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看向一旁的南宫期,他一张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停留在远方,侧脸如刀雕刻出来的一般。皇后自然知道,此次是太子俘虏了这个定安王。
如今皇上允他可随时回东凛国,眼前这个定安王绝非凡人,通身的帝王气息,重回东凛国怕是难免他日与复儿对上,便有意缓和。
“定安王,此番是复儿莽撞了些。”
一旁的天羽复自然不愿意自己的母后如此维护,堂堂天祈太子,犯不着在一个定安王面前低了身份,
“母后,战场之上只论输赢,不谈情份。”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更何况各为其主,原本也无甚情份可谈。”
一时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凉意四散。
苏离想开口,感觉眼下说太子似乎不合适,他看自己的目光本就不甚亲近,便道:
“安定王是儿臣从前的朋友,既然父皇下了旨意,已是皇恩浩荡,今日是母后费心操办的家宴,便不说那些战场上的事情了。”
皇后自然也就顺势而下,侧首看向了一旁的宁侧柏,倒是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与那定安王相比,他少了尖锐的戾气,却多了几分春日的和煦。
这是雁儿成日里念叨的人,小女儿的心思做母后的自然看得清楚。
“宁公子,可有婚配?”皇后这次倒是直直地看向了他,似乎要亲自看着他如何回答。
“回皇后娘娘,在下......在下早已有婚约在身。”
宁侧柏此话一出,天羽雁瞪大了一双天真的眸子,仿佛被一个惊雷吓到,慌乱而无措。
苏离心中也咯噔了一下,到底,柏哥哥还是拒绝了三公主。虽然在心中,觉得他俩是般配的,可情之一字,原本也不是旁人能干预的。
南宫期的眼中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自然明白宁侧柏的婚约之人,指的是苏离。
那和离书自己是断然不会签的,而天祈帝派去东凛国调查的人,自会带回,自己想要的消息。
那便等着吧,南宫期眼角的笑意,终不达眼底。
皇后轻轻地笑了,想要知道更多,“是谁家的姑娘,有此福气?”
“回皇后娘娘,是少时相识的,只是后来失了音讯。”宁侧柏回答得不轻不重地,并未抬眸看一旁的其他人。
少时相识,原来他从少时便有了喜欢的人。
“宁公子,既是失了音讯,何须蹉跎,哀家有心为你赐婚,宁公子意下如何?”皇后的语气满是试探。”
“在下已有婚约在身,从未想过成亲之事,请皇后娘娘成全。”宁侧柏并未犹豫。
“那婚约的女子,往后真要是寻回来再给个身份便是。”皇后再次紧逼。
“回皇后娘娘,在下身无功名,一事无成,受不起皇后赐婚,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宁侧柏自然明白皇后娘娘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何必耽误了那样一个明媚无邪的姑娘。
天羽雁看着宁侧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母后的赐婚,一阵泪意涌起,只觉得眼睛生疼,起了身,
“母后,儿臣乏了,先回心月殿去了。”在眼泪落下之前,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宁侧柏并未抬首,低垂着眼睛,余光只能看到接近地面之处,那淡黄的襦裙,随着凌乱的脚步翻飞,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这一瞬,他想起了莫兮,他也并非不知道她的情谊。
只是从前,他以为不回应便是拒绝,后来发现,竟让那样好的女子蹉跎了那么多年。
所以今日,便不想犹豫,从前觉得天羽雁与离儿有几分神似,如今想来,原来他们本就是姐妹,有着共同的血脉。
三公主从小生在皇家,受尽宠爱,她身上总是有着干净的纯粹,明媚如春光,她理应有斑斓的人生,也应被一人全心全意捧在手心,真心相待。
而自己有什么呢,一个从小生在庄子上的庶子,一个如浮萍般,无所依傍的闲人。
宁侧柏抬起了头,目光越过重重宫墙,飘向远方。
只是为何,今日这风,竟也夹杂着丝丝的凉意。
南宫期的目光收回来,看向宁侧柏,少时相识,原来他与苏离,在少时便私定过终身。
难怪苏离一心只想和离,原来棒打鸳鸯的竟是自己。
一丝无奈泛过心头,面对这个女人,竟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休想拿到和离书。
苏离心中有些微微的难过,莫名的。
皇后敛起了放在宁侧柏身上的目光,倒是个不卑不亢的少年,到底是雁儿一厢情愿了。
自己这一生,便是独自沉沦在爱情的泥潭之中,绝不能让雁儿重蹈覆辙。
便开口道:“宁公子日后是打算回东凛国的?”
宁侧柏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原本说出那句话,也未打算要作转圜,便回答,“是的。”
“那临走之前便让默儿带你们四处转转,看看这凤城的美景。”
天羽默应下,他自然明白雁儿对宁侧柏的情谊,只是没想到,他早有婚约在身,而且不加掩饰。
天羽复向来不关心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话中的深意。他此时坐在那处,目光偶尔扫过南宫期,他想活着回东凛国,怕是没那么容易。
天色渐暗,众人离去。
院中只留下皇后一人,端坐在暮色之中,沉默良久,“春芝,随本宫去心月殿看看。”
心月殿中,天羽雁哭红了眼,见皇后前来,并未起身,只是拉过被子将头捂住。
皇后走到床前,轻声道:“雁儿......”
未有回应,只是被中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历害了。
“雁儿,你是堂堂的公主,何须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伤心,往后你自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被子猛地掀开,天羽雁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可是母后,我真正喜欢的就是宁公子。”
“可是他不喜欢你,但凡他对你有半点的心思,今日便不会如此回答。”
“母后,宁公子只是不想骗人,他如实回答他有婚约,这正说明他是一个不攀附权势的坦荡君子。”
天羽雁说完,自己也觉得很有道理,倒不像刚才那般哭得历害了。
皇后看着面前的女儿,十七岁的年纪,自己如她一般大,也是爱得如此天真,轻轻叹了一口气,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如今看他自然哪都是好的。可是雁儿,不管他有多好,就凭他不喜欢你这一点,他便不值得你再多费一丝一毫的心思。”皇后在劝女儿,又仿佛是在说自己。
天羽雁将头埋进了皇后的怀中,再次抽泣起来。
“母后,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我只是想日日都见到他。”
皇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会忘记的......
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