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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姌很聪明。

她从绥安夫人的只字片语中便能猜出,父亲,是不得不死。

袁家乃是世家,传承数朝,根基深厚,有谁,能够主宰袁家家主的命?

唯有高高在上的那位。

她不想去猜测父亲到底在太后一事中参与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她只知道,既然今日那人找上自己,自己信了,而且救下了父亲。

那便说明,父亲这一局不是死局。

死局已破,生机还在,尚可一搏。

“袁攸死了,不代表父亲死了。”

袁姌从桌上拿起那两封书信,看向正专注望着父亲的母亲。

“母亲,不要说什么尊重父亲的决定,我只问你,你只问心,你想救下父亲吗?”

袁姌甚少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模样。

绥安夫人一怔,而后鼻子一酸,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哪怕他恨我,我也想他后半生好生活下来的。”

他不该就这般落寞死去。

他可是袁攸,曾经才名动天下,人人为之叹服的袁郎。

“好,那就做。”

袁姌将绥安夫人拉起,小声在其耳边嘱咐了几句话。

绥安夫人先是面色一惊,但是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好,你放心,这些事,我一定办妥当。”

袁家的宅子里十分平静,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直到深夜,万籁俱静之时,一直未曾入睡的袁姌,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十分嚣张地推门进了袁姌的闺房。

当然,他只站在外室,还笑问了一句,“袁小姐,在下此刻方便进来吗?”

“公子请进。”

袁姌也不扭捏,站起身点燃了内室的一盏灯。

看着走进来的那人,袁姌只觉脸无比陌生,但她却又清楚地知道,此人就是白天自己忘了面容的那人。

“袁小姐好胆量,深夜私会我这等外男,居然丝毫不惧。”

男子随意坐在袁姌面前,还十分主动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变客为主,毫无拘束之意。

“公子好手段,能让人完全失去一段记忆,还能让书信迎风而散,不留一丝痕迹,如此手段,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袁攸书房的那张字条,袁姌本打算留好,好从纸张或者字迹之上寻找更多蛛丝马迹,以便同其谈判之时更有筹码。

可那纸条在袁姌再度拿起之时,居然迎风化作了灰烬,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迎风烬。

她曾在古籍之上看到这类东西,涂抹于书信纸上,书信会迎风化作灰烬,是极为厉害的情报传递工具。

可这种药,早已失传数百年,袁家也是大家族,往来传递的秘密情报也不在少数,如今也不过是以各种药物来隐匿字迹,并没有如迎风烬这等东西。

由此可见,面前这人和他背后的主子,绝对非同凡人。

“袁小姐,你我二人也不必兜圈子。令尊今日的情形,是不得不死,而且,必须真死。越是至高无上之人,越不容忍欺骗。假死是个好办法,可你敢确保,你们袁家的手段,能瞒得过宣成伯的查验吗?”

宣成伯?!

袁姌的眼神微颤。

自牛痘一事之后,宣成伯以女子之身入仕封爵,可谓成了全天下的焦点。

之前不少人虽然明面未曾说,但私下对其还是有意见的,不过是碍于其在民间的好名声和陛下对其的信重,不敢明说罢了。

可宣成伯硬生生靠着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扭转了不少人对其的印象。

安大学士上了年纪,一日下朝路上不慎摔了一下,结果直接摔得起不来床,眼看人都要不行了。

圣上亲命宣成伯前去诊治,不过三个月,这安大学士已经生龙活虎重新上朝了,眼瞧着比之前还要精神多了。

半年多的光景内,这宣成伯出手几乎是没有治不好的病症,一时间,人人都将其敬着捧着。

毕竟,谁敢断言自己这一辈子就绝不会求到一个神医的头上呢?

宣成伯不过二十,医术便可称天下翘楚,且其乃陛下心腹,极难收买。

若真是宣成伯来查验,怕是袁家的手段不一定能瞒过去。

欺君之罪,足以让整个袁家陪葬。

“你想从我,或者说从袁家身上得到什么?”

袁姌知道,面前这人找上自己绝不是随意而为,若要合作,此次长兄也随行前来,他是袁家的下任继承人,若要合作,他不是更合适的人选。

“袁小姐是个聪明人。袁大人赌了一把,想换回挚友挚爱,但是却赌输了,代价不光是他的命,更是你们袁家这一代都有可能被圣上冷落。袁小姐的皇后之位自然是不可能了。袁家的子弟,日后仕途之上,前程怕也是一眼望到头。”

袁姌一惊。

她只知道父亲同太后的死或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让整个袁家被猜忌至此。

父亲死了都未算完,甚至要袁家子弟搭上前程。

其实,这也是利用了袁姌对其中缘由的不了解。

宗政衡固然要让袁攸死,但是倒也不至于牵连袁家。

不过,袁家在他在位期间很难得到重用,这倒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家主子想同袁小姐合作一次。她可以帮袁大人假死脱身,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同时,还会扶持袁小姐成为袁家的下一任家主。但同样的,袁小姐成为家主后,也要为我们办一些事,有来有往,才有以后不是。”

男子笑了笑,“我叫方蒙,袁小姐考虑清楚了,可将这枚药丸喂给袁大人,我家主子自会替袁小姐安排好后续事宜。若袁小姐不想合作,也没关系,今日救了袁大人,便当我们日行一善了。不过,袁大人决计无法活着走出昌平。”

迎着袁姌隐含愤怒的目光,方蒙无所谓笑了笑。

“这不是诅咒,而是预言。袁小姐不是精通卜算之术吗?为何,不为袁家卜上一卦,看看袁家,还能绵延几代?”

说完,他轻挥了下衣袖,一股熟悉的香气传来,待袁姌回过神来,那位名叫方蒙的男子已然不见了。

而袁姌,已经不出所料忘了那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