,同时各劈出一掌。
劲气相接,发出一阵震天巨响,三人被震得倒纵一丈之外。
韩尚志略不稍停,弹身飞扑郝通天。
“照打!”
暴喝声中,两船暗器,同时罩向韩尚志腾起的身形,一片蓝光闪闪,如银河星泻,周径达一丈之外。
从暗器所泛蓝光而判断,必是猝有剧毒之物,而且是以满天花雨手法发出。
韩尚志冷哼一声,双掌一圈一划,劲波激荡之中,所有蓝星,悉被扫落,但这一阻窒,人也跟着落下地来。
郝通天已退离两丈之外。
“汪汪!”数声犬吠,近二十条獒犬,涌出铁屋,扑向场中。
韩尚志杀气直冲顶门,弹身再起,双掌齐伸,十指暴弹,“洞金指”以电光石火之势,分袭那施放暗器的黧黑老者和阴沉中年汉子。
弹身出指,快逾电闪。
两声惨啤,破空而起,血光进处,那老者和中年汉子,双双扑地而亡。
韩尚志去势不停,运扑两丈外的郝通天。
郝通天登时惊魂出窍,身形一矮,贴地滚出丈外。
韩尚志不虞对方会来上武林人所不屑为的一着,一扑不中,数十头巨獒,已蜂涌扑来,声势相当惊人。
就在巨獒扑上之际,郝通天一幌身到了第四道铁六之前。
也许他要借这铁屋暂时蔽身,抑是另有其他打算……
韩尚志身形徒地拔高数丈,避开群獒的扑击,凌空一折,脱弩之箭般的射向郝通天,双掌曲指如钩,迎头抓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铁门开启,双双落入铁屋之内。
“锵!”的一声,铁门关闭。
郝通天一看,自己逃生不遂,反成了瓮中之鳖,登时魂散魄飞,论功力,他自知决不是“冷面人”的对手,在这斗室之内,只有听任宰割的一途。
韩尚志到极处,也怒到极点,左掌右指,全力击向郝通天。
劲势方吐,乍觉不妙,但已收势无及。
半声凄厉的惨啤传处,郝通天被一掌震得撞向铁壁,指风同时穿透了他的前胸,登时倒卧血泊之中。
韩尚志反而怔住了,悔不该一气之下毁了他,如今又成了铁屋之囚。
屋中十具狗尸仍在,如今又添了一具人尸。
吴小眉就被困在隔室,但却是咫尺天涯。
他功力再深厚,也无法击毁这尺设厚的铁墙。
正当他懊丧不已的当口——
铁门突地缓缓开启。
他这一喜非同不可,扬手劈出—道劲风.人也跟道穿了出去,展目一看,地上狗尸狼藉,但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剑眉一蹩,这毙狗开屋的人是谁?如果是“地行汕”,他不会避不见面,如不是他,那是谁呢?
但此刻,他已无暇多想。星目急朝吴小眉被囚的那间铁屋掠去,只见铁门半掩,难道吴小眉早已脱困,这毙獒又开启铁屋之门放出自己的是她?
一个纵步,到了门边,高叫一声道:“吴姑娘!”
没有回应。
“吴姑娘!”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韩尚志暗付,大概自己所料不差,吴小眉已经脱走了,也许因为她被缚时的那一幕,被自己在隔室圆孔中看到,而羞于和自己照面。
心虽如是想,但仍忍不住头往里看去。
这一看之下,使他如触电般的全身一颤,面热心跳,向外退了三大步。
铁屋之内,一个赤裸的娇躯。背门蜷屈而卧,她,正是吴小眉。
据“地行仙”所说,吴小眉自解穴道,出手之间,伤了郝通天,而被囚于原室,她穴道既已自解,为何又会依然半丝不挂的卧在原处?
这铁屋之门与自己刚才被关的铁门,显然是被一人打开。
这人是谁呢?
为什么不救走吴小眉,而任她……
想到此处,且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道:“不好,莫非吴小眉已遭了……”
心念一动,不顾一切的闯入屋内,强按住狂跳的心,近身一看,只见她粉面之上,血痕婉蜒,双眸紧闭。
伸出颤抖的手,一探鼻息。只觉呼吸均匀,人还活着。
“吴姑娘!”
韩尚志咬牙叫了一声,但对方丝毫也没有反应。
这就透着蹊跷了,令人百思不解。
韩尚志对这全裸美人,不禁足无措,那丰满的胴体,浮凸的曲线,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肤,散发出强烈的诱惑,冲得他头晕目眩,意夺神摇。
血液加速了奔流。
呼吸也随着迫促起来。
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感应,流遍全身,使得他不住的颤抖。
汗珠,从额角,鼻尖,点点沁出。
心,怦怦狂跳,几乎夺口而出。
他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但,在脑海里,那幻像似乎更富魅力,使心旌摇摇,他想逃开这地方……
久久之后,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此来的目的,乃是从“有心人”的意见,救人!
他再度睁开眼来。
他想,也许她的某些穴道被制,所以才昏沉不醒,但,又是谁下的手呢?
是那儿处的穴道被制呢?
如果对方是男人,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探察一番,但对方是个黄花闺女,的确,他没有勇气检视她周身穴道,他怕……
但,事实上又不能如此僵持下去。
他想去找酒窖中的老哥“地行仙”,也许他能解决这尴尬的问题,但又不放心离开,万一庄中人现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费煞踌躇之后。
终于——
他鼓起最大的勇气、举着手探查她的穴脉,这对他此刻的情形来说,简直比赴死还来得困难。
手刚伸出,额上汗珠已滚滚而落。
颤抖的手指,在柔滑细腻的娇躯上滑行……
蓦然——
娇躯猛可里翻转,两条水蛇也似的玉臂,把韩尚志搂个结实。
“你……你……”
韩尚志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登时如中雷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力气挣扎。
一双秀眸,略不稍瞬的凝视着他,眸子里,射出熊熊火焰,似要把他溶化。
“吴姑娘,你……”
“我好端端的!”
“你……你……这……”
“韩尚志,现在吻我!”
这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有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秀眸半闭,樱口微张,娇喘可闻,吐气如兰。
一种微妙的原始的冲动,使一向憎恶女人的“冷面人”屈服了,那下意识中的偏见,不能掩盖他的本能。
于是……
四片火势的唇瓣,紧密的凑合在一起……
仿佛天在旋,地在转。
像是胁生双翅,向高空飞扬,上升,飞扬,飘飘然如羽化登仙,又像是向无底的虚无之中沉落!沉落……
一种原始的需求,像泛滥的河水,光涌澎湃。
就在此该一—
一声幽幽长叹,使韩尚志从浑噩中恢复了一丝灵智。
接着,吴小眉玉臂一松,推开了他,转过身去,以异样的声口道:“韩尚志,把你的外衫脱下给我!”
韩尚志木然了半晌,站起身来,连退数步,脱下外罩长衫,扔了过去。
此刻,他仍是处在半迷惘的状态之中。
吴小眉用韩尚志的外衫,裹住了娇躯,徐徐站了起来,粉腮一片凄冷幽寒凝住了木然如痴的韩尚志片刻,轻启朱唇道:“韩尚志,我满足了,这一吻:不管你对我的看法怎样,我的心,早就交给了你,但却得不到你的稍稍一顾,我知道我开始就错了,这是片面的爱……”
“吴姑娘,你……”
“听我说下去,往者已矣、让它随着时间流散吧,今天蒙你涉险相救,我吴小眉将来会偿还这一笔恩情的……”
韩尚志想说什么,但嘴唇嗡张,却发不出声音。
“吴小眉杏目已闪动着泪光,但她强忍住没有使它流下来,接着又道:“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爱上了你,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也是最后所爱的一个人,我片面的支付了全部感情,我没有得到相对的代价,但我爱你,发自内心,这就够了,—念之差,几乎使我沦于万劫不复之境,感谢你,使我有赎罪的机会……”
韩尚志潜在的真情、被她痴情触发了,这—刻之间,他觉得自己因偏见而忽略了对方的纯情、而使一个女孩子心碎、几乎步上歧途。
不由歉疚万分的道:“姑娘,请原谅在下过去……”
吴小眉纤手一摇道:“韩相公,让我以第一次见面时的称呼你,这谈不上原谅,一切都成过去了,今后有生之年,就是我赎罪之日,愿你珍重!”
泪水终于滚下她的粉腮。
娇躯一幌,她走了!
韩尚志想出声唤住她,但他没有那样做……
吴小眉怀着一颗破碎的心走了!
留下韩尚志如痴如呆的站在铁屋之中。
像是一场梦境,但梦没有这样真实,他喃喃地自问自己:“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对,还是错?”
他找不到答案。
吴小眉不顾一切的要得到他,然而、现在、在经历了一场剧变之后,她走了,毅然割断了一缕痴情。
她效春茧作茧自缚,造化的播弄,又使她毅然解脱。
这对她是福,抑是……
凄历的惨嗥,撕空而起,充满了这罪恶的山庄,也同时把韩尚志从迷悯中唤醒。
他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吴小眉在施行报复。
他茫然的瞳出铁屋。
数道火头,冲天而起。
韩尚志弹身出了“卧虎山庄”,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种幻灭的淡淡的悲哀。
烈焰腾空,夹着墙倒屋塌之声,整座山庄,已成了—片火海。
“老弟!”
“韩尚志不由吃了一惊,回身一看,“地行仙”碱秃的嘻嘻的站在面前。
“老哥,是你杀人焚庄?”
“不是,是一个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
“不错,我在酒窖之中,喝老酒,想出来透透气,顺便看个热闹,正赶上一个蒙面女子驱迫几个壮丁引走獒群,并打开两间铁屋的门……”
韩尚志不由脱口道:“她是‘有心人’!”
“地行汕”一怔神道:“什么?”
“有心人!”
“有心人,好别致的名号,你认识她?”
“喂!”
韩尚志漫应了一声,心中却疑窦丛生,“有心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救吴小眉?她在打开铁门之后,为什么不把赤身露体的吴小眉带走,要留待自己去做?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不出其中的端倪。
“老弟,你有点魂不守舍?”
“我?”韩尚志尴尬的一笑。
“你要救的那女娃儿呢?”
“走了!”
“走了?”
韩尚志黯然的一点头。
“地行仙”接着又道:“你说的那‘有心人’,杀人焚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替吴小眉出口气!”
“可能,你不能确知?”
“无法确知!”
“此间事了,你准备何往?”
韩尚志略一思索之后,道:“准备到云雾谷—行!”
“云雾谷?”
“是的!”
“云雾谷这名字陌生得很,在什么地方?”
“距此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一座云雾锁封的幽谷!”
“谁告诉你那叫云雾谷。”
韩尚志微微一笑道:“那是兄弟我杜撰的!”
哦,那不叫云雾谷。乃是武林人视为禁地的‘死亡谷’,对武林人的诱惑和恐怖,并不亚于‘鬼堡’!”
“死亡谷?”
“不错!人人其中,有去无回!”
韩尚志俊面一变道:“我以为是一个人迹不至的绝谷?”
“地行仙”正色道:“老弟,你对这‘死亡谷’既然一无所知,你进谷去干吗?”
“我……我想去参修一种武功!”
“你怎地选中了那地方?”
“因为我看那地方人迹不至,可以免受干扰!”
“快打消此议吧!”
经“地行仙”这一说,韩尚志好奇之心大识,暗付,我何不前去—探,看看这“死亡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忍佛逆对方的好意,点点头道:“好的,我另作打算吧,老哥你”
“地行仙”嘻嘻一笑道:“卧虎山庄,转眼之间将成废嘘,地下酒窖,本最好的安静住所,那些藏酒,尽够我数年之需了,在酒未喝完之前,我总不会搬家的!”
韩尚志不禁为之莞尔.道:“如此兄弟我告辞了!”
“好吧,我,地行仙’生平只交了你这么个朋友,有需用我的时候.来洒窖知会一声就行!”
韩尚志长身一揖,道声“再见!”,弹身疾奔而去。
“卧虎山庄”火势仍炽,看样子得烧上一天半日才完。
韩尚志离开之后,取道奔向“死亡谷”。
不到一个时辰,韩尚志已抵达“死亡谷”,往里望去,雾气氲氤仅能看出部份谷壁峭峰的轮廓。
略事踌躇之后,一展身形,奔入谷口。
顾盼之间,来到不久前与东方慧坠岩,死里逃生的地方,不由感慨久之曾几何时,东方慧已魂离恨,虽然“有心人”曾断言东方慧回“鬼堡”之后,决不会死,但自己与她有约,是铁的事实,如果她果真不死,她怎么也会依约出堡和自己见面,因为她的先死,也关系着自己与父亲的血仇。
呆立了一阵之后,腾身再朝里进。
雾气更浓,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出三丈以内的景物,三丈之外,便是一片茫茫。
据“地行仙”所说,“死亡谷”被武林人视为绝地,人者有进无出,但他淌进了五里之多,依然一无所见。
莫非是传言失实?
抑或是某一个时期,这谷被某一个巨大魔大憨所据,入谷的悉遭杀害,因此而相沿流传,认此谷是一绝地?
顾盼之间,韩尚志又淌进了一里左右。
目光及处,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一阵肉跳心惊。
眼前,一块苔痕斑剥的巨大石碑,上面刻了惊心休目的三个大字:
“生死界。”
界牌以内,是一个浅草平铺的盆地,盆地里,东一簇,西一簇的白光,那不是白花,是—堆堆的白骨骷髅,由白骨之多,可以想见丧生者之众。
这些白骨是被人所杀,还是另有致死之由。目前无法想像。
最令人不解的是从界牌起向内雾气全收,景物—目了然。
“生死界,生死……”
韩尚志喃喃地念了数遍。
他感到有些进退失据,从碑文判断,此地便是生死交界之处,这一边是生,盆地那一边是死,他已站在生死交界之处。
他不停的观察,思索,毫无蛛丝马迹可以看出的端倪。
当然,从碑文白骨再加上江湖传言,证明了“死亡谷”这名称的真实性。
他迟疑了一一
是否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去冒生命之险?
但宁折不弯的癖性,又使他不甘心就此回头。
进去吧!也许自己也成了无数堆白骨之中的一堆!
退走吧!撇不下这好奇之心。
蓦在此刻——
一阵衣袖飘风之声,隐约传来。
韩尚志不由心中一动,不知来的是“死亡谷”中人,还是探谷的人,略一张望,四丈之外一方盘石,足可隐蔽身形,急忙闪身石后,静观其变。
转眼之间十数条人影,现身“生死界”碑之前。
当先的是两个黑袍老者,其徐十二名壮汉,清一色的是黑色劲装。
两个黑袍老者的胸襟之上,如绣了一个白色的日月星辰的图案。
韩尚志—眼瞥黑袍老者胸前的标志,不由心中一震,这标志并不陌生,似乎在那里见过!他想起来了,“失魂人”用以诱杀假“血骷髅”的“天齐令”,令牌上的图案也是日月星辰。
那来人定是“天齐教”下所属无疑。
但“天齐教”高手,从来没有出现过胸绣日月星辰图案的人物,难道这两老者身份特殊?
一时之间,他无法揣测其中奥妙。
只见黑袍老者之一,向四外一阵扫掠之后,向另一个老者道:“西门兄,这小子难道上了天不成?”
那被称为西门兄的黑袍老者道:“杨兄,依我看八成是这小子发现我等追踪,而在僻处隐了起来!”
“但我等搜索不谓不密?”
“雾罩太浓,许被疏忽了!”
“会不会眼线看错人?”
“不会,冷面人的特征至为明显,很难找得出类似的!”
韩尚志几乎冷哼出声,原来他们是追踪自己而来的。
那姓杨的老者又道:“莫非他已进入死地?”
姓西门的老头,把头连摇道:“不可能,他功力再高,也逃不过死数,他不会去送死!”
“我奇怪这小子怎会到‘死亡谷’来?”
“那只有他本人自己才知道了!”
“你们目前如何行动?”
“谷口既然有人把守。我们再排搜出去,不怕他飞上天去!”
“如果仍然徒劳呢?”
“恐怕未必?”
韩尚志心念疾转,莫非这两老是“失魂人”所说的“天齐教”十个绝顶高手之中的两个,如果是的话,功力当与假“血骷髅”在伯仲之间……
只听那姓杨的老者话题一转道:“死亡谷之谜。恐怕永远无法揭穿了!”
“这倒不一定!”
“难道你,闪电手西门雷’敢越过这,生死界’一探?”
“闪电手西门雷”冷冷的道:“如果你‘追魂判杨庸’敢作陪的话,一探又何妨!”
“迫魂判杨庸”嘿嘿—声干笑道:‘西门兄,咱们还是搜搏那小兔崽子要紧!”
这一声小兔崽子,使隐身在旁的韩尚志心火大炽,一长身道:“冷面人在此!”
韩尚志突然现身发话,使两老者和十二壮汉同感一震。
十二壮汉,立时采取行动,作扇形散开。
“闪电手西门雷”和“追魂判杨庸”同时转身面对韩尚志,目中棱芒闪烁,隐泛青光,足见内力修为已有极高火候。
韩尚志不由为之一凛。
“追魂判杨庸“老脸一紧道:“你就是冷面人?”
韩尚志冷哼了一声道:“不错!”
“小子,你是乖乖的束手受缚,还是要老夫动手?”
韩尚志不屑的嗤了一声道:“你且报上名来?”
“闪电手西门雷”接过去道:“小于,听清楚了,老夫二人,添列十大‘齐天使者’之内……”
“使者,哈哈哈哈,爪牙之属而已!”
“小子,你找死!”
喝声中,“闪电手西门雷”身形一闪三丈有多,出手击向韩尚志。
这一击之势,的确快逾电闪,而且是同时分击前身十二大穴,奇奥诡辣,世无其匹,闪电手三字,当之无愧!
韩尚志在对方出手之间,已然看出对方的功力高得惊人,决非一般武林高手所可望其项背,骇凛之馀,一式“浮光掠影”,闪了开去。
这一闪身之势,也令“闪电手西门雷”心头一震,“冷面人”果然十分了得,能轻易的避过他闪电一击。
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告出手,两招之间,间不容发!
“丝!丝!”
就在闪电手出手攻出第二招的同时,韩尚志的“洞金指”也告出手。
闷哼声中,“闪电手西门雷”身形幌了两幌,退后三步。
韩尚志这一惊非同小可,“洞金指”无坚不摧,而对方竟然中指不倒。
“追魂判杨庸”暴喝一声,幌身进击。
双方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搏斗。
三丈之内,砂飞石舞,劲气逼人。
韩尚志身具近二百年的功力,全力抢攻之下,竟然只能和对方战个平手。
转眼之间,过了三十招,双方轩轻不分。
看得一旁的十二名壮汉,心悸神摇。
“闪电手西门雷”略事喘息之后,双掌一抡,加入战团,他看出凭“追魂判”一人之力,想要制服“冷面人”根本办不到。
这一来,形势大变。
两个超越拔尖的高手,联手合击之下,其威力简直骇人听闻。
韩尚志被迫采取守势,施尽“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势,门户仍然有无法保守之势,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又是十招过去。
韩尚志步步后退——
一步,
两步,
三步,
超过了“生死界”的中点。
“闪电手西门雷”和“追魂判杨庸”,不约而同的收势后退。
“生死界”——
谁敢越雷池一步。
韩尚志恍然未觉,又向后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