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了。
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出现在沈摇光脑海中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裴怀安是天子近臣,如今春风得意,怎么会在雪夜闲来无事带着这么多府兵在这里出现。
除非,他早就知道今夜这里会发生一场刺杀。
他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刺杀的那波人见来了官府的人,立刻想要逃离。
可是,裴怀安既然来了,又怎会让今日出现漏网之鱼呢?
街道原本平静的屋舍内,突然被打开门,猛地冲出了数百名弓箭手,直接将所有人围在了中间。
箭已搭弓,冰冷的箭矢正对着他们。
只要谁有妄动的倾向,便会立刻被射成一只刺猬。
不过,今日这些都是死士,见逃离不成,所有人立刻准备一死保全秘密。
可在弓箭手冲出来的同时,左右两端有两个手持长弓的士兵,同时间放出了两支长箭。
那箭的目标,不是人,而是地面。
精铁的箭矢轻松插入了地面,而后,箭尾上两个小小的药囊应声而破。
还没等两波死士反应过来,他们,连带着惊魂未定的沈摇光,都软趴趴摔倒在了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常家派入袁家刺探情报的暗桩,也被一直心知肚明的袁姌,当着受邀前来赴宴的诸位达官显贵的面,将其逮了起来。
“伏大人,您之前曾在大理寺任职,想来也更熟悉一些,不若便将此鬼祟之人交给大人。”
袁姌看向一旁坐席上的扶越,眼中是心领神会的默契。
说完,还轻叹一口气。
“我袁家不过刚到皇都几日而已,竟也有人抬爱,派了人前来查探,这真是让人好奇了。”
扶越看着底下想要咬舌自尽,却被袁姌的近卫直接将下巴捏脱臼的那人,清浅笑了笑。
“必不负袁家主所托。”
而连夜,扶越和裴怀安便先后脚进宫了。
宗政衡今夜还是歇在长乐宫,安寝之时,德全在外恭谨道,“陛下,扶越大人和裴怀安大人入宫求见,说有紧要之事前来回禀。”
宗政衡颇有些意外。
如今边关无战事,朝廷内也是风平浪静,到底是何等事,居然能让这两人一同入宫来了。
“九安,伏大人和裴大人都不是冲动之人,他们漏夜前来,必定是有急事要事,还是快去瞧瞧吧。”
一旁的明棠轻声道。
宗政衡点了点头。
“我去瞧瞧,你先睡,不必等我。”
说完,唤德全进来伺候穿衣,而后匆匆离开。
宗政衡离开后,宝镜进来为明棠守夜。
她将殿内的烛火灭得七七八八,只留了床榻前那小小一盏。
“三小姐,今夜过后,常家和虞家是不是就完了,我们就能彻底为小姐报仇了。”
明棠示意宝镜靠着一旁燃着炭火的暖炉近一些。
宝镜那受伤的腿,越到冬日寒冷之时,骨头缝里都是难忍的疼。
“面上的仇是报完了,可背后捅刀子的人,还没清算呢?”
宝镜颇有些疑惑。
蔷夫人参与其中的事,明棠并未告知宝镜。
因为,她不光要对蔷夫人下手,更要对整个宣家动手。
这在常人看来,必定是离经叛道之举。
就连宝镜都不一定会理解自己。
毕竟,她虽然怨恨宣家这些年来对阿姐的死不闻不问,可是,她也是宣府出来的,忠仆的思想是写在她的骨血里的。
可明棠不在乎这些。
血缘这东西,你在乎的时候它很重要,不在乎的时候,它便什么都不是。
很快,清算完这一个个明面上的加害者后,宣家,便是最后一个目标了。
冷眼旁观甚至默许的宣父。
暗中出手的蔷夫人。
纠结痛苦过却还是以自己儿子为重的宣夫人。
还有前途更胜兄妹情深的那些宣家儿郎。
以及,不知是否知道真相,但踩着阿姐的死,风风光光嫁进了雍王府的宣玙。
每个人,都到了付出应有代价的时候了。
无极宫内。
宗政衡拧着眉头听着扶越和裴怀安的相继奏报。
他心中的不解越发明显。
“皇都内刺杀学子,的确胆大妄为,但此时裴卿你便可做主,何至于深夜呈报于朕?还有扶卿,不过一个刺查情报的暗桩,交予大理寺查审便是。还是说,这两件案子背后有何隐情?”
所以才能让两位重臣站在此处。
果然,下首的两人点了点头。
裴怀安先开了口。
“回禀陛下,今夜刺杀学子一案,并非普通寻仇,而是牵扯了两年前的一起灭门惨案。大理寺数日前,被人匿名放了一封信。信中写明,两年前,白鹿书院的学子王相如失踪,其实是一桩窃取策论的舞弊杀人案,而此案,牵扯了朝中数位大臣,臣不知真假,也不敢前来回禀陛下。直到今夜,跟着沈摇光的密探来报刺杀一事,臣带人前往,将所有人一并抓捕,也从其中确定了一些信中所言的真实性。”
一旁的扶越也点了点头。
“今夜袁府发现的暗桩,臣已经粗略审过,也和当年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事情查到这一步,微臣和裴大人手中的线索几乎都指向了当年的学子被杀案。只是此刻透出的冰山一角,真相就已经是触目惊心,且涉及了微臣的上级官员,故而,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此案,是查还是不差。”
能让扶越和裴怀安二人都心惊的人。
宗政衡沉默了。
片刻后,他沉声问,“是谁?”
扶越恭谨回道,“文嘉侯大人和安平伯大人,皆牵连其中。”
即便宗政衡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但从扶越口中说出的这两人,还是让其深深皱起了眉头。
“陛下,事涉朝廷重臣,此案,查还是不查。”
裴怀安暂管大理寺,此刻他问这句话,也最为恰当。
殿内陷入了死寂。
良久后,宗政衡沉声道,“查!有冤就要查,不论是何等尊亲王爵,都该受大晟法度辖理。裴怀安,此事便由你的大理寺全权接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裴怀安弯腰领命。
“臣,遵旨。”
而宫外的文嘉侯府,虞司琢也得知了沈摇光被刺一事。
毕竟,裴怀安将人带走之时,可丝毫未想过要掩盖一二的。
“因我起的祸事,也该由我了结了,来人,为我更衣。”
虞司琢似乎决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