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厂领导找？
许旭搁下筷子，心里有些突然。
不知道八一厂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自己。
虽然自己目前是八一人，但说实话，照过面的人也就寥寥那几个。估计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厂子里怕是都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更主要的是，平常里，许旭从不用剧组电话给家里和单位打电话，和大家一样，不占用剧组通信资源。私人上的事情，就写信或者外出办事时顺道打付费电话，这也相当于是个不成文的默契。
所以此刻，面对八一厂直接通过电话联系到自己的举动，许旭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这会儿，张珖前递来板砖一样的大哥大和纸条，又道：“你打这个电话，早先的时候就打过电话过来，我没找着你人。”
许旭谢过之后，接过大哥大，摁下了电话号码，片刻后，电话接通。
一道沉稳的女声从沙沙作响的音频里传来：“你好，哪位？我是王小棠。”
怎么会是八一厂是这位大佬找自己......许旭听到声音的一刻，大脑印象里顿时浮现出自己当初到厂报道时，第一个见面的这位女副厂长，当即问好道：“王厂长您好，我是小许，这个下午一直在片场忙，刚才剧组的人才找到我说厂里找我。”
电话拿头，此刻坐在办公室内王小棠笑着道：“哦，是小许啊，就是我打去的电话，怎么样，在剧组的生活如何？”
两人是寒暄了一会儿。
然后，王小棠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在寒暄中，很自然的表明来意道：“小许啊，听说你写了一个叫《无悔追踪》的小说发表在《十月》杂志上？”
话音里，虽有询问的语气，但已然有所确定。
嘿，厂子里是注意到这事儿么？
许旭闻言的一瞬，并没有事情被戳破的紧张，而是在心中，浮现出一股预料中实现的欣喜。
这事儿，他本就没打算瞒着，不然他就会起个笔名了。
但自己没主动说，就是想希望厂里能够主动的去注意到。这种主动说出和被动发现，所产生的心理预值是不一样。
而且他也想通过“八一厂何时以何种方式发现”这件事，来侧面判断《无悔追踪》什么时候能引起那些制作人的兴趣。
最简单的一个底层逻辑是，当厂子里能主动发现这件事时，说明《无悔追踪》借助《十月》杂志的扩散，已经传达到八一厂制作人群体的案头，并且是吸引到兴趣。
由此便可验证这个小说的影响力，在一定的群体范围内是达到了一定层级，同理可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传导，也应该能出现在业内其他人的案头上。
当下，面对王厂长的声音，许旭也是笑着谦虚道：“是的，之前在剧组练笔，正好剧组里也有前辈的指点，就试了试。”
饶是已经确定了这件事的王小棠，现在听着许旭本人肯定的话语，心里也不禁是再度的惊叹了一下。
或者说是惊艳。
因为凭借八一厂的渠道和力量，尽管《十月》杂志只是刊登出了小说的上半部分，但此刻在她的办公室桌头，已经是看到了全部的内容。
正是看完了全部，王小棠才惊艳于这个故事是出自许旭这样一支年轻的笔杆子，这力道，厂里是捡到宝贝了呀。
看来自己得摆上一桌感谢请央台里当初牵线介绍的那几位了......王小棠挺是感慨道：“厂里的文学编剧部，在今天的研讨碰头会上，是注意到这部小说，认为它很有搬上荧幕的价值。”
啊？
这下，许旭倒是意外了，曾经《无悔追踪》可没有做成电影这一茬，此刻沙沙作响的电话里，带着种确认和试探性的语气问道：“是厂里要用这个故事么？”
那边的王小棠给出肯定的回答道：“编剧部都觉得这小说适合做成片子，故事深层次和浅层次的东西都能找到对应的群体，受众性应该会不错。而且在谍战这个题材领域，我们厂也是空缺了好些年了，厂领导都觉得你这个小说，可以做成电影看看。所以我电话打到你这位主笔人这里，想问问伱的意见。”
既是自己人，根本无需绕弯子。
这种好的故事点子，当然是要纳入到厂里，没有肥水要流到外人田里的道理。
而且王小棠此刻在电话里也是实言。
这几年，针对谍战这个题材领域，八一厂缺位可是有好些年了，把自家这些年制作的电影片单翻出来看一看，跟谍战相关的还是十多年前弄出来的一部《奸细》，再往前，那就要翻老黄历了。想当年，谍战可是立厂之初的看家本领，电波、野火春风等等，都是高水平之作。
不是厂里不想制作谍战题材，而是没什么好的素材，相比于厂里前辈们拍出来，怕草草弄出来的东西被上面一些领导骂。
所以，在眼下突然发现，居然有厂里自己人写出一个不错的谍战小说之后，厂里的几个领导当即就心动了。
某种程度上，这才是八一厂看中了《无悔追踪》的首要推动力，相比之下，小说本身的精彩反而是其次。
面对王小棠的话，许旭当即表明态度道：“厂里能看中我的练笔之作，当然是我的荣幸，就是这个篇幅，应该远超电影时长了吧。”
这个《无悔追踪》小说，许旭创作时的模板就是参照电视剧，这么长的篇幅，如果要做成荧幕影片的时长，显然要大刀阉割。
王小棠听着许旭的话，当即就笑了，然后道：“难怪文学编剧部那些人，说我把你关系放到演员剧团是弄错了，说是就应该让你去他们编剧部。”
拿着粗黑大哥大的许旭心想可别，他对于自己演员剧团编制的身份挺满意，编剧眼下是香，那是圈子还算尊重文学人，再过十来年那可就不讲究了。而且演员是幕前，编剧是幕后，前者可是更容易进入上面领导的目光里。
开完玩笑，王小棠接着刚才的话，是说道：“你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会上也有其他编剧提出相同的问题，所以这是电话打给你的第二个目的。编辑部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对照着做出一个电影本子出来，小一辈人的情情爱爱就不那么侧重了，就主要是冯静波和肖大力这对人的命运，然后希望你这位主笔人能够给把关一下。”
许旭闻言道：“我听厂里的，我这可谈不上把关，厂里的编剧都是个顶个的。不过就是从写这个故事时的出发点来讲，这个故事是需要这么长的篇幅才能把里面一些东西说透的，厂里其实也可以考虑把它制作成电视剧的形式。”
站位要正确。
作为厂里人，首先许旭表达了配合。
并且，他也理解搬上荧幕给大众的东西，需要注意一些，尤其还是八一厂跟其他制作单位还不一样，有着自身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厂里即便是让他动手也没问题，自己都能把三十集的《潜伏》压缩成一万字的细纲，对《无悔追踪》进行大刀阔斧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是相对而言，许旭还是希望尽可能保留这个故事的完整性，无疑电视剧是更加适合的方式，所以此刻他也是向王小棠提出了做成电视剧这个概念。
至于答不答应，这对他而言并没有损失。
能够借助八一厂的力量先期制成电影，本身就是意外之喜，这就能进一步的推动这部小说的知名度。
即便八一厂不做电视剧，他相信这个故事也会吸引到电视台，而且相比于八一厂的特殊性，电视台在制作上的尺度无疑会相对放松一些，更能保持小说的原汁原味。
电话那头，面对许旭给出的提议，王小棠想了想，委婉着道：“我们毕竟还是电影厂，小说里有一些地方，比如你写的那些儿歌之类，我们厂也不便去制作......”
许旭明白了，虽然这样的答案在预料之中，但难免有一点点沮丧。
倒底是八一厂目前尚未有制作电视剧的传统，它目前的所有立足点，正如它成立的厂名那般，是着重于电影的。
不过这时，电话里的王小棠又道：“厂里初步意向是可以列为明年的项目，因为今年厂里手头上有《平津战役》这个任务要忙，明年吧，你写的这个故事不是有两个主角么，等你剧组那边忙完，到时候回来演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