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宣屿本就因为长期用绢束勒住腹部,导致整个人身子不爽利,人也颇为没精神。
此时闻到这牡丹鱼羹的香味,她只觉一股根本无法抑制的反胃感铺天盖地地涌来。
下一秒,宣屿仓皇转身,用衣袖遮掩住自己的面容,紧接着,一口秽物吐在了身旁的地上。
这是极为失仪的行径。
一旁的雍王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雍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扶霓忙站起身问询道。
宣屿想要回答些什么。
可紧接着,那股恶心感再度涌来。
她只能无力弯下身子,整个人脸色苍白,下一秒,竟然直接歪倒在了桌案之上。
“王妃!”
雍王此刻终于有了一些爱妻的模样。
他立刻将宣屿拉入自己的怀中,小声唤着她。
“陛下,可要传太医前来为王妃瞧瞧。王妃这般模样,怕是当真生了病。”
明棠眉宇间也颇有些担忧之色。
宗政衡立刻点了头。
毕竟这雍王妃可是在宫宴会之上出的事。
自然,是要当着大家的面让太医诊治出结果为好。
免得他这些兄弟们回去,一个个又打起了小算盘。
诊脉的自然是方苹。
宣屿被雍王抱到了偏殿,扶霓作为此次宫宴的操办者,自然也是跟着前来了。
剩下的人则是在前殿等候消息。
方苹要为宣玙诊脉之时,雍王用身子稍稍阻拦了一二。
“宣成伯,听闻您在陛下面前极得信重,本王一直有结交之意,却未有机会。本王府中有不少罕见的奇珍药材,待回府之后便派人送到宣成伯府上,便当做是见面礼了。也请宣成伯为王妃诊脉之时,多多费心一二。”
雍王的话语中可见交好之意,更有那么若有若无的暗示。
而方苹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只恭敬道,“雍王殿下,臣要为王妃诊脉了,还请殿下退至屏风后。”
其实方苹哪里不懂,雍王的言外之意,是让自己在脉象上稍稍为其遮掩一二。
毕竟,自己虽有伯爵之位,但也不过是一个太医署的医正而已,哪里犯得着他堂堂皇室亲王如此低姿态的结交。
雍王脸上的神色一滞,原本的和善也消失殆尽。
“宣成伯当真是高风亮节,本王佩服!只是女子嘛,还是柔软一些为好。否则将来嫁人也是桩难事,不是吗?”
“微臣嫁不嫁人,倒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王妃昏厥过去,雍王殿下还有心思在这里操心微臣的婚嫁之事,看来外界流传的王爷同王妃夫妻鹣鲽情深一事,也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一句话,直接将雍王接下来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片刻后,雍王拂袖退至外间。
屋内只剩下了方苹和宣玙,以及一个伺候的小宫女。
“你去准备些热水进来。”
方苹随口一个理由,便直接将那宫女支了出去。
而后,她垂首看向床榻之上的宣玙,低声道,“我知道你醒着。”
睫毛颤动了下,刚刚还昏迷着的宣玙缓缓睁开了眼。
“宣成伯大人,我求您,救救我。”
一等的亲王王妃,此刻却狼狈爬起身跪在床榻上朝着方苹磕头。
方苹有许多宣玙的资料,知道她在未出嫁前是多么肆意骄傲的一个女子。
虽然是庶出,但是蔷夫人极得宠爱,她在宣家的地位也比寻常庶出高出不少。
后来出嫁后,更是及笄之年便成了一等亲王妃,便是她的父亲都要给她行礼。
几乎所有人的口中,宣玙都是天生好命的代表。
生得好、嫁得好、过得好。
可此刻宣玙的神情,显然说明事情的真相并不如外界所传言那般。
“热孝之时有孕,乃是不敬,又是国丧,乃是不忠,雍王这是想要你死啊。”
方苹的低语,让宣玙眼中含着的泪水悄然滑落。
“所以请宣成伯大人救我一命,我知道,此次宫宴之上牡丹鱼羹的出现决计不是意外,既然大人来为我诊脉,想来必定也是早有安排。大人需要我如何做,尽请吩咐。”
宣玙这话,低到了尘埃里。
见方苹脸上似有疑虑之色,宣玙一咬牙,直接解开了衣衫。
在方苹略带惊疑的目光中,一具满带青紫伤痕的胴体出现在了眼前。
“即便孝期有孕一事能让我活下来,可在雍王身边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折磨我已经受了数年,如今我不想再受了,我知道你们想对付雍王是吗,我可以帮你们,我是他的枕边人,一些旁人接触不到的东西我自然能够找到。”
宣玙的神色中满是期待。
她似乎还不知道,这一局的目标,不光是雍王,更是她。
方苹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打动了。
“好啊,我帮你这一遭。”
良久后,方苹从内室走出,迎着雍王阴沉的神色,她恭敬道,“雍王妃只是饮食不调导致的脾胃不适,略调养些时日便好了。”
雍王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凑近方苹,低声道,“宣成伯,本王记着你这份心了。”
他只以为方苹终于想明白了,卖了自己一个好。
而后,雍王一副爱妻模样,直接到了内室去关怀他的王妃去了。
方苹自然还要去同其他人回禀,看到外室坐着的扶霓,二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雍王妃昏倒一事,似乎只是一桩小插曲。
在听到方苹的禀报后,宗政衡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让雍王夫妇尽早回府歇息了。
肃王妃也极为隐晦地撇了撇嘴。
本还以为她闹出了什么糊涂事呢,不想居然真的是脾胃不适。
唯有宗政璟似乎多瞧了几眼雍王的坐席,眉间微微蹙起,似乎略有沉思之意。
而在除夕后没几日,方苹便顺利同宣玙搭上了线。
宣玙也如她所言,偷偷给了方苹不少关于雍王的秘密情报。
方苹找了人一一核验,那些情报全部为真。
两人的合作,似乎也更多了几分信任。
直到,方苹要求宣玙为她找到一份雍王同南六省官员的交往书信。
宣玙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了,但也提出了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