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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内。

张嬷嬷惊恐地跪在下头。

她被从皇都一路带到了昌平,心中已然知道,自己此次怕是完了。

她帮着太后瞒下了许多事,本以为太后身份高贵,是陛下的生母,陛下瞧着对其也是十分敬重,想来便是出了什么事,太后也是能弹压下来的。

只是没想到,从回宫开始,太后便开始步步败退。

自己被关押的这些时日,虽然北府的人念及自己是太后的人,未曾有肉体之上的刑罚。

可北府屹立这么些年,手段可是多得很。

这些时日,她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舍里,除了每日送餐食之时,她见不到任何外人。

便是那些来送餐食的人,也从不会和她搭话。

张嬷嬷只觉自己都快要疯了。

“朕不跟你兜圈子,君山报了病逝的那些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果然。

张嬷嬷惶恐的内心,居然有了一丝平静。

“陛下,奴婢老实交代一切,您可否只惩戒奴婢一人,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所为,和奴婢家人无关啊。”

张嬷嬷重重叩了两个响头。

她最初被调到太后身边之时,心中满是欣喜,只觉自己得太后看重,日后在太后面前若是能说上一两句话,自己的家人日后前程也能更好些。

可后来,她恶事做尽,得了太后信任,反而没了跟太后提自己家人的勇气了。

因为,太后实在太可怕了。

“朕不会牵连无辜。”

宗政衡十分爽快答应了。

张嬷嬷这才缓缓放下心来,开始低声叙述起了君山那六年的血腥过往。

“奴婢跟着太后到了君山,居住在君山行宫处,其实,在去往君山的路上,奴婢便发现,太后的性情似乎有些过于暴戾了。”

张嬷嬷喉咙上下动了一下,似乎如今想起当年的场景,犹觉得血腥骇人。

“路上的时候,太后嫌一个伺候的小宫女手脚不利落,便下令其下车徒步跟着前行。可就在那小姑娘下去之后,太后又命人加快行程。那小宫女脚程不快,跟在后面跑得双脚磨得全是血迹。太后却很开心,在马车里兴致勃勃地瞧着。奴婢实在害怕的紧,只能战战兢兢劝说太后,护送的侍卫多是世家子弟选拔上来的,若是让他们回去说嘴了,怕是对太后娘娘的名声有碍。于是,大部队的步伐才重新放慢下来。只是,后来,那小宫女的伤势无人医治,两只脚全部溃烂,最后生生病死了。”

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宫女,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宫女的生死。

“后来,太后娘娘的暴戾性情越发展露无遗,她十分喜欢折磨宫人,宫人伺候,只要稍有一些不顺心,罚跪杖责这些都是轻的。太后总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这些宫人取乐。冬日之时,让人跪在下雪的院落里,让落雪积于身上,称之为雪人。有好几个宫人就是这般冻死在了院落中,太后却喜欢得紧,从那之后,几乎每年冬天,都会有这般的雪人。”

宗政衡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可张嬷嬷的讲述还没结束。

“夏日之时,折磨人的手段就更多了。酷热的天气下,地面都是十足发烫,太后却会让人跪在院内,周边更是燃起十个八个火炉。跪在其中的人根本受不住,不过片刻便要昏厥过去。可是太后会让人在其周身铺满了热炭,人若是晕厥过去,便会直接倒在炭火之上,皮肉都得烫得惨不忍睹,发出凄厉惨叫,太后将其叫做鸣蝉。而此时,太后会在殿内听着外头的惨叫格外开心。”

张嬷嬷不是不怕的。

这种折磨手段,只要是个正常人便会害怕。

可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表现出任何抗拒或者畏惧,那么成为下一个雪人或者鸣蝉的,就是自己。

宗政衡想过邵茹的恶,却未曾想过,她的恶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将人命当作取乐的游戏,丝毫没有对于生命的敬畏之心。

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这些年来,宫人频繁更替,除了淑妃,就没有其他人发现端倪?虞氏,瑾妃,谢婕妤?她们都选择了帮太后隐瞒?”

张嬷嬷是邵茹的心腹,自然最是了解这些年发生的一切。

“皇后,不,废后虞氏一直很是讨好太后,宫人的替换她向来半个字也不问,甚至还会多拨一些人手来伺候。瑾妃也同虞氏一般,对太后可谓极尽讨好之能,她们二人掌管君山事务那些时间里,太后是最顺心的时候。至于谢婕妤,她倒不曾多么明显的谄媚,可是对于宫人一事,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该给的人,该给的物,也是从来不落。甚至太后看起来对谢婕妤倒是比对虞氏和瑾妃更青睐一些。唯有淑妃,太后最是恨她。”

张嬷嬷到现在都记得太后说的话。

对于淑妃没有按期为她送来新的宫人以用来取乐这件事,太后十分恼火。

她一把拉近了为其捏脚的宫女,将滚烫的茶水直接从那宫女头上浇了下去。

看着那小宫女强忍疼痛的表情,她这才仿佛顺了一口气。

“自以为做到了四妃的位置,便能管辖到哀家的头上来了。哀家便要让她知道,这宫里,哀家想让谁活,谁才能活。不然,就只能老老实实给哀家去死。”

很快,淑妃有了身孕,君山事务交到了那时还是贤妃的谢婕妤手上。

而太后则是让恩南公去做了件事,直接绑了太医沈遇在外的外室。

沈遇此人,外表顾家爱妻,实则在外面早已养了一房外室。

那外室,恰巧就和恩南公养的外室住在同一个巷子内。

一来二去,恩南公也碰上了几次,还当做笑话讲给过太后听。

如今,却成了太后手中一桩极好用的把柄。

当然,太后自不会亲自动手,她选择了谢婕妤做其宫中的那把刀。

当然,谢婕妤这刀只是明面上的,司天监的天象预言,才是真正要了淑妃命的那把致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