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人的老巷时不时传出几声犬吠。
夏日闷热的风动静极小地拂过树梢,于是蝉便像受了惊似的叫的更加厉害起来。
一阵急促的呼吸夹杂着剧烈奔跑的脚步声忽然划破了这寂静的夜。
染着黄毛的青年几乎不要命地朝前奔跑着,就跟后面有人讨他命似的。
连头都不敢回。
“你个兔崽子,老子看你再跑??还不给老子站那儿!”
身后男人粗粝而刻意压低的怒吼声越来越近。
于是,那个黄毛便跑的更快了。
傅义就穿了双破球鞋在后面追,鞋底子都快冒火星子了愣是连呼吸都没怎么乱。
他提起一口气,长腿一迈。
伸出大手对着那黄毛的脖领子就是一提溜。
谁知手心出了汗,一个不察便没拽住。
那黄毛眉眼间的狠厉便登时越发深重。
他迅速地左顾右盼起来,似是在寻找可以成功出逃的好去处。
电光火石之间,一抹穿着白色长裙的纤细身影就这样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遥遥伫立在这条充斥着飞沙尘土的巷子前方,乍眼的厉害。
傅义只看见从他兜里闪出了一道银光,等到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黄毛却早已经朝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奔了过去。
顾惜瑶提着手里的一袋子颜料,正摸黑往根本谈不上是家的那个破房子的方向走。
她步伐缓慢,眼眶酸胀,觉得手里的颜料就像大石头块一样沉。
“快闪开!”
一道嘶哑的喊声忽而响起。
瞬间便惊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被这突兀出现在黑夜的声音吓得汗毛直立,愣是直接钉在了原地,根本就挪不动脚。
待到回过神来时,却感觉伴随着一阵眼花目鸣。
颈侧好像被一道极其尖锐的物品死死抵住了,身后也不知道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个浑身带着烧烤味的男人。
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挟持着她往后面倒退着走。
“你别过来!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抹了这小娘们儿的脖子!”
黄毛的手心全都湿透了,哆哆嗦嗦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却还是壮着胆子狠狠地瞪着傅义。
顾惜瑶却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哭闹。
就那样默不作声地盯着方才一阵混乱中不小心被摔落在地的一袋子颜料。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几近无声地低喃了句:“... ...你把我的颜料摔坏了。”
“你他娘别出声!”
黄毛咬着牙啐了口唾沫,刀尖又往里蹭了蹭。
傅义只感觉耳边一阵嗡嗡作响。
他盯着眼前被黄毛用把破水果刀挟持着的顾惜瑶,终于在原地停下了脚步,没再继续向前逼近。
只是脑子里却突然非常不合时宜的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家的那台已经破到不能再破的老电视,唯一能看且还算清晰的一个频道,
经常播放的一档节目,叫动物世界。
里面放过一种动物,叫天鹅。
通身白羽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好看的要命。
那细白纤长的颈写满了清傲... ...就好像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把脖子长得这么好看么?
傅义在心中失神的问自己。
但下一秒,等到顾惜瑶抬起头望向他的时候。
他便瞬间改变了这个想法。
她不光脖子长得好看。
她从头到脚都好看。
盈润的杏眸,淡淡的眉。
翘而小的鼻子,还有抿紧的唇。
那唇上好像什么都没抹。
但却让人看着跟樱桃似的红。
乌黑的发,白色的裙。
就像是在这又破又脏的老巷里悄然盛开的一朵圣洁清雅的梨花。
傅义想。
她看起来是与这个地方如此的格格不入。
不过紧接着他又不禁觉得奇怪。
这么一个娇小柔弱的姑娘面对这样的情况怎么连一滴眼泪都不流?
还是直接吓傻了?
傅义蹙了蹙浓密的眉,思考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办。
“不就是五百块钱么?你他娘至于追我这么长时间么?”
黄毛磨着后槽牙的声音终于将傅义唤醒。
他登时面上一片冷色,低声斥了句:“少跟你爷爷我废话,我可告诉你,刚才我早就报警了!”
黄毛听了这话,情绪便显得更加激动起来。
他带着顾惜瑶往后又连连退了好几步。
而被他禁锢着的顾惜瑶却直勾勾地盯着傅义的脸,神色还是一片淡然。
其实她是在想。
原来老师说的话没有错。
真的有人能把五官长得这么立体。
眉骨高耸且坚毅,就像书上画的欧洲人一样。
眼眸深邃,鼻梁挺括。
而面部轮廓就像是用雕刻刀沿着边际迅速削过一般利落。
顾惜瑶想,这样的一张脸如果想要画在纸上。
那一定要画很多条直线吧。
就在此时,远方的警笛声倏然撕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傅义乌黑的眸死死地盯住了黄毛拿着水果刀的那只手,瞅准了机会,趁他一个大意就直接如闪电一般窜了上去。
他想直接不顾一切地跟这小子纠缠在一起的。
却低下头又将这姑娘细白修长的脖颈看了个满眼。
当即便是一个犹豫,下意识地便直接用手心去夺刀。
而另一只手赶紧钻了个空隙把顾惜瑶往外一推。
肩膀与肩膀的碰撞间,顾惜瑶只觉得这人身上的那股子烟草味生生地把黄毛身上的烧烤味盖了个大半。
她定了定神,然后赶紧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路灯下,跳着脚地朝警车喊:“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