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入宫之后,虽然郁郁寡欢,只觉自己的一腔抱负和才学再无施展余地。但是,她也曾经想过认命,想过就这般好好过下去的。可是先帝被人挑唆,只以为娘娘在入宫前便和袁大人有了私情。虽没有实证,无法处置二人,但是先帝从此之后,便各种磋磨娘娘。”
红玉说到此处,眼眶里全是泪水。
“太后娘娘那时怀着陛下,却要在寒冬腊月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跪便是一整夜。殿下,奴婢知道,您一直觉得娘娘不疼爱您,待您和信王都十分冷淡。但是陛下,娘娘不是不想喜欢您,只是一见到您,她便会想起自己被先帝所羞辱的那些时刻。”
红玉略一停顿,还是咬牙说出了一个辛秘。
“娘娘在生完您之后,甚至有段时间有了些疯癫之状。她自己甚至会下意识地去伸手想要扼住您的脖子,后来,为了您的安全,娘娘请旨将您送走了,包括后面所生的信王殿下,娘娘都未曾亲自抚育。”
那是她从小侍奉的小姐呀。
她看着她曾经神采飞扬,看着她认命落寞,更看着她一次次被羞辱后的心如死灰。
她如何能不心疼?
那时候,她甚至都动过弑君这般念头。
“娘娘的心中的那些苦,根本没有地方去说,这也让娘娘厌恶透了这世上所有的男儿。所以,陛下也好,信王殿下也好,她都只能远着,防止自己对先帝的恨意波及到您二人身上。娘娘虽是您和信王的母亲,可她首先也是一个人呀,她如何能不恨?只能冷着你们,远着你们,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宗政衡愣在当地,一句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玉已经是泣不成声。
陛下和小姐之间有太多的误会。
但小姐对陛下不是没有一点母子之情的。
当初,小姐数次动过打掉这个孩子的念头,
甚至药,她都偷偷让自己熬煮好了。
可是,最后她还是倒掉了那碗药。
“娘娘这般难熬的日子过了许久,直到先帝有了更多的新宠,对娘娘也不如之前那般上心了。娘娘似乎也认命了,就放任自己在这后宫浑浑噩噩过下去。”
从曾经风华绝代的祁聿公子,到困于深宫行尸走肉的麻木妇人,一切只是因为一个帝王的一时兴起。
“你是如何确认的?如今的太后,不是朕的母后。”
宗政衡刚刚的暴怒,似乎平息了一些。
可是,他依旧并不相信这种所谓的怪力乱神之说。
一个人,怎么会内里的魂魄突然就换了一个人。
红玉擦了擦眼角,哽咽道。
“六年前,小姐突然决定去君山祈福,并且将奴婢放出了宫去,奴婢就觉得有些不对。如今想来,那时这个假太后就已经占了小姐的身体,她怕奴婢察觉到她的不对,所以以各种理由遣散了之前小姐身边伺候的人。”
“至于奴婢为什么会发现不对?是因为如今的这位假太后,在回宫之后,在陛下您一次次对她的不满中,她开始没有办法保持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开始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开始表现出明显和小姐不同的模样。”
红玉之前的所有怀疑,伴随着假太后这次的发疯,都得到了确认。
“小姐虽然不喜欢先帝,对您和信王也十分冷淡,可是她对着天下女子总是有一分怜惜之情的。小姐常说,女子活在这个世道下不容易。只要她们不害我们,我们就不要主动去害这些可怜的女孩子。争来斗去,不过是做了那些男人可笑的逗闷儿的玩意儿。可是陛下您也看到了,如今的这个假太后,对世间女子的恶意可是大的很。昭妃娘娘从未得罪过她,她却处处针对。废后虞氏做尽恶事。但是曾经小姐也是疼爱过她的,得知她的死讯,怎会连一分惋惜之情都没有?直到立后一事,这个假太后终于藏不住了。她表现出对袁家的格外在意。”
红玉转头看向了袁攸。
“袁大人,邵茹对您的情谊,您应当也是知晓的吧。”
一向冷淡的袁攸,脸上猛然浮现出浓烈的厌恶之意。
“这个疯子,当初我就该杀了她。这么多年来,诚毅伯也好,我也好,看在太后的份上对她多加容忍,没想到纵出了如今恶果。”
宗政衡对上一辈的事的确不是很了解,看着面前这两人打哑谜,他直接沉下了脸。
“朕要证据,不要在这儿同朕绕弯子了。”
“邵茹这个人,陛下应当并未见过,小姐也十分避讳让其接触宫中之人。因为,她是个疯子。”
红玉提起邵茹,眼神里有恨意,但也有掩饰不住的惊恐。
“她从幼时起,便展现出不同常人的冷血一面。她是庶出,母亲红颜薄命去了,小姐年长她一些,自小便亦母亦姐,小姐有的,便不会缺她半分。她四岁那年,小姐曾经赠予她一只狸猫,为的是给她一个玩伴。可是,她却偷偷地将那狸猫剥了皮。挂在了花园里。老爷知道后大怒,直接将其关在家中不再允许她接触任何人。直到后来,邵茹及笄之年,府里来信,说邵茹已然痊愈了,想请小姐为其择个好夫婿。小姐信以为真,便当真仔细为其挑选起了夫婿。”
那时,没有人知道,原来有人天生本恶,而且,永远不会改变。
“小姐入宫前,曾经一次机缘巧合,救过当时还是世子的诚毅伯,后来,诚毅伯听闻小姐为小妹寻夫婿,便主动求了这门婚事娶了邵茹。”
对于那时的邵家而言,邵茹嫁入诚毅伯府乃是高嫁。
毕竟,当时宗政衡还未登上帝位。
诚毅伯的求娶,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满心以为,自己恩人的小妹,必定也是一个淑女妙人。
可没想到,那是诚毅伯府噩梦的开始。
“小姐曾经说过,好人为何在恶人面前总是输,因为好人总是顾忌太多。而恶人心中,全无顾忌。”
红玉的一番话,解开了当年诚毅伯府血淋淋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