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华微微有些异讶。
虽然洛飞卿死了一百多年,可是他生前跟怀霜剑尊是修真界最令人羡慕的一对道侣,无华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分道扬镳。
内中情形,显然不适合他问。
可无华实在心底痒痒,好奇充满了他的眼睛。
洛非清全当没看见,起身道:“我身上有伤需要调养,观中可有客房借我一月?”
无华心说你真把这里当自己家,叹了叹气道:“以前你住过那间,现在还空着,不用我带人领你过去吧?”
“不用。”洛非清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了。
无华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过去的一双璧人。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啊。
东厢别院,洛非清绕过长廊短亭,推开了客房的门。
里面纤尘不染,虽然没什么装饰,但是胜在整洁清静。
洛非清服下紫云珠,体内瞬间气血翻涌,他闷哼一声,运转心法,将喉咙里的甜腥味压下去。
日升月落,无人打扰。
燕岚渐站在紫絮峰山脚下,手里捏着一枚开峰符令。
他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圈,还是没找到洛非清的身影。
从去见无华宗师起,他就消失不见了,让燕岚渐怀疑洛非清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真可惜,还没真正跟他交上朋友呢。
燕岚渐眼里闪过一抹遗憾,随着紫絮峰上的大阵开启,他收回心神,和其余几百人一起飞进山里。
……
羽凌宗,寒渡峰。
自莫怀盈所做之事被揭发后,宗内弟子提起他都一脸厌恶。
不管死去的弟子里面有没有他们的亲朋好友,师兄师妹,和魔族勾结,都是为仙门所不耻的。
瀚州和镜澜州为首的神梦楼与通天阁之主,更是从几十万里外飞剑传书,斥责羽凌宗管教不善,月离忧身为宗主,放走了曾经的师兄,是不是刻意为之?
收到这两份传书,月离忧看了眼,就放到一边了。
没亲自来,就不算大事。
他走出怀花殿,外面梨花融融,殿宇沉穆。
月离忧独自站在雪山绝巅,俯瞰底下群峰如立,山川河流环绕着错落的亭台楼阁,连绵殿宇,往来白鹤,仙气缭绕。
云章学堂的后山脚下,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水波荡漾,青翠的湖面飘着一盏盏莲花灯。
那是各峰的人放在这里的,为的是祭奠魔域里惨死的同门子弟。
修士自入门起,便脱离世俗。但是还是有人会来这里放灯,祈求逝去之人的魂灵安息。
哪怕他们都知道,大多死去的修士,都没有灵魂转世,道消则身死,身死即魂灭。
苏铭心站在河边,看着自己放的那盏灯飘远,有些失魂落魄。
秦致风和木蒹葭也来为问剑峰死去的小弟子放灯,瞧见他,木蒹葭走上前,跟他打招呼:“发什么呆呢?”
苏铭心回神,对秦致风颔首,随后看向木蒹葭,叹了口气:“我有些担心洛师弟。”
“洛师弟……似乎不在死去的弟子之中?”木蒹葭沉吟道。
苏铭心点头:“他没回来,但宗主也未宣布他的死讯。”
“这就奇怪了。”秦致风扬眉,摸了摸下巴道,“如果洛师弟还活着,宗主应该会去找他吧……”
毕竟是亲传徒弟,怎会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面。
苏铭心苦笑:“我不知道。”
宗主怎么想的,他们怎么知道?
木蒹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宗主既然还坐的住,洛师弟肯定没事。”
月离忧有多宠洛非清他们都看在眼里,不仅亲自给他打造了一把剑鞘,连飞卿真人的遗剑都传给他了。
上次宗门选拔,宗主见到洛师弟受伤,亲自把人抱走的,他都看在眼里呢。
木蒹葭觉得,不用多担心。
苏铭心看他一眼:“要是我有你这么乐观就好了。”
“喂,什么意思?”是说他缺心眼吗?
秦致风打圆场道:“别吵,洛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大家也都不希望洛师弟出事的!宗主现在坐守宗门,不是为了防止其他人来找咱们晦气么,我看说不定过段时间洛师弟就回来了 !”
苏铭心轻轻叹息,不再多言。
木蒹葭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总觉得苏铭心好像很看重这位洛师弟。
三人的交谈清晰地传到月离忧耳里,他收回神识,望着眼前的辽阔天地。
去……找他么?
这个想法一禁浮起,便止不住地震颤。
连脚下的山峰也似听到他的心声,卷着雪尘呼啸。
月离忧的神色逐渐坚定,他大步走回寒渡宫,设下禁制。
于此同时,在太极殿处理事务的承真听到宗主传来一句话:
“吾要闭关突破,若有人上山寻吾,且让他等着。”
承真一愣,宗主要突破了?若是这次成功,那便是大乘期修士,谁还敢上山来找他麻烦?
这就是月离忧想到的办法了。
只要他这时突破,其余十五宗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来找他。
到时他将宗内事务交给承真他们处理,便可隐藏身份,去找洛非清。
……
陇珺观。
洛非清再度睁开眼,体内的气血已经平复下来,丹田灵气满溢,修为稳固后,更加精进。
他走出门外,此时距离紫絮峰开峰已经过了二十七天,还有三天里面的人就会出来。
如今道观里还剩些求良缘的修士,在这里徘徊不去。
洛非清望着那树,底下有对年轻男女正在低声细语。
“名字已经写上了,是不是该落叶子了?”秀丽的年轻女子脸红红的,戳了一下旁边的青年。
青年挠了挠头:“应该吧……”
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将自己和道侣的名字写在红纸上,祈一片姻缘树的叶子,和纸一起装进红封,再挂到姻缘树上,两人就会长长久久。
女子害羞道:“那你快求呀……”
“求了,这就求!”青年赶紧闭上眼,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叶子落下。
女子不开心:“你是不是没有诚心?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一辈子?”
“哎哟姑奶奶,我对你的心意那是天地可鉴,这树不落叶子我有什么办法嘛!”青年哭丧着脸,被女子敲了一下脑袋。
就在两人争吵间,一片苍绿的叶子吝啬的从枝头掉落,飘进青年手里。
青年大喜:“你看,这不就有了!”
他赶紧将叶子和红纸装好,挂了上去。
风吹红签如浪,女子脸带红霞,靠在了青年肩膀上。
洛非清无聊地收回视线。
不过是人的妄想而已。
一百多年前,他和月离忧也在这树下祈过。
洛飞卿满怀期待地闭眼,等待叶子落下。
可是那姻缘树就是巍然不动,任洛飞卿祈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难道我和你还不够有缘分?”洛飞卿无奈地笑笑。
月离忧一顿,冷眼看向一动不动的菩提树,浩瀚肃杀的剑意从他身上曼延开。
“不落的话,我就自己折了。”月离忧冷然道,“至于怎样折——”
他悍然拔剑,深沉如墨的觉霜剑指树干底部,锐利寒光一闪而逝。
后面赶来的无华:“……”
洛飞卿拉住月离忧,想说要不然算了,结果在月离忧冰冷的剑意下,刚才还威武不能屈的菩提树突然开始疯狂摆动,不一会儿就落了一沓叶子到月离忧手上。
无华:“……”
月离忧收回剑,将树叶递给洛飞卿。
洛飞卿哑然,随后失笑:“这么多也装不下啊!”
他随手选了一片,装进红封,和月离忧的名字一起挂到了树上。
刚挂上去,那树枝就嘎巴一声,像是承受不住,断了下来。
月离忧亲自捡起,挂到了最顶上。
这次树枝终于没再折了,月离忧满意地将重新出鞘的觉霜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