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位在洱海之滨,半山以上,雪锁冰封。
韩尚志冒着砭骨奇寒,在皑皑白雪之中奔驰。
他还有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之内。他不但要找到“神州一丑”求取“续命金丹”,而且还要赶返“舍身岩”,否则的话,吴小眉势将玉项香消。
慕容黛告诉他,“神州一丑”住在苍山雪洞,不言可喻,雪洞必然,是在冰雪之中。
他遍搜每一处可疑的地方,但,毫无蛛丝马迹可循。
苍山选题数百里,一日半日之间,要想每一个角落都搜遍,事实上决不可能,如果误了限期,“续命金丹”即使到手,已失去了价值。
焦灼、彷徨,紧随着他。
在一定限期之内,要寻找一个绝迹江湖的人,确实是件非常迷茫的事。
韩尚志心里也明白此行成功的希望极小,但他不能放弃这几乎等于零的希望,他不能眼看着未婚妻吴小眉不治而亡。
正当韩尚志彷徨无主之际——
一阵隆隆之声,倏然传来,那声音像是发自地底,声音愈来愈大,像是千雷齐发,万马奔腾,接着,整个雪地动荡摇幌起来。
韩尚志不由亡魂大冒。
阵阵白雾,冲天而起,轰隆之声,震耳欲聋。
“雪崩!”
韩尚志惊叫一声,身形疾弹而起。
就当他身形弹起的刹那,原来立足之处,已迅快的陷落了下去。
整个山域都在动荡,像是宇宙末日的来临,任你功力通天,也没有你逃生之处,韩尚志像围场中的小兽,盲目的跳掷飞腾
冰雪封盖之下,整个的山域,已失去他的原形,根本无法判别安全地带。
地形山貌,迅速的在改变……
足足半个时辰,那可怕的雪崩才逐渐静止下来。
韩尚志深深吸了一口气,庆幸没有被死神搜去。
雪壳剥落,有的地方,已现出它原来的形貌。
迎面一堵石壁之上,现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韩尚志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这就是“雪洞”?
他上山之后,未发现任何洞穴,若非雪崩,洞口也不会现出来,他即使找上一世,也未必能找得出来。
心念之中,他毫不犹豫的向那洞口射去。
洞口虚悬壁间,距地约四十丈高下,韩尚志三个闪身,居然到了洞口,这一刻他反而迟疑起来了!
这会是“雪洞”吗?
“神州一丑”是否真的隐身其中?”
她肯赐给自己“续命金丹”吗?
据慕容黛所说:“神州一丑”怪僻绝伦,究竟怪到什么程度?”
一阵思索之后,心想,自己是求人而来,应当以礼求见。
心念之中,对着洞里道:“晚辈韩尚志求见!”
连叫三遗,除了洞壁回音之外,任什么反应也没有。
韩尚志大是惑然,难道是个空洞,但既然来了,总得要探个明白,于是他举步向里走去。
走了不及十来步,已到了洞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根本是五丈不到的一个死洞,因洞道呈弧形弯人,所以人在洞口,看不出这洞的深浅。
突然,洞底壁上—样东西,吸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幅女人画像,长约四尺,宽在两尺之外。
这荒洞之中,竟然镶嵌着一幅女人画像,这确实是件耐人寻味的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近那幅画像。
画像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画得栩栩如生,虽然是画的,但却因人遐思,足见画这像的人手艺之高,像是绘在一块纯白的大理石上,石却嵌在岩壁之中。
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事,但他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空洞!
美女像!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正当韩尚志对着美女像出神之际,一个阴森冰寒的声音倏告响起:“娃儿,你主意打错了!”
韩尚志陡然一震,旋身看处,竟然不见半丝人影,不由大感骇然,凭自己的功力,竟无法发现对方的人影,这发话的人功力确属惊人。
“嘿嘿嘿嘿!”
又是一阵刺耳怪笑。
韩尚志不由毛发俱竖,这时,他面对洞口方向,而身后已是洞壁,这声音何所自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便是发声的是个女人。
“娃儿,嘿嘿嘿嘿:你可以选择一样死法!”
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发自身后,缓缓回过身形,神目如电,紧紧盯视着那美女画像,他判断洞里还有洞,关键在于这幅画,口中冷冷的道:“尊驾到底说些什么,在下一点也不懂?”
“娃儿,狡辩无益,你算死定了!”
韩尚志不由怒意横生,冷冷一哼道:“尊驾难道见不得人,何必藏头露尾!”
“你只敢再放半个屁,老身立刻毙了你!”
“办得到吗?”
“那你无妨试试看!”
就在此刻——洞口突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
笑声未落,一个毛茸茸的怪人,已走人洞中……
韩尚志大是骇然,来人须发虬结在一块,身上反穿着一袭皮袍,腰间系一条草绳,远远望去,全身上下尽是茸茸白毛。
怪人乍见韩尚志,似乎很感意外,愕然止住脚步,朝韩尚志周身上下打量了片刻,自言自语的道:“这丑婆子竟然收了这么个好小于,怪事!”
丑婆子三字入耳,韩尚志不由心中一动,如果这怪人所指的是这怪洞的主人,那很可能刚才发话而不现形的女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神州一丑”,心念及此,精神为之一振……怪老者阴阴的道:“小子,丑婆子是你什么人。”“丑婆子?”“别跟我老人家装蒜,快说!”“你先报名出来?”“杰杰杰杰2小子,你要老夫报名?”“不错!”“哼:听着,老夫‘北极老人’!”“北极老人?”“不错!”“第一次听到!”“好哇,小子,你少狂,丑婆子是你什么人?”“谁是丑婆子?”“小子,我老人家没有这份耐心,叫‘神州一丑’滚出来!”韩尚志一颗心不禁怦怦而跳,自己的猜想不错,这洞的主就是“神州一丑”,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这洞深不及五丈,眼前除了自己,和这不速而至的“北老人”,就是那幅大理石面上的画像,唯一的解释是这洞还有洞,以方才那神秘的发话人出声不现形的情况来,眼前的切,必入“神州一丑”之目无疑,只不知“北极老人”的意何在。
当下冷冷的道:“阁下是寻仇还是报怨?”“北极老人”双眼一瞪,道:“小子,你胡说八道!”“那阁下来势汹汹,所为何事?”“没有你小子问话的余地!”
韩尚志一摆手道:“如此请!”“什么?”
“请滚出洞去!”
“好哇,小子,若非看在丑婆子份上,我老人家就先毙了你!”
“在下不承这个倩!”
韩尚志口里答话,心中却奇诧不已,“北极老人”与“神州一丑”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看样子对方来意不恶,但又气势汹汹。
“哼,我老人家就不信这个邪,看你得了丑婆于多少真传,接掌!”
冷哼声中,呼的一掌击向了韩尚志,这一掌不但快逾电闪,而且奇幻莫测。
韩尚志一式“浮光掠影”,轻轻避开对方的一击,一招“魔王叩厥”,反击回去。
“北极老人”骇然暴退一丈,道“住手!”
“阁下有何话说?”
“你不是丑婆子的门下!”
“在下可没说过这句话,是阁下自己胡猜的!”
“你是谁?”
“天南幻魔宫掌门韩尚志!”
“北极老人”再退数尺,惊骇之倩益于言表。
“什么,你是天南派掌门人?”
“不错!”
“到此何为?”
“对不起,请阁下先说明来意!”
“这个……老夫不能告诉你!”
“那我们彼此彼此!”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老夫有权问你!”
“凭什么?”
“凭与丑婆子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这个……你不必问。”
“那在下的事阁下也最好免开尊口。”
“北极老人”怔了半响,突地大喝一声道:“小子,你与老夫滚出去!”
韩尚志不屑的道:“如果不呢!”
“老夫出手无情!”
“凭你恐怕还不能请我出洞?”
“那你就试试看!”
看字方落,双掌已疾推而出。
韩尚志举掌缓缓相迎,一蓬朦朦白气,应掌而发。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整个石洞都幌荡起来,石屑粉落如雨,韩尚志仍凝立原地不动,“北极老人”却踉跄退了五个大步,他这一退,已退到转弯之处,如果韩尚志跟踪发掌,他非被卷出洞外不可。
“北极老人”须发蓬飞,眼中俱是骇色,他做梦也估不到这二十不到的少年人,会有这般盖古凌今的功力。
就在此刻——
洞中那不知何来的声音,挨告响起:“娃儿,你来此做什么?”
韩尚志恭谨的道:“求见一位武林前辈!”
“谁?”
“如晚辈所猜不错,老前辈就是晚辈要求见的人!”
“你知道老身是谁?”
“神州一丑!”
韩尚志口里说话,两双眼睛却在竭力搜索这声音的来源,居然被他发现了其中奥妙,那美女画像的两只眼睛,竟然会隐隐放射异光,这证明发话的人,正隐身在画像之后,那块大理石必是腹洞的枢扭无疑。
“娃儿,你猜对了……”
“老前辈可否……”
“慢着……你先把那老鬼赶出洞外,再说你的来意不迟!”
“尊命!”
韩尚志一回身,朝“北极老人”身前走去……
“北极老人”大声叫道:“丑婆子,我在山中冰冻了整五年,今天若非雪崩,还找不到这捞什子雪洞,你一点不念结发之情?”
韩尚志身形不由一窒,原来他们是一对夫妇,“北极老人”居然在苍山冰雪之中寻了她五年,这话听来令人难以置信,不知这对怪夫妇闹是什么别扭?
“神州一丑”竟然丝毫不为这句话所动,冷冰冰的道:“娃儿,我数到五,如果你还不能把他赶出去,你就上路吧!”
“一!”
“二!”
“三!”
韩尚志心念疾转,自己是有求于她而来,未婚妻吴小眉活命要紧……
心念之中,双掌贯足“须弥神功”,呼的一掌,朝“北极老人”劈去。
洞径狭窄,跟本没有闪躲的余地,而且“须弥神功”乃上古绝学,威力之强,骇人听闻。
“小子,你敢助纣……”
以下的话,被呼轰的劲气之声所掩,“北极老人”蹬蹬退了数步,身形未稳,韩尚志第二掌又告劈出“北极老人”再退……
不多不少,正好王掌,“北极老人”朝洞口飞泻出去。
韩尚志心知以“北极老人”的功力而论,决不至被摔死,所以也没看下文,转身……“别动!”
韩尚志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神州一丑”已到了自己身后。
“说出你的来意?”
“在下想求一粒‘续命金丹’!”
“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下希望老前辈赐给一粒‘续命金丹’!”
“哈哈哈哈,娃儿,‘续命金丹’老身毕生只炼制了三颗,已用去了两颗,现下只剽最后一颗,你想老身能结你吗?”
韩尚志不由心中一凉,道:“老前辈不肯见赐?”
“当然!”
韩尚志暗付,吴小眉的命不能不救,说什么也要把‘续命金丹’弄到手。“在下愿意以任何条件交换!”
“任何条件?”
“是的!”
“即使是你的生命?”
韩尚志一咬牙道:“不错!”
“你志在必得?”
“是的!”
“作何用途?”
“救人!”
“什么样的人?”
“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神州一丑”冷冷一笑道:“如果你为了‘续命金丹’而丢了性命,救活未婚妻你有何意义呢?”
韩尚志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难道对方真的要以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不成?但话已出口,焉能反悔,当下坦然道:“生命的意义并不能被死所否定!”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以生命来交换的了?”
“是的,不过……”
“怎么样?”
“晚辈尚有许多非了不可的事待了,一年之后才能践约!”
“那,续命金丹’待你一年之后来践约时再拿去!”
韩尚志被这句话激得火高千丈,陡地回转身去,一看,不由“呀!”的一声惊叫。
面对的,是一个奇丑绝伦的老太婆,丑怪之状,令人不寒而栗,脸上堆堆累累,五官难辨,满头白发,散披而下,只有一双眼睛,是唯一完整的一个器官。
“神州一丑”目暴寒光,紧紧罩定了韩尚志,久久才道:“娃儿,我丑吗?”
韩尚志不由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很丑,不过“不过怎么样?”
“一个人的外表,并不能代表真正的美丑!”
“你是说内在美丑,也就是灵魂的善恶?”
“是的!”
“那我美吗?”
“这个,恕晚辈无法置答,因为晚辈对老前辈的为人完全陌生!”
“哈哈哈哈,有意思!”
她这一笑,牵动了面上不规则的肌肉,愈显得狰狞可怖。
“丑婆子,你讲不讲理?”
“北极老人”须发箕张地走了进来。
“神州一丑”厉声道:“老鬼,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丑婆子,你的女儿难道不是我的女儿……”
“住口,你不寻回红儿,今生就别再和我见面!”
“我没有一日放弃搜寻!”“带女儿入江湖历练,却把人带丢了……”
“丑婆子,红儿的德行和你一模一样,你宠得她任性妄为,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全怪我一人……”
“神州一丑”猛一顿足,厉声道:“老鬼,你给我滚!”
韩尚志一旁在看这一对怪夫妻斗口,心里直想笑,真是怪人怪性,听话声,夫妻反目,是为了女儿失踪……
“北极老人”不甘示弱的放声大吼道:“丑婆子,你为什么龟缩在雪洞里?你为什么不出去协助寻觅?”
“人是你带丢的!”
“可是她是我们两人的女儿不假吧?”
“滚!”
“我住定了!”
“神州一丑”怒哼一声,呼呼劈出两掌,她这两掌,可是全力发出的劲势之强,有如倒海排山。
“北极老人”恨恨地跺脚,飞身出洞出去。
韩尚志灵机一动,向“神州一丑”一揖道:“老前辈,晚辈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晚辈愿竭尽绵薄,找寻令千金!”
“以此作为交换‘续命金丹’的条件?”
“晚辈有这个意思!”
“你能有把握找到我女儿?”
“这很难说,总之晚辈不遗余力就是!”
“这岂非是空口说白话,老身把金丹给你,你却未必能履行条件……”
“老前辈未免太小看晚辈了,晚辈身为一派掌门,岂能信口雌黄?”
“你知道老身会答应?”
韩尚志不由气结,俊面一变道:“答应不答应在于老前辈,至于‘续命金丹’为了要挽救一条生命,晚辈志在必得!”
“神州一丑”目中陡射厉芒,沉声道:“娃儿,难道你想用强?”
韩尚志冷傲的道:“善求不能,只有强取!”
“你娃儿自信能办得到?”
“事逼此处,不得不然!”
“你别太过于迷信你的功力,那未必可恃?”
“晚辈倒没这意思!”
“神州一丑”突地哈哈一阵狂笑道:“娃儿,老身答应赠送你‘续命金丹’,至于小女的事,你在江湖之中,多为留意就是,不必当为条件!”
韩尚志大感意外,这种性格,真是怪得可以,当即和声道:“晚辈先行谢过老前辈赠药之思,至于寻找令援的事,晚辈话已出口,当尽力办到,无论生死存亡,对老前辈定然有所交代!”
“神州一丑”点了点头道:“老身接受你的好意!”
“请问令援的年貌特征?”
“神州一丑”回身朝那少女画像一指道:“这就是她!”
韩尚志下意识地神“神州一丑”膘了一眼,心想,一个丑如魔鬼的母亲,却生出天仙般的女儿,造物的安排的确是不可思议。
“令援的画像?”
“不错。这是五年前画的,她陪老身订发空虚的日子,她名字叫丁红,十年前失踪,算来已有二十六岁了!”
“晚辈会牢牢记住的!”
“神州一丑”自怀中模出—只小瓷瓶,递给韩尚志道:“拿去,这里面是—粒‘续命金丹’!”
韩尚志颤着手接了过来,暗道,眉抹有救了!
“神州—丑”接着一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韩尚志急施一礼道:“晚辈告辞!”回身疾掠出洞。
他恨不能胁生双翅,立即飞到“舍身岩”。
七日限期,剩下了三天,他必须在这三天中,赶到“台身岩”,否则吴小眉一命难保,是以他下了苍山之后,全力兼程。
他暗暗地祝祷,吴小眉的伤势在这七天之中。不要发生意外的变化才好。
一日夜的疾奔,他又回经埋葬张少坤的地方。
远远地,只见坟前有几条人影在幌动,
韩尚志大感骇然,是什么人停留在张少坤墓前,是否又是“天齐教”……
心念之中,身形不自觉的缓了下来。
一条人影,突地电射而来,刷的泻落身前。
“弟子参见掌门人!”
来的赫然是“黑妖”沈家骐。
“罢了,我命你俩赴‘舍身岩’……”
“弟子已去过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韩尚志的心头。
“吴姑娘怎么样了?”
“弟子夫妇到达‘舍身岩’时,那里已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韩尚志脑内嗡的一震,身躯幌了两幌,只觉一阵昏天黑地,自己千辛万苦寻到了“续命金丹”,想不到变生突然,以吴小眉重伤之身,经这惨变,焉有幸理,当下勉强按捺住心神,道:“八义帮总舵全毁了?”’
“是的!”
“可查出是什么人放的火?”
“据‘失魂人’说,是“天齐教”所为!”
韩尚志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失魂人说的?”
“是的,弟子夫妇刚上得‘舍身岩’,‘失魂人’接着也到!”
“失魂人呢?”
“在那边坟前,她……”
“她怎么样?”
“她带着她女儿‘有心人’的尸体来此!”
韩尚志如遭雷击,蹬蹬蹬一连退了三个大步,栗声道:“有心人的尸体?”。
“是的!”
“有心人死了?”
“是的!”
韩尚志猛一弹身,向张少坤坟前狂奔过去。
坟前——
“失魂人”依旧蒙着面,手中平托着她女儿的尸体,面对墓碑,像泥塑木雕般的一动不动……
“白妖”冯瑛英抢步上前,深深一福,道:“参见掌门人!”
韩尚志一摆手,急趋“失魂人”身前,颤抖着唤了一声“前辈!”
“失魂人”母女虽说行事诡秘莫测,但对韩尚志可说是恩德如山。
“孩子……”
“失魂人”应了一声,声音是那样的木然,沉重得像是梦呓,显然,这神秘的人,正处在极度悲哀之中。
韩尚志凝望了“失魂人”臂环中的“有心人”一眼,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她很美,并不亚于东方慧或吴小眉,但,她已一瞑不视了。
“孩子,坤儿是你埋葬的?”
这一声坤儿,使韩尚志心头为之一震,“失魂人”何以要称张少坤做坤儿?当下也不遑追问,点了点头道:“是的!”
“他有什么东西交给你吗?”’
韩尚志骇然道:“有的,是一个纸包,前辈何以知道?”
“失魂人”对着张少坤的墓碑,喃喃的道:“坤儿,安息吧,你已尽了本份,你父在天之灵也可欣慰了……”
韩尚志心中疑云大起,激动的道:“前辈,您到底是谁?”
“失魂人”答非所问的道:“孩子,把墓掘开!”
“掘墓?”
“不错!”
“这……这……为了什么?”
“完成你妹妹未了之愿!”
韩尚志更加茫然,怔怔地瞪着“失魂人”,好半响才道:“妹妹,谁?”
“失魂人”目光落在“有心人”的尸体上,幽幽的道:“就是她!”
韩尚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会是事实,“有心人”是自己的妹妹,而她是“失魂人”的女儿,那“失魂人”是自己的什么……
这简是匪夷所思的事。
莫非“失魂人”心想爱女之死而语无伦次,“失魂人”平素自己如子……对,自己称“有心人”为妹妹未始不可。
心念之中,仍忍不住惑然道:“她是晚辈的妹妹?”
“不错!”
“前辈是她的母亲?”
“不错!”
“生身之母?”
“当然!”
“那怎会……”
“孩子,先安葬了她再谈!”
“要与坤弟埋在一起?”
“昭!”
“晚辈不明白?”
“失魂人”惨然一叹道:“他们本是一对,然而却先后遭了不测,唉,让他们死后同穴吧!”
韩尚志黯然点了点头,眼中已蕴了两泡热泪,招呼“黑白双妖”,掘开了张少坤的墓穴。
尸骸重现,韩尚志两泡伤心之泪,终于滚了下来。
“失魂人”悲呼了一声“坤儿”,身形摇摇欲倒。
埋葬已毕,墓碑上刻了张少坤,韩尚香两个名字。
韩尚志骇然呆望着“韩尚香”三个字,心里说不出是悲、是惊……韩尚香,与自己的名字仅一字之差,她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胞妹?但师叔“毒龙手张霖”根本就不曾向自己提起过有妹妹这一回事?
“失魂人”陡地转面向韩尚志道:“孩子,你知道杀死他俩人的凶手是谁?”
韩尚志一震道:“坤弟是死于‘天齐使者’……”
“不!”
“不?”
“应该说是我,我是杀死这一对苦命孩子的凶手,我是凶手
“前辈,您歇息一会儿吧!”“孩子,我并没有失心疯,也非发狂,的确,我是杀死他们的凶手,因为我计划不周,没有尽到维护的责任……”
“失魂人”竟然痛哭失声。
韩尚志的思想,仍然排徊在韩尚香是不是他妹妹这个问题上面,他感到自己与“失魂人”之间,关系决不寻常,只是这扑朔迷离的错综关系,令人难付难测。
久久,“失魂人”正住悲声,道:“孩子,吴小眉失踪了!”
提到吴小眉,韩尚志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吴小眉与他的婚事,是“失魂人”一手促成的,想不到祸不单行,惨变迭起。
他又想到慕容黛既然与吴小眉在一道,以她的身手,当不致遭遇什么大不幸,但吴小眉只有七天的活命,距现在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如果吴小眉不死于意外,她也一样活不了。
心念及此,不由肝肠寸断,悲声道:“前辈可想像得出眉妹的下落?”
“可能落人‘天齐教’之手!”
韩尚志钢牙一咬,道:“又是‘天齐教’,可是,她活不过后天呀!”
“活不过后天,为什么?”
韩尚志把吴小眉受伤以及自己远道求丹的经过说了一遍。
“失魂人”栗声道:“孩子,如此说来,他凶多吉少了!”
“我誓必要百倍索还这笔血债!”
“孩子,不错,你索债的时候到了!”
韩尚志突地朝“失魂人”一跪道:“前辈,我要知道仇家是谁?屠杀韩张两家百余口人命的凶手……”
“孩子,你起来!”
“不!今天勿必要请前辈指示仇踪不可?”
“起来,我早准备告诉你一切!”
韩尚志这才站了起来,但已热泪斑斑了。
他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他知道神秘的“失魂人”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她似有所顾忌,一直讳莫如深,现在她主动地要说出来,怎不令他激动欲狂。
“失魂人”眼中候现迫人神光,沉凝十分的道:“孩于,坤儿交给你的东西先让我过目?”
韩尚志不由大感为难,“失魂人”的要求,他势不能拒绝,但张少坤显然是为了这纸包而送命,其重要可想而知,他临死嘱咐要交给母亲,并且以生死保护,不许遗失,言犹在耳,自不能让他灵魂不安。
一时之间,他无言可答。
“孩子,怎么了?”
“没有什么,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坤弟临死交代,须亲手交与家母,虽然晚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晚辈不愿当着他的坟墓食言!”
“哦……不过交我过目一下无妨!”
韩尚志满脸歉然之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失魂人”又道:“孩子,你不放心我?”
韩尚志面红过耳,嗫嚅地道:“晚辈对前辈绝对相信,只是……只是这却关乎诺言!”
“孩子,你这样做是对的,现在我们走!”
“走?”
“不错。”
“走到那儿?”
“鬼堡!”
“鬼堡?”
“失魂人”点了点头。
韩尚志略感意外的道:“前辈不是答应告诉晚辈一切经过吗?”
“不错,但得先赴‘鬼堡’,然后再告诉你!”
“为什么?”
“其中自有道理!”
“晚辈想先到‘舍身岩’一趟……”
“失魂人”似乎完全明白韩尚志的心理,一摇手道:“孩子,不必去了,那里已是一片瓦砾之场,如果吴小眉已死,必已化为灰烬,如果没有死,你去了也见不到她!”
韩尚志黯然的点了点头,话题又转了回来:“前辈,韩尚香真是晚辈的亲妹妹?”
“不错,手足之亲!”
“她……到底遭什么人的毒手?”
“失魂人”痛苦的哼了一声道:“到‘鬼堡’之后,再告诉你吧!”
“失魂人”为什么一定要到“鬼堡”之后,才肯说出事实真相,使人莫测高深,这神秘的人每行一事都那么玄奥奇突。
韩尚志忽地想起“鬼堡主人”的禁例,不容外人涉足堡中,“黑白双妖”带在身边总不太方便,心念一转之后,从怀中掏出“南丐”所赠的信符,向双妖道:“你俩持这竹符,到丐帮总舵见‘南丐’,说我请他寻找一个人,这人叫丁红,年在二十六七之间,是一个女子……”
“失魂人”接口道:“你请丐帮找人?”
“是的,丐帮耳目遍天下,找一个人当非难事!”
“丁红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韩尚志约略的把“神州一丑”赠灵丹,自己答应替她寻女儿的经过,说了出来,“失魂人”这才释然的点了点头。
“黑妖沈家骐”从韩尚志手中接过丐门长老竹符,恭谨的道:“掌门人还有什么吩咐?”
“丐帮事完之后,你俩到‘鬼堡’附近等我!”
“遵谕!”
“还有,把‘大般若秘录’交给我!”
“白妖冯瑛英”忙自怀中取一个绢布小包,双手呈上。
“你们可以动身了!”
双妖齐应了一声“是!”恭敬的施了一礼,弹身疾泻而去。
“失魂人”声音喑哑的道:“孩子,我们也该走了!”
“是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那一坯新土,作了最后的凭吊,然后双双弹起身形,顺着官道风驰电掣的奔去。
这一天,晨曦方吐,“鬼堡”在望。韩尚志触景生情,下意识的把目光扫向与东方慧订交的那方巨石,这一看之下,不由心头巨震,几乎惊叫出声。
巨石之顶,隆起一堆碎石,形状像一座坟墓,墓旁,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
韩尚志对这披发怪人,并不陌生,他正是东方慧口中所称的小师兄尽。”“失魂人”似有所觉,道:“孩子,发生了什么事?”
“那巨石顶上站的正是晚辈的小师叔!”
“失魂人”目光一扫,身躯一震,道:“不错,‘血骷髅’最小的传人,他在……”
“晚辈上前看看!”
话声中,疾朝那方巨石扑去,幌身上了石顶。披发怪人回身扬掌……
“小师叔,是我!”
披发怪人的手,垂了下来,眼中暴射骇人杀芒,直照在韩尚志面上,赂不稍瞬,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是仇视、是愤怒、是怨毒……
韩尚志大惑不解的退了一步。
突地——
他眼光触及那堆碎石,几个惊心休目的大字,映入眼帘,“亡女东方慧之墓”
这七个字,犹如七柄利剑,插进他的心窝,刹那之间,血脉似乎停止了运行,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一种麻木之感,流遍全身,眼前金星乱进,地转天旋……
“慧妹……”
两个字方才出口,一股鲜血狂喷而出,身形幌了两幌,栽倒碎石堆砌的墓前。
当他再度苏醒之时,发觉自己被“失魂人”搂在怀里,急一挣扎,站了起来,披发怪人的双目,仍狠狠地盯住他,似乎根本没有移开过。
东方慧之死,击破了他的心。
他付给她全部感情,现在随着她一起埋葬。
“慧妹,你就这样悄悄地别我而去吗?”
他喃喃地念着,泪水随声而下。
他感到自己到了人生的尽头,现实的世界对他已失去了意义。
悲剧“失魂人”曾经预料到的事,终于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小师叔她怎么死的?”
披发怪人瞪目不语。
韩尚志再唤了一声:“小师叔,她……”
“失魂人”怆然道:“孩子,他不会说话!”
韩尚志这才想起对方是个哑巴,正待手势……
“啪!啪!”
披披怪人出手两记耳光,打得韩尚志口血飞溅,踉跄倒退了一步。
“失魂人”不由“哦!”了一声。
韩尚志木然承受了两记耳光,他不知道躲闪,也不感到疼痛,他似乎身心都麻木了,对于外物,一无反应。
此刻,幻灭和悲伤,充满了他的心。
“慧妹,是我毁了你,是我的错,慧妹……”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得他摇摇欲倒,血沫大量的从口角溢出。
“小师叔,我……希望你杀死我……”
披发怪人气呼呼的从身边掏出一个纸折,劈回掷与韩尚志。
韩尚志接在手中,先闭上眼,定了一下神,以防昏倒,然后,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那纸折,只见上面斑斑点点,一片段红。
“血!血!是慧妹的血!血书……”
那些血红的字,在他的脑海中扩大,扩大,变成了一片血海,东方慧憔翠苍白的面容,从血海中幻了出来。
他伸手去抓,抓了一个空!
他声嘶力竭的呼唤,但她像一尊石像,毫无反应。
幻像消失了,他逐渐能辨认出那些血红的字,上面写着:“我该如何称呼你?志哥,抑是师侄?
当你看到这一纸血笺时,我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我空空的离开了人世,因我已一无所有,我所有的,已全部给了你。
没有你,人生对我毫无意义,但残酷的现实,在我们之间划了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只有死,是唯一的解脱。
存在我们之间的,是罪恋?抑是孽恋?……”
他痛苦的哼了一声,闭上了眼,口里喃喃的自语着:“罪恋?孽恋?”,也许都不是,是传统的礼教扼杀了这份真挚的爱情。
“失魂人”轻轻一拍他的肩头,以一种低沉饱含怜爱的声音:“孩子,振作些,一切都会变成过去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往下看去:“失去的梦,永远无法追回!”
“生,我们无法同裳;死,我们不能同穴!”
“人世间,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是命运!”
我死后,我的遗骸,将拜托我小师哥把它埋葬在当初我们第一次相识,义结金兰的这块巨石上,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吗?
若死而无知,一切都交归于虚无,化为尘土,若死而有知,我的灵魂将永伴着你,它不受任何束缚,更没有什么力量能使它离开。别了,永远的。
接受我最后的祝福!
慧绝笔
持笺的手,无力的松开,血笺掉落石面,一阵江风过处。那血笺飘空而起,冉冉落人江心,消失了。
“慧妹,。等我,我来了!”
韩尚志悲呼一声,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但,他的手,立即被另一支手握住了。
“韩尚志,你能死吗?你这种行为不可恕,你留下似海血仇,由谁去报?你对得起你父之灵于地下吗?张少坤、韩尚香,他们能瞑目吗?”
这几句话,犹如当头捧喝,韩尚志心头一震,神思清醒了不少。
“失魂人”松开了手,又道:“孩子,你岂能因儿女之私而做大逆不道的人,她是你师姑……”
韩尚志呛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披发怪人,缓缓转过身去,眼中,滚落了两串泪珠。
这真是惨绝人寰的一幕。
可以想像得到,韩尚志今后的一段人生途程,将是生不如死,因为他失去了爱。失去了生的支柱。
蓦在此刻——
“鬼堡”之内,焕然冲起一道蓝色火焰。
披发怪人哇哇一声怪叫,身形似电,向“鬼堡”奔去。
“失魂人”惊呼道:“不好,堡内有变。”
韩尚志闻声一震,游离的神思,才告完全入窍,骇然道:“堡内有变?”
“孩子,快走,这蓝色火焰是‘天齐教’任务完成的信号,不知堡内发生了什么意外……”“又是‘天齐教’?”
“孩子,我们得快!”
一声凄厉的惨啤,破空传来,两条由堡墙飞落的人影,双双躺倒披发怪人脚前。
“失魂人”当先弹起身形,韩尚志也暂时抛开断肠之痛,跟着纵去……
两个穿绿色水靠的老者,其中之一已被披发怪人劈得脑血飞进,尸横就地,另一个还在翻滚呻吟。
披发怪人空自目皆欲裂,苦于是个哑巴,有口难言,无法讯问口供。
“失魂人”和韩尚志双双到达。
披发怪人哇哇怪叫着向地上受伤未死的老者一比,比比嘴,又比比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要韩尚志讯问口供,自己能听。
“失魂人”已抢先向地上的那老者发话道:“混江龙,你弟兄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到‘鬼堡’来弄鬼?”
那老者被一语道出来路,不由魂飞天外,骇极的道:“你……你是谁?”
“失魂人”冷冷的道:“你别问我是谁,你只说了替什么人卖命,到‘鬼堡’来弄手脚?”
“混江龙”突地把心一横道:“我兄弟已死,老夫岂能独活,下手吧,不过告诉你,‘鬼堡’将在武林除名,像轻烟般消失!”
披发怪人口不能言,耳却能听,手掌一扬……
“失魂人”用手一拦,又道:“混江龙,你替‘天齐教’卖命值得吗?”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我不杀你,我要废去你的功力,点你七处阴穴,让你活活现世!”
“混江龙”在地上不禁打起哆嗦来……
“你不说?”
“不!”
突地——
堡门一阵格格巨响,敝了开来,数十人影,蜂涌而出。
披发怪人哇的—声怪叫,径越堡墙入堡。“失魂人”大叫一声“不好……”
叫声未落,对岸沙滩,已有无数人影涌现。
韩尚志不由惊得呆了,他一时意会不过来到底是什么回事。
“失魂人”手起’掌,把“混江龙”劈飞礁岩之下,悄声向韩尚志道:“孩子,堵住石梁入口,不放入一人,见人就杀!”
韩尚志也不逞问及原因,他直觉的感到事态相当严重,一弹身,奔向了石梁的入口处,蓄势而待。
这段石梁,半隐潮水之中,是江岸通“鬼堡”的唯一道路,而且,石梁狭窄,只能容单线通过,以韩尚志的身手,堵住石梁的一端,的确万人莫敌。
暴喝声中,“失魂人”已与涌出堡门的那些动上了手。
韩尚志回头一瞥,不由抨然心惊,他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两条人影,已自他身前奔来,赫然是“阴阳双煞”,双煞现身,不言可喻被囚于“鬼堡”石屋的那些魔头,已全部脱困。
“鬼堡”机关重重,又有“石屋奇阵”居中,难道就凭方才死去的“混江龙”两兄弟,就能畅通无阻,而把被囚的人释放?
“失魂人”指出“混江龙”弟兄是替“天齐教主”卖命,看起来,这是“天齐教主”策划的阴谋,存心要毁“鬼堡”,以遂他称君武林的野心……
心念未已,滩岩之上,已有数条人影奔上了石梁。
“阴阳双煞”已来到了韩尚志身前两丈之地……
空气在一时之间,紧张到了极点。
“阴煞莫秀英”惊噫了一声道:“冷面人,你怎的会在处?”
韩尚志冷冷地道:“两位意在何为?”
由江岸而来的人影,已冲到了韩尚志身前,韩尚志顾不得再与“双煞”问话,返身劈出一道排山劲气。
他已先得“失魂人”照会,是以出手决不容情。
惨号声中,先头的三人被扫落滔滔江流之中,后面的不由亡魂大冒,愕然怔在石梁中腰。
阳煞高士奇”突地大叫一声道:“小子,你怎么搞的,对方是“天齐教”的朋友吗!”
韩尚志杀机更炽,冷哼了一声道:“那更该死!”
“噫!小子,你怎么反助起‘血骷髅’来了?”
“不错,‘鬼堡’仍将永远屹立武林!”
“阴煞莫秀英”沉声道:“冷面人,念在上次援手之德,我夫妇不愿与你为敌……”
“本人也曾蒙令师‘混世魔王’援手赠药,彼此互不相欠。”
“如此我阴煞要得罪了!”
如雷暴喝声中,挟以撕空裂云的惨号,整座“鬼堡”已罩在一片惨雾愁云之中。
“鬼堡主人”,披发怪人,已先后入场,与那些被释的魔头展开了搏斗。
那些魔头,都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人物,全因探“鬼堡”而失手被囚,若以一对一,当然谁也不是‘血骷髅’的敌手,但群起而攻,情形可就两样了。
怔在石梁上的“天齐教”高手,这时齐发一声狂吼,又冲了过来……
“接掌!”
冷喝声中,“阴煞莫秀英”呼的一掌罩身击向韩尚志。
韩尚志心知今日之战,敌众我寡,而且关系“鬼堡”存亡,保存实力以备持久搏战,是为上策,身形一划,避过“阴煞”的一击,呼的反攻一掌。
如涛劲风卷处,“阴煞”连退了三个大步。
“天齐教”高手,适于这时冲到。韩尚志一掌震退“阴煞”,反身出指,双手齐扬……”
“洞金指”五丈之内,裂石洞金。
指风射处,又是一连串凄厉的掺号,冲过来的七个高手,无一幸免,全都栽尸江流,随波而没。
暴喝声起,“阴阳双煞”齐齐出手,攻向了韩尚志。
韩尚志自习成“须弥神功”之后,功力已登化境,双煞的师父“混世魔王”尚逊他一筹,双煞当然差了更多。
出手之间双煞又被震退数步。
那边——
已有不少魔头,丧生“鬼堡主人”手下,但战况却更见惨烈。
“失魂人”以一敌三尚足可应付。
披发怪人被四个赤发老者围攻,情势发发可危。
“阴阳双煞”自命不可一世,先个别败于“鬼堡主人”,现在双煞联手,竟然斗不过年青小伙,不由凶性陡发,厉喝声中,双双再度进击。
挟怒出招,势如骇雷奔电。
十个照面之下,居然能稳占机先。
一条伟岸人影,从石梁飞射而至。
韩尚志偷眼一瞥,不由心头大凛,这来的正是“阴阳双煞”的师父“混世魔王”,“混世魔王”受任“天齐教”总护法,目的就是要借势摧毁“鬼堡”,一方面,洗刷战败之辱,一方面救“阴阳双煞”脱困。
“混世魔王”现身,“天齐教主”也必将现身出手。
衡情量势,“鬼堡”方面确属可危。
“阴阳双煞”一见师父现踪,精神大振,呼呼几记绝招,把韩尚志迫得离石梁入口处八尺之多。
韩尚志心知若让“混世魔王”越过石梁,情况可能立即恶化。
心念之中,“须弥神功”运足十成,猛然挥出
一蓬朦朦白气,卷向了“阴阳双煞”,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处,“阴阳双煞”各各发出一声闷哼,踉跄退到一丈之外。
“混世魔王”已到达了石梁入口……
韩尚志就势变势,虎吼一声,朦朦白气,罩身向“混世魔王”卷去。
“混世魔王”可识得这神功厉害,疾退八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韩尚志已站回原地,第二掌跟着出手。
“混世魔王”杰杰一声怪笑,挥掌硬对。
韩尚志把劲力再加二成……
一声“隆!”然巨响,石梁周遭的江水,被激得壁立如山,“混世魔王”被震离石梁,腾起丈来高下。
但这魔王功力相当不凡,只见他就势一个旋飞,如一只巨大怪鸟,落回石梁之上。
韩尚志略不稍停,第三掌又告击出……
就在韩尚志第三掌击出的电光石火之间,两道如涛劲气,同时从背后卷向了他。
“轰!”然巨响声中,挟以一声闷哼。
“混世魔王”被震得再退两丈,几乎栽落江中,而韩尚志却结实的承受了两掌,虽说有神功护体,但袭来的劲道重逾山岳,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忍不住闷哼出声,一口逆血,几乎夺口而出,这出掌袭击的,正是“阴阳双煞”。
能承双煞全力一击而不倒,使双煞为之寒气大冒,这种功力,当今之世难有其匹。
“阴阳双煞”为了策应乃师“混世魔王”冲过石梁,一击不成,再度跟踪出手。
“混世魔王”怪吼—声,返身又扑。
韩尚志腹背受敌,而且都是不可一世的黑道巨孽,心中大感焦燥,“失魂人”交代他紧守进口,当然他挤却性命也不能放人越过这道关口。
当下,怒哼一声,旋身猛扑“阴阳双煞”,右掌“须弥神功”,左手“洞金指”,电疾施出。
两样都是盖代之学,其势岂同小可。
双煞击出的劲道,碰上“须弥神功”,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双煞身形齐齐往后一个踉跄,洞金裂石的指风,几乎是同一时间射到。
“阴煞莫秀英”身形偏右,险极的侥幸避过,“阴煞高士奇”欲避无从,用力一扭身,指风洞臂而过……
飞身出击,可是瞬间的事。
掌指出手,已不逞计及结果如何,身形半转,双掌挟以十二成功劲,疾劈而出。
先后两个动作,配合得恰到好处。
返身出掌,正好迎上“混世魔王”登上石梁进口。
白色劲流卷处,“混世魔王”又一次被震退。
韩尚志重新夺回原来的位置。
那边场中——
地下积尸已达二十具以上,但能支持下去的,都是功力高强之辈,人数仍在三十左右,似乎他们已横定了心要毁去“鬼堡”。
“鬼堡主人”在轮番联手合攻之下,出手之间,已不如初时凌厉。
“失魂人”被八个高手围攻,看来仅能自保,但也不会支持得太久。
披发怪人浑身欲血,险象环生,随时都可能丧命。
蓦然——
一条青色人影,从沙滩上几个闪身,到了“混世魔王”身后。
韩尚志一见来人,登时血脉贲张,杀气直透顶门。
那来人赫然正是天齐教主‘余丙南”。
张少坤、韩尚香,先后死于他手。,这仇岂能不报。
“混世魔王”“天齐教主”略一交谈之后,双双紧依着欺了过来。
韩尚志厉叫一声:“余丙南,今天本掌门要招你碎尸万段!”
“嘿嘿嘿嘿,小子,别做你的清秋大梦了!”
眨眼问,两人已欺到两丈距离。
韩尚志一咬牙,挟以毕生功力,推出一掌。
“混世魔王”与“天齐教主”身形一顿,但仍紧紧前后相叠,“混世魔王”怪笑一声,双掌缓缓推出……
韩尚志顿感情形有异!心念末已,只觉一股撼山栗岳的奇强劲流,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撞而来……
—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空而起。
韩尚志蹬蹬迟到一丈之外,口角溢出两缕鲜血。
“混世魔王”与“天齐教主”双双登上了堡岸
原来“天齐教主’’与“混世魔王”施展的乃是“透体传功”之法,等于合两人的修为击出一掌,在硬碰硬的情况下,韩尚志当然要吃大亏。
不过当今之世,能接“混世魔王”和“天齐教主”合手倾力一击的,恐怕已找不出第二个人。
韩尚志目此欲裂,肝胆皆炸,弹身扑向“天齐教主”。
“天齐教主”闪身弹出两丈,向“混世魔王”.道:“护法,这小子交给令师徒!”
说完闪身扑入斗场。
“混世魔王”幌身截住韩尚志,出手就攻。
“阴阳双煞”也欺了近前……
石梁进口已无阻碍,大批“天齐教”高手,蜂涌而来。
场中,起了一阵骚动,战况愈见惨烈。
地惨天愁,鬼哭神号。
韩尚志状类疯狂,猛攻之下,竟然迫得“混世魔王”毫无还手之力。
“阴阳双煞”互视一眼之后,双双加入战圈。
“天齐教主”甫一入场,“失魂人”厉呼一声,一连三招,迫退围攻她的八个高手,扑向了“天齐教主”
“余丙南,你的死期到了!”
“好贱人,今天本教主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双方接战在一起,出手尽是杀着。彼此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韩尚志心念疾转,“天齐教主”入场,情况必然更坏,自己若不打发了眼前人支援场中,“鬼堡”可能真的要灰飞烟灭。
心念之中,运足“须弥神功”,揉合在招式之中,施展“魔魔掌法”之中的“震”字诀,配以“浮光掠影”身法,展开强猛攻势。
数种绝式奇功配合施用,威力之强,惊世骇俗,但内力损耗之巨,是可想而知的,为了挽救目前危机,他只有挤命—搏。
“震”字决是借力打力,实施反震,不过对方功力如此施展的人高,结果可能适得其反。
招式一变,“混世魔王”师徒顿觉不妙。
“砰!”挟以一声惨哼,“阳煞高士奇”被震飞两丈之外,倒地不起。
接着,“阴煞莫秀英”口血飞进,栽泻八尺之外。
压力一减,韩尚志集中全力对付“混世魔王”。
三个照面之后,“混世魔王”被一掌震得口吐鲜血,踉跄而退。。
这一连串疾攻猛打,韩尚志也感到气涌血翻,心神浮燥。
就在此刻——
对岸滩头,人影散乱,传来一片喝斥交手之声。
接着,数条人影,星飞九射的向堡前斗场驰来。
韩尚志已不暇想及其他,弹身扑入场中。
一声惨哼传处,披发怪人口喷血箭,身形摇摇欲倒。
“小师叔,你且退开!”
喝声中,惨嗥倏起,围攻披发怪人的三个赤发老者之后,脑血飞溅,横尸当场。
韩尚志像一头疯虎,掌劈三个赤发老者之后,再转身形,正好三条人影向他扑来,他连对方的形貌都无暇辨认,弹指就射。
血泉喷处,三条人影尚未及出手,便已坠死地面。
这两个照面,震惊了全场。
“失魂人”这时已被“天齐教主”迫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韩尚志厉喝一声:“余丙南,纳命来!”
接着厉喝之声,呼呼击出三掌。
“天齐教主”冷哼了一声,弹身暴退一丈开外,身形一圈,换了一个位置,巧极的避过这骇人的三掌。
“失魂人”早已不支,此刻竟然有摇摇欲倒之势,嘶声道:“孩子,不能放过他,他是……”
话声未落,一股呈琥珀之色的怪异劲流,罩身卷向了“失魂人”
韩尚志不由惊魂出窍,他认识这是“天齐教主”的绝技“化元神罡”,“失魂人”决挡不起这一击,情急之下,十指暴伸,十缕指风,齐射向了”天齐教主”。
两声惨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传出。
“失魂人”被“天齐教主”的“化元神是”击飞丈外,仆地不起。
‘天齐教主’被韩尚志指风射中,猛退两丈。
‘洞金指”无坚不摧,“天齐教主”中指而不倒,确属骇人听闻。
韩尚志一弹身扑向“失魂人”。
‘失魂人”待他情同母子,恩重如山,他焉能不急。
“见过掌门人”
“小兄弟,老哥哥我来了!”
韩尚志停身一看,“黑白双妖”、南丐“,还有四个老丐,已站在自己身前,当下急向“黑白双妖”道:“黑白双妖,别放过他!”
双妖应了一声,扑向“天齐教主”。
韩尚志这才向“南丐”道:“老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南丐”—摆手中乌竹杖道:“听双妖说你赴‘鬼堡’,而适时有弟子探报,‘天齐教’近百高手,进犯‘鬼堡’,所以老化子率领门下八十弟子,星夜驰赶而来!”
韩尚志感激的道:“老哥哥,先解决目前事端,再受小弟
“小兄弟,丐邦受你再造之恩,这是理所当然!”
说着,向四丐一摆手,冲人围圈。
“失魂人”费力的举起手,嘶哑着声音道:“孩子,我……死不了,先别管我,先解你师祖之危!”
韩尚志呆了一呆,返身扑向“鬼堡主人”交手之处……
“天齐教”高手,已有数十混在战圈之中。
韩尚志目赤似火,疯狂的出手,挡着他的就亡,碰着他的必死。惨壕声,喝斥声,劲气激撞声,金刃交鸣声,组成了一曲疯狂恐怖的乐章,掩盖了江涛澎湃的呼轰之举。
一道白色光焰,冲空而起。
人影幌动,朝石梁方向退去。
眨眼之间,已走了十之七八,那些走不了的,增加了死尸的数日。
狂风暴雨过去了。‘鬼堡’之前,尸积如山,血流成渠。
“鬼堡主人”口里发出一阵震天狂笑,入堡而去,披发怪人却起身收拾残尸,—具具抛人江中。
“黑白双妖”疾趋韩尚志身前,俯首躬身道:“弟子未能完成谕命,让‘天齐教主’走脱,请掌门人处治!”
“这非你俩之过,去帮着清理现场吧!”
“谢掌门!”
双妖过去帮着披发怪人清除积尸。
“南丐”匆匆向韩尚志道:“小兄弟,后会有期!”
“怎么,老哥哥就要……”
“对岸尚有丐门弟子,我得去看看善后,再者老哥哥我深知‘鬼堡”禁例,留此多有不便!”
“老哥哥千里迢迢赶来援手,小兄弟感激不尽!”
“这些都是废话,将来如有用丐帮之处,带上一个讯就成!”
“足感盛情!”
“哦i小兄弟,你寻找一个叫丁红的女子,我已传下本门符令,让所属各地分支弟子全力查访!”
“谢过老哥哥!”
“再见!”
“再见!”
“南丐”自率四老丐,直奔对岸而去。
韩尚志满怀歉疚的目送“南丐”离去,然后才趋近“失魂人”身前,惶急的:“前辈,你的伤……”
“孩子、不要紧!我已服下了本门伤丹!”
“失魂人”说着,摇摇幌幌的站起身来,一扫血迹斑烂的现场,道:“余丙南此计果然毒辣!”
韩尚志剑眉一蹩道:“那些被囚石屋的牛鬼蛇神,怎的会全部脱困。”
“那已死的‘混江龙’弟兄,是‘天齐教’两名香主,精通水性,余丙南深知堡中的虚实布置,故特先遣两人潜水越江,从堡后上岸,愉入堡中、释放那些被囚的魔头、以作里应外合。”
“余丙南何以深悉堡中布置?”
“这个,见了你师祖之后,你就知道。”
韩尚志心里又打了一个结。“失魂人”又道:“孩子,‘黑白双妖’命他俩在堡外等候!”
韩尚志点了点头。
披发怪人清理现场之后,径自入堡而去……
“黑白双妖”领了韩尚志之命,过江在滩岸等候。
“失魂人”微显激动的道:“孩子,我有句话问你!”
“请讲?”
“你恨你母亲吗?”
“是的,我不否认!”
“你不愿原谅她?”
“这不是可以原谅的事!”
说着眼圈一红,脑海中立时浮起她母亲“赛嫦娥王翠英”的种种,在泪光之中,平添了一份恨的光影。
“失魂夫”幽幽一叹道:“孩子,如果你母亲下嫁‘天齐教主’是有不得已的苦衰,同时她并不会沾污了清白之身,你也一样……”
韩尚志在露骇极之色,道:“前辈完全知道。”
“不错!”
“以晚辈所知,‘天齐教主’生理先天残缺,家母不会被沾污,倒是可信,但这不能否定她一切丧失人性的行为!”
“孩子,我说假如她的情非得已?”
母子天性、韩尚志虽然恨透他的母亲、但下意识中何尝不希望奇迹发生,当下激动不已的道:“晚辈须要事实证明?”
“当然!”
“失魂人”缓缓扯落面巾。
韩尚志惊呼一声,蹬蹬蹬蹬连退数步,全身簌簌而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