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岐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出现在老爷子身边的男人。
他身份特殊,极少露面,是老爷子的心腹。
这次意外,他竟被老爷子叫到了众人跟前,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调取监控这个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来做,可为什么老爷子会将这个事交给他。
如果他家老板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老爷子又是作何打算呢?
这件事情,他必须提防着,老板现在还没醒来,但他该着手准备的也决不能马虎
夜色无边,天空渐渐泛起了白影,唐父未眠,只疲惫地坐在床边,而唐甜亦是如此。
她的脑袋从混沌到清醒,从麻木宕机到意识回笼,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泪水早已在空中干涸,眼角睫毛处残留着斑驳泪痕。
她安静地望着他,就这样从阑珊夜色坐到了天空泛起了霞光。
阳光从窗外爬上,一点点溜进病房,摸到了唐甜灰暗的视野里。
恍惚间,唐甜这才发现天亮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一群医生鱼贯而入。
悉心检查一番,各项指标正常,他们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离开前瞧着父女二人一宿未眠,他们看着心底也略有感触。
“甜甜,你去休息吧,你哥哥他没事了。”
男人的嗓音尽显疲惫,眼底一片乌青。
唐甜动作轻缓地摇了摇头,“没事的爸爸,我不困,你去休息吧。”
看着同样倔强的女儿,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也无力。
唐憬沂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唐甜哪里也没有,就在病房里守着他。
每天都会有家里人过来,他们每个人来时都会劝唐甜回去休会,但唐甜无一例外都是摇头拒绝了。
期间,唐允儿也来过好几次,有一次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唐甜二人时,她又想对着唐甜动手,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谭岐拦住了。
唐甜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谭岐对唐允儿说了一些话,自此以后,唐允儿和唐甜单独相处中,她再也没动怒抬手。
在第四天的下午,病床上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
疼痛感在醒来的那一刻瞬间袭来,那场车祸的画面也是历历在目。
眨了眨眼,他发现余光中有个身影。
缓缓扭过头去,他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睡着的女孩。
看着她,他的眼底变得柔和,心底也被什么东西所塞满。
他尝试着坐了起来,接着抬起了右手,一点一点抚上她头顶的发丝。
真实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男人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他动作极柔,害怕将她吵醒。
忽然,男人想起了什么,柔光四溢的眼底有水雾在凝聚。
他凝望着掌心下的女孩,心头的苦涩和恐惧似滔滔江水蔓延奔流。
如果当时他不在现场,如果他现在没能醒过来,那。
掌心下的女孩突然一个颤抖,随即立刻挺了身。
四目相对,他们望着彼此。
“怎么了?”
长时间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又不似那长期未喝水般的干涩。
唐甜看着他摇摇头,心口很闷很堵,让她说不出话。
眼前的人脸色很差,眼底一片长期未睡觉才有的乌青。
“怎么了?”微微哽咽,他又问了一遍。
她还是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只是还未平复内心中想哭的欲望。
唐憬沂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最后落在了她的眼里。
眸中有晶莹闪烁,只不过被他强行压抑着。
对视良久,她终于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压下,带着难收的哭腔微微开口:“做噩梦了。”
又是那个噩梦,又是那个画面,她松开了他的手,手术室大门打开,医生悲悯开口说尽力了。
终于,她没能忍住,满是裂痕的瓦罐没能守住缺口,里面的水顺着缺口倾泻而出,最终瓦罐也碎了一地。
她崩溃地哭了出来,眼泪如雨落下,但女孩哭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又努力地忍下这崩溃的情绪。
唐憬沂望着她,眼角泛起了一圈红晕,抬起手,他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擦去她的眼角落下的泪。
“怎么了,怎么哭了?”
“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
女孩点点头,抬起手抹掉自己的泪,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心头的害怕、愧疚、激动。
他抹掉她脸上最后的泪花,随即缓缓笑了,噙着泪的眼里装着女孩哭红了眼的脸庞,他自责又庆幸地扬起嘴角。
“哥哥。”
她轻轻的,又认真的唤他。
“嗯?”
他认真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男人的笑容放大,捧在她脸颊下的右手始终没有收回。
“因为你出事了爸妈会难过啊。”
出事,他说出口的也只敢是这两个字,别的,他不敢想。
“可是你出事了我们也会难过啊。”女孩的眼泪又一次滚落流出。
喉结滚了滚,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所以别难过了好不好。”
他这样说,唐甜只觉得更加的难过。
脑海里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他开着车直直冲了上去,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
“好不好?”
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滚动,带着诱哄,带着丝丝的恳求。
唐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