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瑶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徐瑶把这些话说完。
直到徐瑶见她一直没有反应,眼神中带着些试探望向她,才终于极轻地叹了口气。
“妈妈,”
她表情很是认真,“如果你非要问我怪没怪过你,我也没办法说违心话。”
“曾经我也有无数次想问你,到底是不是爱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孩子。”
“可后来,我认识了傅义,也看到了他爸爸是怎么对待他的,他心疼我,我也心疼他。慢慢的... ...我就有点释怀了。”
顾惜瑶勾着唇角,脸上一片柔软,“可能是因为我们逐渐填补上了彼此心里缺失的那个地方吧,所以... ...就都开始不那么在乎曾经没有得到的那些爱了。”
“妈妈,我知道你肯定是爱我的。只不过可能从前的时候这份爱比不过你对顾方诚的执着。但现在我真的没关系了,妈妈。”
顾惜瑶伸出手,几乎没用什么力气握住徐瑶的指尖,她缓缓说道:“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其他的都不重要。真的,妈妈。”
初春的风是和煦且温柔的,掠过窗外的时候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房间内的那一盏昏黄,将这个夜晚笼罩在淡淡的温馨之下。
顾惜瑶从小到大,都没有跟徐瑶说过这么多的话。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躺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徐瑶说,那天晚上傅义还跟她聊了很多。
字里行间无外乎都是他对于顾惜瑶的心疼。
他甚至将曾经印象深刻的一幕幕画面复述给徐瑶听,告诉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惜瑶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她又是如何如何的坚强。
这桩桩件件的困难或者是挫折都没能阻拦下她继续前进的步伐。
所以,傅义说。
他认为,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能阻拦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阿姨,您放心。瑶瑶出国了以后,我隔段时间就会去探望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也尽管吩咐,您别跟我客气。”
徐瑶幼稚兮兮地学着傅义的语气,末了儿实在受不了了,笑得直肚子疼,“诶呦,瑶瑶,你怎么就找了个这么个男人呢?你说说,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好赖话全让他给说了。”
顾惜瑶抿着嘴儿,也跟着乐。
心里暖融融的一片。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沉默半晌后柔声说道:“可能是用一袋颜料换来的吧。”
是啊。
他们初次相识的那个夜晚,她被那个抢钱的黄毛儿挟持,然后摔坏了一袋子的颜料。
后来,他也是因为看到自己伤心的模样才动了恻隐之心。
想到这儿,顾惜瑶还真觉得那袋子颜料摔得一点都不可惜。
徐瑶的体力到底是越来越差,聊着聊着也终是彻底失了力气。
她似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只是右手却仍然紧紧地攥着顾惜瑶的小手,不愿意撒开。
时间已经大约到了凌晨,顾惜瑶却毫无困意。
两个人之间总算是把所有的话都说清了,可她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却还是愈演愈烈。
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事实证明,母子连心这句话并不是虚言。
凌晨四点半左右,顾惜瑶的眼皮子才开始有些发沉,就突然感觉身边的徐瑶身体开始一阵一阵地颤动起来。
她胸膛极其剧烈地起起伏伏,大张着嘴,双目紧闭,就像是刚刚脱离了水的鱼一样。
顾惜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宕机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
等到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早就光着脚夺门而出。
“傅义!!傅义!!”
她也顾不上自己这样到底体不体面,喉咙嘶哑着一句一句喊傅义的名字。
只连着喊了两声以后,屋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傅义根本就没睡觉,连枕头都没沾。
经历过傅中山毫无预兆的突然离世,让他对将死之人的状态也多了几分了解。
今天打见着徐瑶的头一面儿他就觉得不对劲。
说不出来是哪儿,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加上顾惜瑶今天晚上也一直显得战战兢兢的,他就更不敢放松了。
这母女之间可是牵着根别人都看不到的线,作为女儿,她肯定会是最敏感的那个人。
“冷静点儿,宝儿。”
傅义也慌。
他家瑶瑶这两嗓子已经给他听得心急如焚,他实在见不得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傅义先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冷静,用宽厚的掌心三两下地帮顾惜瑶抹了抹眼泪。
这边的动静也惊醒了徐瑶房间对面的顾方诚。
他举着手机走出来,满面肃然:“是不是你妈妈不行了?”
“嗯... ...叔叔,您快点... ...联系联系妈妈之前的那个医生,还是咱们干脆先叫120,她好像是喘不上气一样。”
两个人都站在顾惜瑶的身边,这让她总算勉强踏实了一些。
稍稍缓了下过于激动的情绪,顾惜瑶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
冷静。
要冷静。
不光要冷静,还要做好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
“顾叔儿,我先打120的电话,甭管怎么着咱先把人送医院去,然后您给那个主治大夫问一声,打声招呼。”
傅义头脑极其清醒,行动力也强。
说完了这句话抄起手机就打了120急救电话。
好在附近的医院也多,这个时候马路上也算是清净,没过一会儿救护车的鸣笛声就从庭院里传了进来。
顾方诚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几个人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跟着救护车一起赶去医院。
救护车的车厢里只能再坐下两个人,傅义攥着顾惜瑶的手告诉顾方诚自己陪着她就行了。
顾方诚点点头,拿着车钥匙从院子里开了辆车。
跟在救护车的后面开。
徐瑶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生命体征已经越来越弱。
她的主治大夫只看了几眼便对着顾方诚默默摇头,“我尽力吧。”
大门关上后。
红色指示灯响起。
顾惜瑶呆呆地站在急救室的大门前,却没有再继续掉眼泪。
她依偎在傅义的身上,让他结实的臂膀把自己圈在怀里,只觉得万分庆幸。
这样难熬的时刻,最爱的人在陪着自己。
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顾惜瑶的情绪算是平缓的差不多了。
她仰着头跟傅义说,“咱们坐在那儿等吧,杵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傅义点点头,大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肩。
两个人转身以后,却见顾方诚正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猩红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