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卿操纵清雪,一剑劈在幽冥扣撑出的结界上。
莫怀盈就站在浑圆的结界中间,手心漂浮着幽冥扣,呵呵一笑:“你说得对,我和他,的确算不上师兄弟情深。”
他指尖浮现血红的纹路,滔天魔气将瞳孔染得一片漆黑,只余中心一点空洞的白光。
“我就是这样,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人呀。”
莫怀盈彻底放开了身上的禁锢,邪异妖魅的气息,与九幽魔塔上巨大的天魔身影一般无二。
随着幽冥扣转动,天空呈现出浓重的深红色,一股呛鼻的血腥味飘来,他们仿佛身处在一轮血月之下。
万物都染上了红,莫怀盈飘在空中的发丝也一样。
两人在一片末世般的光影里对望,同时抬起了手——
刹那,魔域动荡,空中的灵气挤压形成巨大的旋涡。
惊雷似的银白和深渊似的黑红撞到一起,爆发出厚重的烟云,遮蔽了魔域上方的天空,透不出一丝光亮。
洛飞卿轻轻喘着气,嘴角多了一缕鲜血。
他翻转长剑,紧紧盯着未散的烟云。
在看见莫怀盈身影出现的一瞬,剑光直落而下!
九天之上,剑如银河。
莫怀盈向前抵挡,幽冥扣化作薄薄的黑雾,竟穿过清雪的剑尖,径直没入洛飞卿的胸膛。
洛飞卿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脑海中响起无数的哭嚎。
那是被幽冥扣炼化之人遗留下的血气与怨恨,污秽浑浊,无形无相,仿佛来自无间地狱,足以污染任何人的道心。
满是绝望的黑暗裹挟住灵魂,短短一息,洛飞卿眼角就流下了血泪。
莫怀盈见状勾起了唇,得意地靠近洛飞卿,朝他的心脏伸出尖利的五指:“再坚定的道心,在触碰幽冥煞气的时候,都将不复存在……”
他顿住。
因为洛飞卿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莫怀盈微微挑眉。
鲜血从洛飞卿嘴角溢出,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灭了碧云宗?就是为了夺取我门至宝——冰灵珠?”
闻言,莫怀盈眯了眯眼睛。
他目中含着一丝嘲弄,语气却很温和。
“月离忧难道没有告诉你?”
“当年,我并无意灭你宗门,只是想用凤火真莲子,借冰灵珠压制我身上的魔骨而已。可惜,碧云宗主发现了我魔族的身份。我若不杀了他们,死的便是我了。
洛飞卿,其实你不该怪我。
如果他们不先对我出手,我也不会因为重伤,被魔骨控制。
因果相连,你要怪,就怪仙门魔道誓不两立,你的师父和师弟,都是傻瓜。
为了一点道义,赔上了性命。”
噗——
长剑破空。
莫怀盈在听到声音的刹那,身体已经被清雪从背后刺穿。
他的手指停在距离洛飞卿毫厘的地方,低头颤颤地看了一眼胸口雪白的剑尖,寒光刺得他的眼睛一阵疼痛。
“为什么……”莫怀盈不可置信,洛飞卿明明中了幽冥煞气,此刻应该道心破碎,痛不欲生,为什么还能反杀他。
他不相信自己会输。
他凭什么输?
洛飞卿冷淡地看着他,血泪还挂在他的脸颊,让他的神情与面容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一半绝望,一半漠然。
莫怀盈睁大漆黑的魔眼,不顾身上的伤,发动了感知之法,非要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在看见洛飞卿体内的青莲时,他不禁愣住,指尖颤抖得更为厉害。
“九曜青莲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怀盈对天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他的表情似哭似笑,充满了自嘲,“他竟然把神器给了你……”
有净化之效的九曜青莲盏,自然天克幽冥煞气。
七情六欲,爱恨嗔痴,最终都不留痕迹。
莫怀盈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同一个地方,输了两次。
他想起第一次知道师尊把神器给予月离忧而不是自己的时候,他很嫉妒月离忧;
而现在,看着洛飞卿,他连嫉妒都不再有了。
不管是师尊还是师弟,都不曾真正选择过他……
“为什么……不是我……”莫怀盈心有不甘,咬牙朝前。
磅礴的剑意锐不可当,直接从他的胸口往上划开,莫怀盈整个上半身分裂成两半,缓缓倒向两边,如转瞬枯萎的血之花。
一截鲜红的魔骨从花中间露出,迅速地飞向九幽魔塔。
洛飞卿毫不犹豫地追着魔骨而去,一剑斩在不断膨胀的天魔之影上。
那锐利无匹的清光,像穿透黑暗的太阳,将世间魔气消融殆尽。
血红的魔骨也在这道光芒下,承受不住化为齑粉。
塔前。
云忘和凤漪指尖各飞出一滴精血,为封印法阵合上了最后一道。
天魔的挣扎怒吼倾泄而出,化为漆黑的光柱,猛地冲破了九幽魔塔。
恐怖的能量在天地间生成,哪怕有封印阻挡,天魔仿佛也想趁魔劫到来的时刻,强行复生。
云忘和凤漪控制着魔塔不倒,洛飞卿提起清雪,从上而下再斩一剑!这一击,抽尽了他丹田剩下的所有灵力!
惊鸿似的剑影,与从塔底而出的剑芒相遇,天魔恐怖的能量在两道浩然剑意的夹击下,尖啸着爆开,震荡的余波引得魔域动荡,空旷的塔顶落下无数碎屑和木块。
洛飞卿丹田处传来阵阵疼痛,战斗到现在,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
他闭上眼,一瞬间失去意识,从塔顶上方坠落。
无数纷乱的光尘与碎屑中,一道飘渺的人影接住他,轻轻在洛飞卿柔软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轻柔浅淡,像蜻蜓点过水面,又像薄薄的冰花,在日光下融化。
那是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接触,恍然让人认为是个错觉。
在洛飞卿落到地面的刹那,人影也如被风吹散。
空荡荡的高塔内,一片狼藉,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安静得不可思议。
云忘走进来,看见的就是洛飞卿晕倒在地的景象。
他伸出手,给洛飞卿疗伤。
洛飞卿轻咳一声,很快睁开了眼睛。
他纤长的手指抚过地面,仿佛在出神,什么话都没说。
云忘淡淡地开口:“月宗主和我的交易,是他代替通天阁作为人剑,镇压塔底。”
洛飞卿还是没有反应。
但云忘知道,洛飞卿已经听见了。他微微垂首,随后走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的战局就发生了变化。
有凤漪和云忘的加入,剩下那些魔修,根本不足为惧。
仙门弟子很快踏平魔域,旷野上魔气一清,阴霾也逐渐散开。
羽凌宗的弟子正收拾残局,承真和姜灵遥望着九幽魔塔的方向,看见洛飞卿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