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太子进宫的时间,皇帝在大殿来回转圈,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通知皇后和太子妃。
又转了好几圈,终于又想起了刚才自己说的话:
“护卫太子有功,当赏,当赏!你如今也不缺钱了吧,地也赏过……”
常安谷期待地等着,心想:
赏钱赏地都可,钱不嫌多,地也不嫌多!
正想着,头顶猛然落下一句“封爵如何,来人,拟旨”。
常安谷直接被这一句震昏了头。
封爵?!
直到皇帝写完圣旨又盖了大印,常安谷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封爵唉!
她不是没想过……从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当女帝的都有,她只想了一个爵位,也不算什么吧!
但是,她推广农家肥、新农具,她首推冬小麦种植、两年三熟增加粮食产量,她发现玉米并推广种植消灭饥荒……
这些惠及全民的功劳,所得的功德把她因为少喝了孟婆汤,从而导致不安稳的魂都给安得稳稳当当的了,却只得到了钱、地这种常规的奖赏……
她在边州,把自己所有的存粮和棉花都贡献给了边境的军士,带着牙帮和边境的守军一起抗击异族的进犯,还人品爆发地带着牙帮夺回了两个县……
如今,她封爵了,不因为这些,却是因为“护卫太子有功”。
太子,似乎一下子比这些都要重要了……
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常安谷心中复杂,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她刚才夸了陛下是她心中的陛下,此时却又犹豫了。
太子进宫,皇帝一家团聚,常安谷和徐相这等外人,便识相地退下了。
三日后,太子宣布回归,在朝堂亮相接见异族使臣。
朝上判了贵妃母子和母族的罪,朝堂上哭嚎一片,冤声震天,但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本就被动的使臣,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境地,谈判条件一减再减。
常安谷被封为“敬恩侯”,赐了府邸和食邑,连安氏也沾光有了诰命。
朝中有关“女侯”的不和谐声音,被皇帝和太子一力压下,常家一时风光无限。
牙帮因为护卫太子,也在除边州商路之外的地方声名远扬。
表姐杜雪因为救治太子以及边境守军的事情也得到了相应的封赏。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常安谷闷闷不乐。
许今南见状询问缘由,常安谷便说了自己面圣封爵的相关疑惑。
“我总觉得,我配得上这个爵位,但……我总觉得,我不应该以这样的理由获得爵位……
我做了那么多,最后封侯,是因为……我救了皇帝的儿子……”
“人非圣贤,陛下也是人,便是他认为太子殿下比一切都重要,又有什么错呢?在他不知道太子还活着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出来一个有利于这个国家、无愧于百姓的决定。
那时,他做了一个君王,得知太子还活着之后,他重新变成了一个有些权利的父亲。他做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对大夏江山,对他的百姓都有益无害。
对于朝堂上的大多臣子,他这次算是任性了些许,但对于所有人而言,他依旧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常安谷忽然有了些明悟:若是没有这次救助护卫太子的事情,皇帝也许永远也不会对抗群臣,只为了去封一个有些功劳的女子为女侯!
“啊,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有遗憾,也是正常的。”许今南摸了摸她的头发,“无论是因为什么获得,今日这个爵位配得上你,以后,你也一定会更配得上这个爵位,这便足够了!
或许你可以这么想,这个爵位,不是皇帝赏你的,而是因为你值得,老天爷赏你的!”
常安谷被逗笑了:“我自然值得,我的棉花,还没有发力呢!”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常安谷仰头向天空呼出一股郁气,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路上遇到程功,以常安谷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必再向他躬身行礼。
反而程功还要行礼喊她一句“侯爷”。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程功,常安谷胸口的伤疤开始条件反射地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程大人,还欠我一剑。”
程功也倒痛快,反手拔出身侧的佩剑递到常安谷眼前。
“是我欠你,我认,请!”
常安谷惊讶于他的态度,但手下不停,接过他的佩剑,咬着牙直向他胸口刺去。
她在边州其实也已经杀过人了,是异族进犯的敌军,杀完人,她吐了整整三天,做了一周的噩梦。
之后再杀人,她便不怎么怕了。
但如今,她手中的剑尖割破了程功的衣襟,虽然并不想要了他的命,却也突然迟疑起来。
见常安谷手中的剑抵着他的胸口,却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程功以为是女孩子心软下不了手,便闭了眼自己往前迈了一步。
那一剑,他也煎熬了许久,如今还了,对他也是解脱。
但想象中的刺痛并未传来。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只见到眼前的女孩子叹口气将剑丢在地上,口中说着:“没意思,算了吧……”
“什么?”程功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安谷见他问,便围着他转了一遭,抱着手臂摇了摇头:
“我说,你这一辈子,很没意思!
你当官十多年了,靠着和陛下的师兄弟关系,一路升官发财,但你除了在百安县做县令的时候查过一次秋税,还为大夏的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吗?”
程功张口结舌,他没做过,自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常安谷口中啧啧几声:
“啧啧啧,我如今当官,满打满算也就……一天!
可我做过什么,程大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吧,程大人白拿了十多年俸禄,受百姓税收的供养,也不知道心里愧不愧疚……
你这样的人,不用我动手,已经算是个废人了,大街上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比程大人您有用!”
说完,常安谷转身要走,却被程功伸手拦住。
他又行了一礼:“侯爷,我……能做些什么呢?为了大夏的百姓!”
常安谷抿着嘴歪着头,又围着他转了两圈。
“你……脑子不好,但好在身体还算健壮,若真想为大夏做些实事的话……
边州正打算种植一种作物,若是种得好了,天下便再无苦寒之冬,若程大人真的有心,不如辞了官,去边州种地吧!
白拿了这些年的俸禄,也该还了吧!”
程功听完,再次躬身行礼,然后再未多言,转身便离开了。
第二天她便听说了他辞官的消息。
常安谷坐在二姐开得药铺院子里晒太阳,听闻此事也不禁感叹了一下。
程功还算是一个有些良心的人了,不然她那些话,也不可能说得动他。
更何况他辞官当天便找上门来,说要为她种地十年,先还了她的一剑;然后种地一辈子,还自己前面那些年白拿的俸禄。
常安谷见他如此识趣,在他启程的时候,还专门去城门口送了。
回城的时候,正遇到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城门快速驶出,里面隐隐传出哭声。
马车驶过常安谷身边,一阵微风吹开马车车窗帘幕的一角,她眯着眼一瞧。
好像……是那个什么秋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