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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侠影美颜 > 第113章 国语·王孙圉论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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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国语·王孙圉论楚宝

作者:【先秦】左丘明

王孙圉聘[1]于晋,定公[2]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3],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

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4],使无以寡君为口实。又有左史倚相[5],能道训典,以叙百物[6],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又能上下说于鬼神[7],顺道其欲恶,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又有薮曰云[8],连徒州,金木竹箭[9]之所生也。龟珠角齿,皮革羽毛,所以备赋用以戒不虞者也[10],所以共币帛、以宾享于诸侯者也[11]。若诸侯之好币具[12],而导之以训辞,有不虞之备,而皇神相之[13],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此楚国之宝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之焉。

“圉闻国之宝,六而已。明王圣人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玉足以庇荫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龟足以宪臧否,则宝之。珠足以御火灾[14],则宝之。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若夫哗嚣[15]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注释:

[1]聘:聘问,诸侯使者往来通问修好。[2]定公:晋定公,姬姓,名午,公元前511—前475在位。[3]赵简子:赵鞅,晋大夫。相(xiàng):相礼,赞礼。[4]行事:结交、交往。[5]左史:官名。倚相(xiàng向):人名。[6]训典:先王的书。叙百物:安排各种事物。[7]上:天神。下:地只。说:同“悦”,取悦。[8]薮:沼泽。云:云梦泽。[9]箭:一种小竹,亦名箭竹,高者不过一丈,节距三尺,坚劲可作箭矢之用。[10]所以备赋:用来供应兵赋。戒不虞:防备意料不到的事件。[11]共币帛:供给礼物,共,同供。宾享:以宾礼招待和赠献。[12]好币具:结好的币帛已经具备。[13]皇神相之:大神协助。皇,大;相(xiàng象),辅助。[14]珠足以御火灾:古人认为珠是水精,故可防火。[15]哗嚣:喧嚣的杂乱声音,指赵简子的鸣玉之声。

赏析:

本文选自《国语·楚语下》,记叙春秋时期晋国大夫赵简子和楚国使者王孙圉在一次外交宴会上论辩宝物的谈话,反映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态度。全文紧扣“楚宝”这一中心论题,以赵简子发难为宾,以王孙圉答辩为主,以宾衬主,宾略主详,从而形成两种针锋相对的思想比照。作者虽未加一语臧否,而其褒贬态度全从人物的问答比照中隐然可见。

文章开头只用两句话极其扼要地交待了人物及谈话背景:晋定公设宴招待楚国聘问的使者楚大夫王孙圉,晋大夫赵简子作赞礼人陪宴。然后立即转入“论宝”的对话。赵简子一边使身上的佩玉叮当作响,一边问王孙圉:“楚国的美玉白珩,作为宝物价值几何?”这个骄矜的举止言谈细节,就刻画出赵简子一方面分明故意自我炫耀,以为自己的佩玉足以压倒楚国的美玉,使楚国使者有自惭形秽之感;另一方面,也透露出他陶醉于个人奢靡装饰的生活态度和虚荣心。但王孙圉的回答却大大出乎赵简子意料之外:“楚国从未以白珩为宝。”只一句即抹倒了对方的发难。接着正面回答“楚之所宝者”有三:一是楚大夫观射父(guàn yi fu贯义斧),善于外交辞令以交结诸侯,使邻国不会拿楚王作为话柄。二是左史倚相,明则善于陈述先王经典,妥善安排百事,对该做的善政与不该有的败政贡献意见,以正主志;幽则能取悦天神地只,顺从鬼神爱恶,使其不致怨恨楚国。三是云梦泽与徒州相连,其丰富的物产,用以供应军事上的需用,防备意外变故。他所举的两位人物,分别代表了外交和内政两方面的贤才,说明所宝唯贤;而连接徒州的云梦泽所出的各种物产,则是国家经济物质上的保证,说明所宝唯用;于是楚国兼得天时(皇神)、地利(物产)、人和(诸侯与国民)的优势,对外可“免罪于诸侯”,对内可“国民保焉”,这就是王孙圉正面庄重地回答的“楚国之宝也”。接着再从反面轻蔑地指出:“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之焉。”这段言辞,系针对赵简子所问“白珩”而答,首以“未尝为宝”,终以“何宝之焉”,首尾呼应;中间分说三层之后,再以“若诸侯之好币具”“有不虞之备”二句,收束“云连徒州”一层,以“导之以训辞”一句收束“观射父”一层,以“皇神相之”一句收束“左史倚相”一层,复以“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一句,总说三层之于内政外交上的作用。其中叙人才则用“能”“使”,叙物产则用“生”“所以”。遣词准确贴切,章法错综有致,结构井然严密,表现出王孙圉论宝中重视内政外交,国计民生的可贵思想,与赵简子视宝物为炫耀个人装饰,满足一己虚荣,适成鲜明对比。以上是王孙圉论楚宝的第一部分:具体说明楚国之宝是“人才”和“物产”。

从“圉闻国之宝”到篇末是第二部分,深入一层,概括论述国家所宝贵的六种人和物,以讽刺赵简子“鸣玉”的浅薄可笑。他首先列举的是人才:明王圣人,指有才德的圣明之人,因其能创造和论辩百事,以辅佐国家,故可宝贵。以下所举五宝皆为物产:祭祀的玉因能保佑谷物免受水旱天灾,占卜的龟甲因能作为显现善恶的标准,珍珠能防火灾,铜能制兵器以防战乱,山林薮泽能生产财物器用,故皆可宝贵。这六宝虽是推开一层泛论,但与前一部分具体所论楚国三宝仍相照映:因为总不外人才与物产两端,且皆以必于国于民有实用价值为前提。“明王圣人”则应前文“观射父、左史倚相”等贤人,得人和;“玉”和“龟”则应“能上下悦于鬼神”,占天时;“珠”“金”“山林薮泽”,则与前文“云连徒州”所出各种物产相应,得地利。结尾三句说:至于那种徒有喧嚣之声的美玉(暗指赵简子的鸣玉之声),楚国虽属文明程度不高的蛮夷之邦(暗与中原晋国相对),也不会视之为宝的。于谦逊闲淡的话语中,隐藏着辛辣的嘲讽。而“若夫哗嚣之美”,又与前一部分结句“若夫白珩”遥相映照,分别针对赵简子的“鸣玉”举动和“白珩”之问而发,首尾伏应,章法井然。前后两部分都是先正论,后反刺:正论理直气壮,反刺机锋射人;正论为反刺蓄势,从而引起有力的反跌;反刺为正论收束,使由庄而谐,大有不屑一驳的机趣;二者相得益彰,构成了雄辩而幽默的语言风格。文章戛然而止,把赵简子的尴尬窘态等丰富的言外之意,全留给读者去想象、寻味,有言尽意不尽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