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心佛”敛了剑功,道:“冷面神尼,老夫时间不多,你意下如何?”
“冷面神尼”以断然的口气道:“办不到!”
“毒心佛”身形一欺,道:“你没别的路走,办不到只有死,那一成秘诀,老夫慢慢参悟,九成已足够称尊武林了,现在老夫助你早证菩提……”
“冷面神尼”手中拂尘平胸,向后一退身……
“毒心佛”手中“石纹剑”光圈又盛,沉哼一声,扣身罩去。
“冷面神尼”手中拂尘疾挥,“波!”地一声巨响,“冷面神尼”被震得倒弹丈外,“毒心佛”狞笑一声,疾扑而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白影一晃而杳。
“冷面神尼”在江湖中与“黑儒”一样,同属不可思议的人物,而今竟怯敌而逃,这证明了这柄“石纹剑”的威力,连物主都不敢樱其锋。
照这情形看来,这柄“石纹剑”如果不解其用法,实与废物无异。
“毒心佛”持此仙兵,不是如虎添翼,更助长其魔焰。
“冷面神尼”这一着,的确出乎在场的任何人意料之外。
“毒心佛”窒了一窒,口里道:“这妖尼非除去不可!”
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消失在林中。
丁浩本想跟踪追去,但一想追去也无用,帮不了“冷面神尼”的忙,“毒心佛”未必追得上她,如果先制住郑月娥,或可解神尼之厄。
心念之中,弹身入场。
郑月娥一见丁浩现身,如逢鬼魅似的惊呼一声,粉腮立呈惨白。
丁浩冷冰冰地道:“郑月娥,你想不到吧?”
郑月娥下意识地连退数步,栗声道:“丁浩,你……竟然没有死?”
“你很感意外,是吧?”
“你……你……是人鬼?”
“堂堂‘望月堡’的‘秘舵’舵主,竟说出这等话来,不怕被人笑掉牙!”
那几名手下,各个拔剑在手,但只是虚张声势,个个面目失色,谁也不敢移动半步,生怕一动便首先遭殃。
郑月娥悚栗地道:“丁浩,你想怎样?”
丁浩冷酷地道:“你听说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句话?”
“你……”。
“如法炮制,打个半死再活埋。”
“你敢?”
“不敢么?哈哈那你想差了!”
话声中,晃身欺近八尺之内,长剑随之出鞘。郑月娥惊布地再后退两步,两名手下忘其所以地齐齐出剑攻击,丁浩连眼都不眨,一剑挥出。
“哇!哇!”两名手下栽倒当场。
郑月娥猛一弹身,企图逃遁……
“你走不了为!”
丁浩声未落人已截在头里,快得像是本来就拦在那里。
郑月娥被迫刹住身形,粉腮顿呈苍白,口里沉哼了一声,拔剑在手,看她脸上的神情,似准备一拚了。
丁浩手中剑斜斜划出,郑月娥展剑疾架,她的身手可真不含糊,竟然把丁浩玄奇诡绝的一剑封闭于外。
一连三招,她完全接了下来,采取严密的守势,只求自保,窥她的心意,似在等待“毒心佛”回头。
丁浩骤把功力加到十成,怒喝声中惊呼随起、郑月娥手中剑被挑飞三丈之外,丁浩对她可说恨到极点,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偏剑身,横拍而出。
“拍!”地一声,剑身平拍在肩臂之上。
郑月娥凄哼一声,娇躯向斜里猛一踉跄。
紧接着,“劈!拍!”连声,惨哼也随之不停,衣衫片片,作蝴蝶飞舞,雪白的肌肤上,血印交叉。
丁浩是正派武士,剑拍处仅限于肩背部份。
郑月娥钗横乱发,娇躯在剑影中扭动,最后“砰!”然栽落地面,背上已是皮开肉绽,一片暗红,丁浩停了手,但目中抖露出栗人的凶光。
剩下的三名手下,只有干耗的份儿,不敢插手。
郑月娥凄厉地吼道:“丁浩,你杀了我?”
丁浩冷酷地道:“我还不想杀你,让你先尝尝当初加诸于我的滋味。”
郑月娥面目凄厉如鬼,身躯在地下不停地扭曲,嘶吼道:“丁浩……小杂种!”
丁浩咬牙切齿地道:“郑月娥你激我杀你么?没这么简单
“你……不是人!”
就在此刻,遥遥传来一阵狂笑之声,丁浩心头一动,这笑声分明发自“毒心佛”之口,莫非“冷面神尼”已被这魔头…
心念之间,灵机一动,俯身抄起郑月娥,闪电般循声掠去。
林木尽处,“冷面神尼”跌坐在地,她脸上戴的是面具,所以没丝毫表情,但眸光却呈散乱看来也业已受了伤。
“毒心佛”眉开眼笑,显得十分平和地道:“冷面神尼,你说是不说?”
“办不到!”
“你别迫老大施出残酷手段?”
“你……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哈,眼前你便生死两难,还谈什么因果报应放明白些,说出那句口诀,老夫修上天好生之德,让你走路
“贫尼说过办不到。”
“毒心佛”面上倏现狞容。
“妖尼,你知道老夫要如何对付你?”
“本神尼认命了。”
“嘿嘿,怕你受不了,听明白了,老夫把你剥光衣服吊在路旁,哈哈哈,你可以想想那滋味……”
“毒心佛,人容天不容。”
丁浩挟着郑月娥闪身出现。
“毒心佛”一回身,老脸大变,栗吼道:“小子,又是你?”
丁浩冷冷地道:“咱们之间在你入土之前,无法了休的。”
“小子,你……像似不止一条命……”
“放心,死不了!”
“放下她!”
“就凭你这句话么?”
“小子,‘石纹剑’下,你有一百条命也不成。”
丁浩一披嘴道:“老魔,你出手试试,这娘儿们若有三长两短,郑三江与‘白儒’会把你分尸!”
“冷面神尼”望着丁浩,眸中现出了感激之色,但她没开口。
郑月娥厉声道:“丁浩,你敢如此,我爹及我丈夫会把你碎尸万段!”
丁浩从鼻孔里哼了出声,道:“彼此!彼此,在下早已发誓要血洗‘望月堡’!”
“毒心佛”望着丁浩挟持的郑月娥,老脸一再变色,丁浩说得不错,郑三江的女儿如遭不测他脱不了干系。
丁浩寒星似的目光,直盯在“毒心佛”面上,冰声道:“我们现在来谈谈条件!”
“你准备以他作为要挟?”
“可以这么说。”
“神尼上路,你带他走,所有新旧账改日再算!”
丁浩深深了解“毒心佛”这类邪魔的性格,他只提出以人易人,而不要对方交出“石纹剑”如果以剑作为交换条件,对方决不肯放手,必要时,可能就会牺牲郑月娥,以求保有这柄仙兵,那时,后果就十分难说了。
“毒心沸”一膘坐在地上的“冷面神尼”道:“小子,便宜了你俩,老夫答应交换。”
丁浩面向“冷面神尼”道:“前辈还能行动么?”
“冷面神尼”点了点头,道:“还可以!”
“如此,请立即动身离开!”
“冷面神尼”站起身来,怒视着“毒心佛”道:“这柄仙兵暂由你保管,本神尼迟早要收回的!”说完,转身蹒跚而去。
“毒心佛”冷森森地道:“小子,还不放人?”
丁浩把郑月娥抛落地面,这一摔,郑月娥又是一声惨哼。
“毒心佛”陡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狞声道:“小子把命留下再走!”
丁浩哈哈一笑道:“毒心佛,这一招免了吧,你把“酸秀才”看得太简单了,我已点了她“带脉”三处穴道,半个时辰之内如不解开,立成残废,神仙无救,你可以动手了,咱们后会有期,再见之时,便是你纳命之期!”
说完,弹身去追“冷面神尼”。
“毒心佛”气得两眼发直,面呈紫酱、恨恨地一跺脚,抱起郑月娥,疾奔而去。
丁浩出林不久,旋即追上了“冷面神尼”。
“冷面神尼”合十道:“丁少侠,本神尼又欠你一笔人情!”
丁浩道:“适逢其会而已,神尼不必持在心上,倒是晚辈自愧无能,不能追回‘石纹剑’,主要原因是怕‘毒心佛’横心不顾那女的……”
“这一点本神尼想得到。”
“这‘石纹剑’无物克制么?”
“以我所知……没有!”
“那要夺回……难了,‘毒心佛”并非泛泛之辈。”
“徐图良策吧。”
“神尼的伤不要紧么?”
“不要紧。”
丁浩想起了“冷面神尼”的真面目,据“全知子“老哥哥说,真正的神尼,业已不在人世,目前的她的传人,她真的是“天南一娇苏倩倩”么?她因情海失意而出家,当事人的一方,是自己的父母,他们都已辞世,这……需要告诉她么?
心念之间,正色道:“神尼,晚辈有句话想请教,不过……神尼可答则答!”
“什么,你说说看?”
“关于神尼的俗家身世!”
“冷面神尼”显然意外地一震,期期地道:“出家人俗缘已断,少侠问这作什?”
丁浩深深一想,正色道:“神尼可能尚不知晚辈身世?”
“嗯!是不知道。”
“晚辈是‘都天剑客丁兆祥’遗孤!”
“冷面神尼”惊声道:“少侠是‘都天剑客’遗孤?”
“是的!”
“这么说来,令尊堂业已辞世了?”
“是的!”
“啊!”
“晚辈斗胆请问一句,前辈俗家名号可是‘天南一娇苏倩倩?”
“冷面神尼”默然了片刻,才幽幽启口道:“那是先师!”
丁浩不由大感困惑,“全知子”因宣泄了她的秘密,而被困锁古墓十年,这从何说起呢?心念之中,惊声道:“苏前辈是令师?”
“不错,八年前‘天地八魔’联手突袭‘般若奄’,先师被迫落悬岩丧生,镇庵之宝‘石纹剑’失窃,这些年来,贫尼便为此而奔波访仇。”
“啊!禁锁‘全知子’的是令先师?”
“是的,贫尼因此极感不安……”
“他业已脱困了!”
“什么,‘全知子’业已脱困?”
“是的,在下借到了‘雷公匕’,断了铁链。”
“啊!如此贫尼算少了一件心事,谨此致谢!”说着,合十躬身。
“不敢当这谢字,还请原谅擅夺之罪!”
“言重了,先师若非因‘石纹剑’失窃丧生,她本意只禁‘全知子’三年,由于这意外,做弟子的一直未能了却这段因果!”
“事过境迁,不必重提了!”
“那位‘全知子’仇恨贫尼么?”
“这倒没有!”
“阿弥陀佛!”
“神尼算是第三代弟子?”
“不,第四代,但本庵住持自第二代起,才以‘冷面神尼’为号,以后各代,均以同样的面目出现,至于原因,系属本门秘密,恕未便相告。”
情况既明,丁浩自不便再以晚辈自称,以‘天南一娇苏倩倩’的辈份而论,自已与眼前的“冷面神尼”,应属同辈,随即改了称呼道:“区区无意探查贵门秘密。”
“少侠行止如何?”
丁浩这才想了一个大问题,“毒心佛”与郑月娥此次入山应援,“白儒”一行,目的当然是入谷对付自己师徒,师父能应付得了吗?
心念之间,沉声道:“区区还要入山办件事!”
“如再与‘毒心佛’碰头呢?”
“这个……只有看事应变了。”
“丁少侠,贫尼提醒一句,‘毒心佛’业已参透了剑身上所刻的九成秘诀,石纹剑’上古奇珍,其威力非人所能敌,盼能谨慎……”
“多谢指教,这一点区区明白!”
“先师意外丧生,致未交代,‘石纹剑’如何克制,剑落魔手,贫尼未能在对方参悟之前追回,罪孽深重了。”
丁浩义形于色地道:“如有可能,区区当代追回,奉还贵庵!”
“冷面神尼”激动地道:“少侠义行,贫尼至深感激,但愿我佛慈悲,不使祸延江湖!”
“区区告辞了!”
“愿佛佑少侠,后会有期。”
丁浩拱了拱手,返驰入林,奔了一程,不由自主地停下身来,心想,以目前对方实力而论,自己无法阻止对方入谷,师父既然说过有保身之道,以他老人家的经验阅历,加上谷中特殊形势避过敌人耳目,当非难事,“毒心佛”已与自已朝过相,也许他们会回头来对付自己……
“毒心佛”要治郑月娥的伤势,得花上一段时间,郑月娥外伤不轻势必耽误行程,也许,她会就此回头。
但,师徒情深,又不能不管?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头,至少要证明师父无恙,否则纵使赔上性命,也得维护恩师安全,只有如此,才会心安。
心念一决,又重行举步。
走不多远,来到原先交手之处,只见“毒心佛”满头大汗,正在替郑月娥解穴。
丁浩隐起身形,心里疾转念头,如何阻止对方入山应援。
“白儒”等不明虚实,师父的功力高过徒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种观念下,决不敢蓦然入谷,无形中,便了解师父之危。
心念正转,只见“毒心佛”长身而起,道:“好了,‘酸秀才’这小子够狠,把你打成这样子。”
郑月娥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能行动么?”
“不成!”
“那怎么办?”
“我们回堡!”
“不去山中应援……”
“依我看来,他们求援的目的,准是对付‘酸秀才’与那妖尼,这小子已在此地现身,去了也属多余,不如回头吧,我的伤须即刻治疗。”
“毒心佛”沉吟了一会,道:“只好如此了,老夫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
丁浩一块石头落了地,师父之危,算是不解而解了。
半个时辰之后,“毒心佛”一行出林上路,丁浩也在稍后随着离开,认路直奔“赤影人”所住的“离尘岛”。
他很奇怪,“离尘岛”也算是在“望月堡”活动范围之内,而竟对该岛秋毫无犯,是慑于“离尘子”的威名么?
这天正午,丁浩来到了湖边。
云淡风轻,湖面水波不兴,湖中央小岛上的楼台,清晰入目,远望的确像是传说中的神仙之境,即使世上真有所谓人间仙土,那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及的,但眼前的却是那么真实可以足踏心领。
丁浩绕着湖边,走了半匝,按照常日“赤影人”所说的入湖秘法,找到了那株古植树,树根虬须下,有一块大青石,掌运真力,重重一按,那青石下沉三寸,又自动复原,片刻工夫,一只小船从对岸悠悠荡来。
船上无人无桨,是一艘两头尖尖的梭形小空船。
在距岸约三丈之处,那小船停住不动,丁浩一弹身,轻轻落在船上,人方落下,小船便开始缓缓回头,看来是水底下装有绳索牵引。
这只是人岛秘法之一,这种设计,可说独具匠心。
不久,船达彼岸,丁浩一跃离舟,脚踏实地,心头涌起一片兴奋之情。
两名红衣少女,迎上前来,双双万福为礼,道:“二主人回来了!”
丁浩面带微笑,道:“主人在家么?”
红衣少女之一道:“离岛已三日,这早晚也快回来了,临行嘱咐,随时等候二主人回来。”
丁浩感到一阵难以言论的温馨,这种友情,的确世上所稀。
紧接着,小童奉书,飞奔而至,欢然叫道:“二主人终于回来了。”
丁浩在三名下人拥簇一下,举步上岛,一切风物如画,只是比前次来时更觉亲切。
及门,又是两名红衣少女含笑相迎。
登上了露台,转入上次住宿的楼房,奉书选递上香茗然后张罗着请丁浩盟洗,丁浩在感受上觉得像是真的回到了家。
盥洗毕,回房落坐,奉书喜孜孜地奉出那本“玄玄真经”,放在茶几上,道:“大主人交待小的,二主人来时,把此物奉上!”
丁浩内心激动如潮,点了点头道:“奉书,谢谢你!”
奉书连连摇手道:“二主人不该对小的说谢字的!”
“奉书,你坐下我们谈谈……”
“小的站着好了!”
“家无常礼,此地没外人,我要你坐下,不要紧的!”
奉书拘谨地在另一边椅上挨着坐下,却不敢坐正。
“奉书,大主人出去办事么?”
“也没什么正事,散散心罢了!”
“有回家的准日期么?”
“这倒没吩咐,大主人经常外出,少则三五日,多则一月半月。”
“这岛有人骚扰过么?”
“没人敢。”
“为什么?”
“水面下机关重重,人舟均无法渡过,可说稳如泰山。”
“大主人不在,这里谁主事?”
“闵大娘当家。”
“上次我来时没见过?”
“她正好外出。”
“哦!”
“大主人还交待什么没有?”
奉书睐了睐眼,道:“只可咛二主人回来时小心侍候,并再一次交待二主人如回来,必是要参修这本秘笈,所以特别辟了一间静室备用饮食起居,由小的服待!”
“啊!”
丁浩虽不至感激流泪,但眼眶确有些热热的。
就在此刻,一个四一十余岁的妇人,来到门外廊沿,丁浩一眼瞥见,忙站起身来,奉书探头一望,伸了伸舌头,赶紧偏身站起,道:“二主人,这位是当家的闵大娘!”
闵大娘一脸威严之色,先朝丁浩一福道:“见过二主人?”
丁浩拱手道:“大娘少礼!”
闵大娘瞪着奉书道:“小奉书,在此闲磕牙,不成体统。”
奉书恭谨地道:“是二主人要小的留此问话……”
“强嘴!”
丁浩微微一哂,道:“是我要他陪我聊天,大娘勿怪他。”
闵大娘容色一变这:“不敢,二主人的酒食,开到这里好么?”
“可以,随便!”
“大主人不在,无人作陪,二主人只好自用了。”
“好说,我不是客人。”
闵大娘叮咛了奉书几句,施礼辞去,奉书忙着在外间排好桌椅,不一会,两名红衣少女端来了酒菜,虽非山珍海味,但也十分精致,等闲人家是吃不到的。
丁浩凭轩独酌,饱览湖光山色,只觉心旷神怡。
迭历江湖风险,一旦置身这等优美境地,的确是一种至高享受。
第二天,“赤影人”仍未见转回,丁浩进了为他特备的静室,参修“玄玄真经”。
天下武术同源,以丁浩所具的根底,参修这秘笈,便不觉其难了,他先浏览了全书一遍,发觉与本身所学,并无抵触之处。
由于根基深厚,他只须择要修习即可,最主要的,是如何把它渗揉融合于本身功力之内。
第三天,他正式开始习练。
这本“玄玄真经”,名符其实的玄奥无比,精微之处,令人拍案叫绝。
首章“培元固本”,竟与丁浩所习不谋而合,只是另有蹊径,更加微妙,这一来,直如锦上添花,相得益彰。
十天过去,一问“赤影人”,仍无讯息,丁浩只好定下心来,修习旁章。
他特别重“剑术”一章,这一章意外的只有一招,但这一招深奥得令人难信,费了三天时间才参悟了十句口诀中的一句。
他的全部心神全投入了这一招剑术之中。整整二十天,废寝忘餐,终于参悟。
这一招剑术的凌厉奇奥,恰如其名——“易乾转坤”。较之“黑儒”那记绝招“梦笔生花”要强出了数筹。
丁浩孜孜不倦,继续研究,把“易乾转坤”揉合在“梦笔生花”之中,经过七日夜苦熬,终于达到理想,两记旷古绝招,融而为一,他为这一招新定了一个名,叫“笔底乾坤”,取其两招合一之意。
再以下,是掌指身法等功夫,触类旁通,进境之速,令人咋舌。
这一天,功圆果满,算算日子,足足耗去了八十天。
当然,如果是从扎根基功夫开始,恐怕三年不为功,而要达到目前的境地,不藉外力增长内元,十年也办不到,这一点,丁浩是十分清楚的。
出了静室,奉书照便在外面迎候。
丁浩冲着奉书一笑道:“奉书,这些日子来辛苦了你。
奉书急声道:“二主人说这话,小的折煞了,这是小的份内事啊。”
“从现在起,你不必再早晚枯候了。”
“什么,二主人功德圆满了?”
“正是这句话。”
“啊!万千之喜,小的谨此祝贺。”说完,深深打了一躬。
“大主人还未回岛么?”
就在此刻,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贤弟,恭喜啊!”
丁浩愕然转目,只见“赤影人”从内间转了出来,不由狂喜道:“大哥几时回岛的?”
“四十天前!”
“什么,四十天前,大哥竟然……”
“赤影人”一笑道:“贤弟,我怕分了你的心!”
丁浩激动无已地道:“大哥,小弟我不知该如何说……”
“那就不必说了,来,我们共饮三杯!”
“赤影人”挽着丁浩的手,走向露台,一桌盛宴,早已摆好,两名红衣少女,远远便福了下去,齐声道:“恭喜二主人!”
了浩一抬手,道:“多谢你们关切!”
两个挚友相将入座,丁浩困惑地道:“大哥怎知小弟我今日成功?”
“赤影人”哈哈一笑道:“我每天都在暗中留意你,这一点眼力是有的,来我敬你一杯。”
丁浩举杯道:“理应先敬大哥!”
“我们互干三杯吧!”
“从命!”
两人各尽三盏,照了照杯,丁浩诚挚地道:“大哥对小弟情至义尽,虽至亲手足亦难比拟这一番……”
“赤影人”截住了话,道:“那么一说便见外了,谈别的吧!”
丁浩顿了一顿,换了话题道:“大哥此番外出,可有什么见闻?”
“有,正要告诉你以资佐酒……”
“小弟洗耳恭听!”
“贤弟相信鬼神之说么?”
丁浩一怔神,想了想才道:“世间尽多不语的奇谭,但小弟认为多属牵强附会,因缘生端。”
“你不信?”
“小弟一向的想法是如此!”
“但我此次是亲口所见,你愿听么?”
“当然!当然!”
“愚见此次赴枣阳访友,路经桐柏山,发现了一桩怪事
“啊!”
“为了抄捷径,愚兄直越桐柏山,却错过了宿头,入夜,登上了一座高峰,那是个月明之夕目光可以及远,我看峰头十分清爽,正好露宿,约莫二更时份,忽见一名官妆少女,手挑纱灯,冉冉而至,我当时震骇莫名……”
丁浩莞尔道:“大哥定有艳遇?”
“赤影人”一笑道:“先别胡猜,听我说下去,那女子到了近前,彬彬有礼地道:‘贵客良宵光降,野岭增辉,小女子奉夫人之命奉请贵客进宫一见。’我当时更加骇异万端,这荒山野岭宫在何处?”
丁浩有些心动了,插口道:“对方没有说来历么?”
“我问了,但那宫妆少女,笑而不答,仅说到时自知!”
“大哥便随他去了?”
“不,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不能这冒这个险,我告诉那女子,区区因有急事,刻不容缓,只好方命,下次有缘,当再谒见……”
“后来呢?”
那女子笑了笑,道:“尊驾是胆怯么?尽请放心,夫人十分慈和的,我一方面是紧张,另一方面是好奇,鼓起勇气随那少女走,但内心确实是不安的,那女子看似纤纤弱质,功力却是惊人身法如行云流水,我出了全力没落脑……”
丁浩举杯道:“大哥,先喝一杯润润喉!”
“赤影人”一笑举杯。
奉书与两名红衣婢女,却已听呆了。
“赤影人”放下酒杯,接着又道:“不久,登上了另一座峰头,林深树密,月光不透,那盏纱灯到此时才发生了作用,入林约莫五十丈,只见一乘小轿,停在林中,两名官府行投打扮的汉子,站在轿旁,片言不发,那目光冷情怕人……”
“赤影人”顿了一顿,目珠连转,似在回忆当时情景,然后接下去道:“那提灯的宫妆少女请我上轿……”
丁浩一笑道:“有意思,大哥上了花轿了?”
“赤影人”却笑不出来,一本正经地道:“船到江心,补漏已迟,我只好上了轿,轿帘一放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感觉似行了不少路,亮光从轿子的隙缝透入,只听那少女叫了一声,到了!轿子放落,轿帘重启,你猜怎样?”
“怎样?”
“眼前金碧辉煌,赫然是一座宫殿,我下了轿,由那少女引着,登上白石阶,那少女高唱一声贵客驾到!殿内传出一声请,我那时有些晕头转向,心不由主,进入殿中,那场面令人目眩神夺……”
“什么场面?”
“我没见过宫廷场面,但想来差不多,八名美艳少女,各执扇、笛、拂、剑等,分两旁站立,居中一个长案,端坐着一个蒙面妇人,一身衣着,华贵已极,我仍以江湖礼数,抱拳道了声见过夫人……”
说到这里,话锋又是一顿,想了想,又道:“那蒙面妇人开了口,声如珠落玉盘,悦耳已极,道声赐坐,有恃女挪过锦墩,我谢了坐,忍不住道,夫人宠召,有何见教?蒙面妇人道:问几句话,贵客是江湖人?我说是的,她又问我名号,我……”
“大哥没说?”
“不,我照实报了名号,反问对方,对方自称‘威灵夫人……”
“威灵夫人?”
“不错,我这时才注意到殿中高悬的匾额‘威灵显赫’…
丁浩眉一挑,道:“看来对方仍是武林人物,故布疑阵而已……”
“你且听我说,那蒙面妇人接着不厌其祥地问我江湖近况,尤其对‘南庄’‘北堡’问得更详尽,我尽所知的回答对方
“这不就证明对方是武林人物了!”
“你且慢下断语,询问完毕之后,突地一击案上玉罄,来了两名宫娥打扮的少女,蒙面妇人用手一指,道,贵宾得入‘成灵宫’,乃一缘份,这两名女子,作为赠礼,望贵宾能哂纳……”
“这是天外艳福!”
“赤影人”苦苦一笑,道:“我当即立即谢拒,但那‘威灵夫人’不由分说,吩咐了声赐宴我便被那两名宫娥装束少女,左右挟持,到了另一殿中,酒宴已备,器具非金即玉,形式奇古,两女子一人执壶,一人捧爵,我当时只好赶快离开这鬼地方,连尽三爵,由于肚中也着实饿了,在两女殷殷陪侍下,用了些菜果,不知不觉,便玉山突倒……”
“大哥海量,三杯便醉了?”
“说来难信,那酒香醇已极,像是一般人传说的玉液琼浆……”
“醉倒之后呢?”
“一切懵然未觉,醒来时,身在林间,旭日已升,一看酣卧之处,却是在一座无名台冢之旁口中仍有余芳……”
“那两名赏赐的宫娥呢?”
“在这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丁浩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赤影人”摆在桌上的,赫然是一对半尺长,精工雕琢的玉人,宫妆云髻,栩栩如生,玉质细润,色呈莹白。
丁浩惊声道:“这是什么?”
“赤影人”一笑道:“贤弟,这便是‘威灵夫人’赏赐的那一对宫女,是我醒来后在怀中才发现的。”
“这……这教人难信……”
“连我也觉得无法置信,那像是一个奇幻的梦!”
丁浩怔了片刻,道:“大哥的看法如何!”
“你说呢?”
“是江湖人故弄玄虚,玩的把戏。”
“这一对玉宫娥,价值连城,江湖人犯不着平白送人吧?”
“但对方问的,却是江湖事?”
“这很难索解!”
“大哥认为是鬼神么?”
“我不这么说,但这对玉宫娥,却是古代帝王陪葬之物!
“大哥曾在现场附近察看过么?”
“当然,搜遍了十里范围,毫无蛛丝马迹。
“那古墓在什么地方?”
“桐柏山峰之后,一个幽谷之中,贤弟莫非兴起了访仙之念?”
丁浩一笑道:“有机会时倒想去探访,大哥久走江湖,可曾听说过‘威灵夫人’这名号?”
“听说过就不会疑神疑鬼了,这种事……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谁?”
“武林万事通‘全知子’,但此人失踪江湖已很久了!”
丁浩点了点头,也不说破,这点他早想到。
两人又吃喝了一阵,“赤影人”突地叹了口气道:“贤弟,我们的情谊能永保如此么?”
丁浩吃了一惊,愕然道:“大哥怎出此言?”
赤影人摇头苦笑道:“世事无常啊!”
丁浩正色道:“大哥必有所感而发?”
“赤影人”自愿自地干了一杯酒,以低沉的音调道:“贤弟,譬如说,有一天你与心上人结成连理,比翼双飞,小夫妻形影不离,我这作大哥的,岂非成了形单影只,那时,要想杯酒言欢促膝清谈,将成了奢望……”
丁浩不由莞尔道:“大哥堂堂男子汉,却作此小儿女之谈,反过来说将来有了大嫂,又当如何?”
“赤影人”摇了摇头道:“贤弟,你别想有人被你称作大嫂
“为什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丁浩不由黯然造:“是了,小弟忘了大哥曾是情海颠沛人,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赤影人”苦笑道:“贤弟,那是迂腐之谈。”
“圣人之言垂千古,天道人道,岂能视作迂腐,这是大哥的偏激之见,如果有一天,天缘凑巧,大哥逢上了知音之人,又怎么说?”
“哈哈!贤弟,你不是愚兄我的知音么?”
“这是两回事!”
“为什么?”
“大哥顾特而言他,现在谈的是儿女之事!”
“贤弟,你还没回答大哥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俩之间的友谊不会变么?”
丁浩正色道:“大哥待小弟情逾手足此心可质诸天日,这一说,莫非是视小弟为无义的小人了……”
“哦!不不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担心像此时此刻,无牵无挂的把唔,不可多得,聚少离多……”
“大哥多虑了,此情此谊生死不变。”
“真的么?”
“噫,大哥今天说话似乎……”
“贤弟,自古好友易觅,知音难求,大哥我把贤弟视作可遇而不可求的知音,是以才患得患失,倒是让贤弟笑话了!”
丁浩感动得眼圈发红,激动不已地道:“大哥,小弟何兰,得结识了你,此生不虚了!”
“贤弟,这正是我心里要说的话!”
丁浩突地想起“全知子”所透露的秘辛,略一思索之后,道:“大哥,小弟有句话要问?”
“说吧!”
“这里可是叫做‘离尘岛’?”
“赤影人”微微一愕,道:“不错,谁告诉贤弟的?”
“是一个朋友无意中谈及的,那大哥当是‘离尘子’老前辈的门下了?”
“唔!这个……不能算门下!”
“那是后人?”
“也可以这么说,但并不恰当!”
丁浩困惑地说:“那该是什么关系?”
“亲属,他无后,我继承了这岛。”
丁浩见“赤影人”答话吞吞吐吐,语意含糊,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不便再往下追问了,既然他说“继承”两个字,证明“离尘子”当已不在人世,永离尘埃了。
就在此刻,突见“赤影人”双眸泛出一种异样的光焰,身躯簌簌抖个不住。
丁浩一看情形有异,惊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赤影人”连连挥手,厉声道:“快,快,扶我……到密室!”
两名侍酒的红衣少女,神色大变,急忙上前左右扶持。
丁浩震骇莫明惶然道:“怎么回事?”
两名红衣少女,已把“赤影人”扶离席位,赤影人离座位,奉书突地一拦,道:“二主人,您现在不能碰他!”
丁浩缩回了手,更加惊震,惶声道:“奉书,到底什么回事?”
“赤影人”被挟得两脚离地,下露台去了。
奉书摊了抹额上的汗,惶声道:“宿疾复发!”
丁浩不安地坐回原位,道:“大主人有什么宿疾?”
“一种癫狂之症,每年秋后发作一次,发作之时,不认任何人,出手便伤人,所以每当发作之时,都要自禁在密室中……”
“有这等事,可曾觅医求治?”
“此症无人能医,是早年练功不慎引起的!”
“啊!病发之后呢?”
“听其自愈,或十天,或半日……”
“饮食如何照料?”
“密室有特殊机关,由闵大娘负责看顾,除闵大娘外,无人敢冒生命之险接近主人,每近发作之期,主人便必赶回。”
“我……不能去看他?”
“不能,见了人面,狂性益烈。”
丁浩不禁黯然,坚决地道:“我要访遍天下名医,治好大哥这离奇绝症,奉书,你可会听大主人谈起过何人可医,或是何药可治?”
小僮奉书低头想了想,道:“好像听主人说过,要治此症,必须要找到什么……四只脚的河豚三只脚的蟾蜍来合药,这种东西,连听都没听说过,到那里去找。”
丁浩突地想起了“望月堡主”买白眉老僧“毒心佛”当刽子手谋害“齐云庄”护法武士总教习叶茂亭时,曾许以“四足河豚”及千年何首乌。
现在“毒心佛”已作了“望月堡”的太上护法,不知那“四足河豚”是否还在?至于“三足蟾蜍”,便无法知道出处了,这东西,‘全知子”老哥可能有办法。
心念之中,又道:“可曾听说过什么名医之类的话头?”
奉书抓耳搔腮地苦思了一阵,突地拍手道:“小的想起来了……”
丁浩精神一振,道:“想起什么来了?”
“主人此次赴枣阳,便可能是去访一位江湖异人,求他医治……”
“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一位丐帮长老,叫什么‘萍踪无影神丐’……”
丁浩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容易,我去拜访丐帮掌舵,必可得此神丐下落……”
“二主人,如果这样办得到,大主人早做了,这神丐年已近百,行踪飘忽无定,丐帮弟子也无从知道他的下落,否则便不叫‘萍踪无影’了。”
丁浩心头一沉,道:“你听谁说大主人此番外出,是去访那神丐?”
“小的听大主人回来时,告诉闵大娘的。”
“结果呢?”
“那神丐确实在枣阳丐帮分舵现过身,但已不知去向,据分舵弟子说,可能隐迹在附近,既没准去处,自然难找,大主人怕狂症提前发作,不敢在外耽延,所以才匆匆赶了回来。”
丁浩心头疚转,大哥对自己情逾手足,义薄云天,身罹奇症,自己不说报恩的话,于情于理也该尽心力为他解除痛苦,当下沉凝地道:“我去找,今天便动身!”
“小的去告诉闵大娘一声……”
“好,你去!”
说完,起身离桌,回到房中,不久,闵大娘匆匆奔至,进门便道:“听奉朽说二主人要寻访‘萍踪无影神丐’?”
“是的!”
“这个……等大主人痊愈之后再走如何?”
“不必了,救人如救火,早一日访到神丐,便早一日安心。
“现在天时已不早,明晨动身……”
“不。挂上这件心事,使我如坐针毡,还是立刻动身的好……”
“既然如此……
话声未落,只见一名红衣少女,奔到门外,形色仓惶地道:“大娘,出事了!”
丁浩心头“咚!”地一震,急声道:“大主人出了事?”
那少女施了一礼,恭声:“不是大主人……”
闵大娘接过话道:“别大惊小怪,出了什么事?”
“对岸传过话来,本岛两位出外采购物品的姐妹,被人挟持……”
“什么,被人挟持?”
“是的!”
“对方什么来路?”
“说是‘望月堡’的,已朝湖边行来,目的要入岛面见主人。”
“岂有此理,本岛向例不接见任何人。”
“据传话两位姐妹曾遭酷刑,可能已供出本岛秘密!”
闵大娘双目圆睁,似已怒极,咬牙道:“望月堡妄想染指本岛,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丁浩愤然道:“大娘,由我过湖去应付!”
说着,立即佩剑挂囊,整理衣装。
闵大娘蹙眉道:“怕只怕那两个丫头受刑不过,供出了本岛秘密,那就防不胜防了……”
丁浩沉声道:“我会看事行事,必要时不留活口!”
奉书道:“大娘,小的送二主人过湖了?”
闵大娘点了点头,道:“谨慎些,由后面走吧!’”
“小的知道!”
丁浩目注闵大娘道:“大娘,我可能就此前去延医,大主人宿疾发过之后,请转告一声,或求医,或觅药,得手即行回转!”
“是!”
奉书领着丁浩,由露台另一边下去,穿过一片茂密的花树林,来到湖边,奉书揭开直伸入水的第二层石阳,探手一阵摸索,湖水动处,现出了一串如砖块大小的浮木,直连到对过峰边,每块浮木,间隔约一丈。
丁浩惊叹地道:“好一道浮桥,令人叹为观止。”
奉书嘻嘻一笑道:“二主人,小的带路先行!”
说完,提气轻身,飘上了第一块浮木,回头朝丁浩望了一眼,然后轻蹬巧纵,如飞而去。
丁浩从容地飘身后随,顾盼间,到了对岸峰边,奉书手攀岸石山上面,横里援行。
这照壁似的孤峰,直插水中,没落脚之处,最后一片浮木,距右岸约莫四丈,另一边峰壁沿伸可就远了。
丁浩相了相地势,飞弹而起,拔升三丈,然后足蹬壁面,凌空弧射而起,妙曼地打了一个盘旋,头下脚上,如巨鸟般掠向岸边,在距地面丈许之外,身形就空一扭弹,轻轻落在地上,点尘不惊。
奉书尚只援到半途,忘情地大叫道:“二主人,小的开了眼界!”
丁浩综目遥望,在湖心岛正面岸边,又出现了人影,回头道:“奉书,你回头吧,别跟来!”
说完,顺湖边芦苇如一抹淡烟抹去。
到了十八丈处,一看,不由杀机顿起,只觉两名村姑装束的女子,被反剪着双手,各由两名劲装汉子挟持,两女子披头散发,衣破裙裂,血迹斑斑,分明是受了酷刑。
那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山中所见的那名武士,“望月堡”副总监,他身后尚随着二三十人之众,地上摆了四条牛皮轻舟,看来是准备渡湖用的。
从这情形看来,对方对图谋“离尘岛”早有预谋。
芦苇丛中发出了一声轻“嘘!”丁浩目光一转,看见一个女人头探了出来。
“二主人!”
“你是谁?”
“暗椿!”
“情况如何?”
“对方挟持本岛弟子,协迫带路渡湖,要用火攻、据探查,对方尚有高手随后赶到应援,岛内不知是否已有应敌准备!”
“闵大娘已知情况,谅来不会有差错。”
“不好,对方渡湖了。”
丁浩扭头一看,只这眨眼工夫,已有两只皮筏入水,各由四人划桨操舟,两名女子,各坐一只筏,这时离岸已四五丈之遥,其余的齐集岸边,似在等待动静,丁浩心头大急,此刻要阻止已是不及了,当下怒哼一声,正待弹身过去……
那名暗椿突地叫道:“二主人且慢!”
丁浩一收势,道:“为什么?”
“舟行路线不对,看来那两位同门,并未泄露本岛秘密。”
“啊!”
丁浩望向湖面,只见两只皮舟,如飞而进,看看已到湖心,突地滴溜一转,水花涌处,沉了下去。
岸边起了一阵惊呼。
丁浩切齿道:“两位弟子与敌同归于尽了……”
那名暗椿道:“不会,本岛弟子都谙水性,同时岛上会有人施救的!”
丁浩“唔”了一声,鬼魅般掠了过去,面对那副总监时,才为对方发觉,惊呼与喝声齐起顿被围在核心之中。
那名副总监看清了眼前人,面色大变,连退了三四个大步,栗声道:“酸秀才,又是你?”
丁浩冷森森地道:“这叫作不是冤家不聚头,报个名号吧?”
“无此必要!”
“望月堡妄想染指本岛,是自取灭亡。”
“想不到你‘酸秀才’与’离尘子’也有渊源……”
“你竟也知道他老人家名号?”
“咱们后会有期了……”
丁浩长剑离鞘,寒声道:“朋友,来时有路,去时无门,全得搁下!”
“你好狂!”
暴喝声中,那副总监拔剑在手,他明知不是“酸秀才”对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批手下,个个面目失色,但在情势所迫之下,也纷纷亮出了兵刃。
那副总监当然不知道数月之隔,丁浩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以高山绝谷的情况而论,决不至没有还手的余地,当下栗声道:“酸秀才,你别太目中无人,看剑!”
长剑一领,疾划而出,这一击,他已用出了毕生功力,势道相当惊人,但在此刻丁浩的眼中,便不算一回事了。
丁浩有意考较一下本身功力、举剑一对,并不还击。
“镪”然巨震声中,剑气四溢,那副总监连退数步,兵刃几乎脱手飞出,一条右臂,登时举不起来,面色立呈苍色。
他亡魂大冒,估不透“酸秀才”的功力,究有多高。
丁浩大喝一声:“躺下!”
剑芒一闪,惨哼随之,那副总监果真没有还手的余地,弃剑栽倒,胸前一片殷红,这一击,丁浩留了分寸,他不想他丧生,有些话必须要问明,一个副总监,身份仅次于“望月堡主”的女婿“白儒”,他所知道的秘密,当然要比一般堡中高手多。”
那些手下,一个个呆若木鸡,面如土色。
副总监挣扎着大叫一声:“发出讯号!”
一道红色火焰,冲空而起。
丁浩对“望月堡”,可说恨比海深,杀机再难截止,大喝一声:“多招些人来送死!”
剑随声出,惨号对空而起,数十武士,豕突狼奔,剑芒连闪,血光如织,只转眼工夫,五丈方圆之内,尸山血海,竟无一人走脱。
丁浩双目赤红,走近那副总监,用剑一指,道:“朋友,答覆几句话。”
“要杀要割听便,供没有!”
“你真有种,要杀你的话,你便留不了这口气,要死没这么便当……”_
“酸秀才,有什么残酷手段尽管使出来,誓不皱眉。”
“不必充好汉,没人欣赏。”
“酸秀才,别以为了不起,有人会收拾你……”
“可惜你看不到了,是么?”
“杀吧?”
“说过没这么便宜。”
“你准备把本人怎样?”
“在未回答区区问话之前,想死办不到,罪有你受的!”
那副总监狂声道:“慢着,趁我还能开口,要说几句话……
“你想自决么?哈哈,办不到!”话声中,剑尖轻轻一点,那副总监顿时全身瘫痪,不能动弹。
“酸秀才,你够狠……”
“比起你们这批‘望月堡’爪牙,算得了什么?”
“酸秀才,你如果尚有人性,如果你自认是一个武士,听我说完。”
“说完!”
“本人自幼立志要做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不惜悖父逆母,弃家出走,访师习艺,二十年苦练,以为稍有所成……
丁浩冷冷一哂道:“你的身手不俗,在对湖中堪称鲜见的好手。”
“酸秀才,别逞口舌损人……想不到甫出道,便遭这等下场……”
“你不甘心?”
“的确不甘!”
“你想做真武士的梦破碎了?”
“酸秀才,我要死得像个武士……”
“你很有骨气,可惜你投错了门,作了‘阎王堡’的鹰犬,你只能死得像一条狗,武士,你听清楚了?哈哈哈哈…
那副总监目眦欲裂,歇斯底里地狂吼道:“酸秀才,你毫无人性?”
丁浩咬了咬牙,道:“那是你们这批江湖败类。”
“酸秀才,算我投错了门,但我没有口供!”
“临死还要做真武士?”
“我……我求你,赏我一剑……”
丁浩倒真的被对方的话打动了心,但却敌不过心中的的仇焰恨火,一披嘴道:“武士,你知道那是办不到的!”
“你……不是人!”
“武上,话说完了没有,现在听我的……”
那副总监狂叫一声,目眦尽裂眼角渗出了血水,凄厉之状,令人震栗。
“酸秀才,你肯为我传句话给一个人?”
丁浩心中一动,道:“谁?”
“神偷‘树摇风’,就说他的儿子临死无悔,还是看不起他……”
“哇”一口鲜血,喷出口来。
丁浩心头剧震,星目圆睁,栗声道:“你是斐若愚?”
“你……你……怎知道?”
丁浩收回了长剑,激动莫名,他做梦也估不到对方是老哥哥“树摇风斐庄”离家出走了二十年的儿子斐若愚,这实在太意外了。令人难以置信,难怪他口口声声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武士,原来是厌弃父亲的名头。
“斐若愚,令等与我是忘年至交!”
“啊!你……成全了我吧?”
“你听着,你母亲为了你,与你父亲反口成仇,几乎酿成了血案,一个不孝之人,要想作真武士,那是武林奇闻。”口里说,随手替他解了穴道。
斐若愚眼角又流出血水淡淡的,那是泪水渗和的。
“我……我不要一个以偷成名的父亲……”
“那你错了,斐庄老哥哥的名望,在江湖中是响当当的,盗亦有道,他是一门之长,继承祖师衣钵,此盗非彼盗,你彻底的错了!”
斐若愚闭目不语,可能已生悔意。
丁浩接着又道:“侠道首重孝道,一个悖逆之子,纵使天下无敌,也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假武士而已,若愚,你知错了吗?
斐若愚垂下了头。
丁浩接着又道:“你父亲在数月前,曾因为探查一件武林公案而潜入“望月堡”,他没发现你……”
“啊!”
斐若愚突然抬起头来,颤声道:“我……无脸见爹娘,我……实在不孝……”
丁浩激动地道:“若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能悔改,老哥哥老嫂嫂多渴望你能回头”
“小叔叔,我……”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远远奔来,丁浩目光犀利,一眼便已看出,脱口道:“有人来了,当先的是“望月堡”太上护法
斐若愚扭头一看,惊声道:“小叔叔,不错,是那老怪物,您走吧!”
“我正要斗斗他!”
“小叔叔,我……”
丁浩灵机一动,拔剑在手,沉声道:“若愚,你仍回“望月堡”,有一件大事,必须你完成它!”
“大事,什么大事?”
“现在没机会说了,你注意,内堡密室之中,有当年九大门派的信物‘九龙令’,这是件武林公案,了断之时,必须有得力内应……”
人影电奔而至,当先的果然是“毒心佛”,后随四名武士,想是见了此地所发的求援讯号,急急赶来的。
丁浩反迎上去,大声道:“老魔,幸会啊!”
“毒心佛”刹住身形,目光一扫现场,老脸大变,栗吼道:“好哇!小子,这笔账有得算了!”
丁浩寒声道:“彼此!彼此!”
口里说,心头仍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目前的功力,是否能与对方的“石纹剑”抗衡?
“毒心佛”拔出了“石纹剑”,狞声道:“小子,想不到你是‘离尘岛’出身的……”
丁浩不加分辨,冷冰冰地一笑道:“毒心佛,郑大堡主竟异想天开,侵犯本岛,是自取灭亡了……”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当然不会有别人!”
“很好‘离尘岛’将付出加倍的代价。”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石纹剑”泛出了圈圈光晕,令人胆颤心惊。
丁浩手中剑斜斜上扬,把功力运足了十二成,森森剑气,,飒然四溢,这可是真功实力,并非凭藉神物利器,益发的使人动魄惊心。
白色光晕陡盛。
丁浩沉哼一声,出手攻击,一阵串雷似的响声过处,双人各退了一个大步,“毒心怫’”骇然心震,丁浩却是信心大增,一招“笔底乾坤”,挟毕生功力展出。
又是一阵震耳的雷鸣之声,双方又各退了一个大步。
丁浩凭的是功力,“毒心佛”仗的是神兵,彼此消长,不分轩轾。
不过“毒心佛”却是打从心眼处冒出寒意,他十分明白,若非恃仗这柄‘行纹剑’的妙用。他绝对接不下对方这一击。
“毒心佛”身后四名手下,有两名已乘机上前扶起斐若愚,带离当场,丁浩诈作不知,全神贯注对手。
“毒心佛”白眉攒聚,狠盯着丁浩道:“酸秀才,‘黑儒’老夫没机会斗,你是老夫生平罕见的敌手,旗鼓相当,打得很过瘾,似此才不枉身为武士。”
丁浩一披嘴道:“毒心佛,你一生会仗真功实力拚过几次?”
“你小子不必管,老夫扬名之时,你尚未转世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