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棠休息后,宗政衡走出内殿,低声问道,“淑妃有孕之时,君山事宜是由谁负责的?”
德全一愣,而后思量片刻恭谨道,“殿下,那时应当是谢婕妤负责此事的。”
宗政衡这才想起,本来那时是该给虞氏的,毕竟太后最中意的就是虞氏,可是当时自己对虞氏不满,不想让太后在君山还为其撑腰,便点了当时还是贤妃的谢婵负责此事。
后来,常妃和瑾妃相继入宫,宫权慢慢交到了这两人手上。
在太后回宫之前,这项事务,都是由瑾妃负责的。
“去传瑾妃来。”
谢婕妤如今在宫中,不方便问话。可虞非晚就在这行宫之内,宗政衡不信,她负责的这几年内,竟然一丝异常都未曾发现。
淑妃不过接管两月便敏锐察觉到了不对,而自己这么多年都未曾听到任何关于君山不对的呈报,足以说明,皇后也好,谢婕妤也好,瑾妃也好,都跟太后投了投名状。
瑾妃踏入沅芷澧兰时,颇有些踌躇。
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陛下如今一心只在昭妃身上,已经许久未曾传召其他妃嫔。
今日特意传召,还是传来昭妃的沅芷澧兰,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参见陛下。”
尽管心中惴惴不安,但是面对宗政衡之时,瑾妃还是那副温柔恭顺的模样,半点瞧不出异常来。
“太后回宫前,便是你负责君山一应事宜安排是吗?那这些年来,君山可有异常的地方?”
宗政衡也不打算绕弯子,上来便开门见山。
瑾妃眼皮一跳,只觉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些。
“回陛下,这几年君山处一切正常,一应物品供给也都是按照之前谢婕妤留下的旧例进行的。不知陛下如此问臣妾,可是之前君山的事宜臣妾办得有不妥当的地方?”
瑾妃面带疑惑,似乎当真什么都不知晓。
宗政衡冷笑一声,起身踱步走到了瑾妃身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你自然是做的没有任何纰漏。不然,也不至于这些年来瞒得如此之好,那么多人命折在了君山,瑾妃,你可真是心硬,午夜梦回,难道不会为自己手染的鲜血而害怕吗?”
瑾妃无辜抬眸,似乎十分不解。
“陛下是何意思?什么人命?什么鲜血?臣妾全然不知。不知是否有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臣妾的谗言,但是臣妾掌管宫务这些年来,确实是兢兢业业,并无任何私心。若有错漏,臣妾也甘愿领罚,还请陛下明察。”
宗政衡却未曾被她这副模样迷惑。
“瑾妃,朕已经派人回宫去拿君山这些年的伺候名册了,若是不出意外,最早后日傍晚时分便能回到昌平。宫中人员伺候皆有记档,不是你说一句没有便能解释过去的。虞家刚刚没了一个女儿,怎么,你也想虞氏的后尘吗?”
瑾妃神色一变。
她努力撑起笑意,却在宗政衡的注视下根本无法保持之前的温和。
君山的事,这么多年来她不过当做一件讨好太后的小事,根本都未曾放在过心上。
哪成想,如今却被宗政衡给拎了出来,而且眼瞧着如此严重,竟然都已到了同虞非雁的事相提并论的程度。
“瑾妃,看在你诞育了两位公主的份上,今日,朕才召来你问了这遭话。不然,朕完全可以等拿名册的人回来,届时,直接发落了你。”
宗政衡的声音似乎软了一些,好似对瑾妃还是有一份情谊在的。
“君山事务,历经废后虞氏,淑妃,谢婕妤,最后才到了你手上,若有问题,你也非首因。瑾妃,你最好想明白了再回话。”
宗政衡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对事态的掌握程度已经足够让瑾妃心慌。
思量再三,瑾妃还是开口了。
“这些年来,君山伺候的人手的确损耗一直较大,臣妾负责君山事务的两年多时间里,前前后后新调去了三十多位伺候的人。臣妾并非不疑惑,可是那些人,都有合情合理的去世原因,且君山处,张嬷嬷也说了,之前也是这般的。君山的水土气候同皇都大不一样,想来许多人并不适应那边的气候,故而才会出现如此情形。臣妾翻看了之前的宫人册子,发现的确如此。既有先例,臣妾也不敢驳逆太后,大晟礼法,孝道为先,只能遵从。”
瑾妃并非不想更改宫人册子,让此事更加天衣无缝。
可是,看似只是增减几个人名,但是涉及到六局诸多属局,并非那么简单的事。
而且当时常妃与她同掌宫务,若是让常妃拿捏住了把柄,反倒更生出了许多事端。
听着瑾妃的话,宗政衡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邵茹本就是个疯子。
年幼时便能将狸猫扒皮取乐,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大一些后疯魔一般追到陈郡,将整个袁家搅得一团乱麻,更是闹出了人命。
出嫁后,更是不顾诚毅伯对其的体贴,豢养面首,责打婢女,将诚毅伯府搅得乌烟瘴气。
那么她若是抢占了母后的身体,又怎会不行恶呢?
君山,远离皇宫,她又是太后,根本无人敢管辖她,自是有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行恶。
那这些年,君山折损的这些宫人,到底是真的水土不服死在了君山,还是死在了邵茹的手上?
瑾妃看着宗政衡沉默不语,心下越发有些慌张。
她当时也能依稀猜到,这些人的死因怕是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可是,那又和她有何关系呢?
他们入了宫,便该有这般的觉悟。
甚至当时的瑾妃,连一丝犹豫也无,便给君山拨去了新的人手。
太后喜欢长姐,为何就不能喜爱自己?
反正都是虞家的女儿。
若是能用这些宫人换来太后对自己的照拂,那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即便不能,换来太后的一些好感也是值得的。
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在如今被翻了出来。
而且看陛下的脸色,怕是极难善了。
“陛下,臣妾愚昧,不该不过问一声便将宫人送去,只以为如此便是尽了对太后的孝心。请陛下饶恕臣妾一次吧。”
瑾妃哭得梨花带雨,眼泪说来就来,一副真心知错的模样。
宗政衡却只是冷冷看着她。
“瑾妃,你和虞氏果然是姐妹。一样的狠毒无情,一样不将人命当回事。文嘉侯夫人当年才名满皇都,也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为何会生出你们这般的孩子?”
这话,让瑾妃的哭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