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意袭人。
沈临枫见苏芸禾已经睡熟,小心翼翼起身,披着斗篷出了屋。
他原本只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但怕冷气会冻到苏芸禾,他还是选择出去。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沈临枫在一棵大树前站定。
下一瞬,一个黑影落在了沈临枫的身后。
“大少爷。”
沈临枫:“何事?”
黑影顿了一瞬,道:“今日大老爷来要钱……属下认为,大少爷不该那么苛刻,大老爷到底是——”
“老太爷的儿子”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临枫的掌风已至。
黑影下意识抵挡,却在最后一瞬放弃抵挡,硬生生挨了这一掌。
“噗——”
一口血喷出,他的脚步已后退在三米外。
沈临枫夹了刀子一样的声音,在寒夜中响起。
“你也知道你是属下啊!你觉得那是你该管的事情吗?别来试图指挥我,否则,祖父的遗愿干脆就由你来完成好了!”
黑影沉默一瞬,立刻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属下知错。”
“滚!”
“是。”
原地重新只剩沈临枫一人,可他的心里,却感觉被一群人包裹般烦躁。
那种恶心又黏腻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
他忍不住讽刺的想,果然还是亲儿子啊!
不管沈承业如何烂泥扶不上墙,老宣平侯到底不忍心弃了他。
甚至怕他这个当儿子真的不管爹,还命令那条好狗监督着。
呵呵,或许见劝他不成,没准儿还得私下里给沈承业送银子吧!
而他这个所谓备受祖父看重的长孙,却时时刻刻被提醒着振兴侯府。
前面的风雨,都要他来扛,连自由都不得。
后面的安乐,却要沈承业来享,他连报复都不得。
他那精明一生的祖父,果然是好算计啊!
“呵呵呵……哈哈哈……”
沈临枫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可不是好笑嘛!
他在普通百姓心里的地位,恐怕都要比家人心里高吧!
侯府高门,看着光鲜,其实内里,早就烂透了!
沈临枫笑着笑着,又停下了下来,呆呆地望着一处虚空,神思恍惚。
其实,他也是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的。
那时父母恩爱,父慈子孝,好不和谐。
他聪明好学,祖父爱重。
最快乐的时候,沈承业甚至把他放在脖颈处扛着,让他骑大马。
他曾在阳光下骄傲地说:“枫儿是我最爱的孩子,枫儿就是爹爹最大的成就。”
却也在几年后,用同样的姿势哄另一个儿子。
“还是松儿乖巧贴心,松儿聪明,长的最像我!”
他曾在明媚的春日,给他娘画眉雕玉。
却也在寂寥的秋里,眉眼烦躁地逼他病入膏肓的娘同意他娶平妻入门。
那苍白恐怖的灵堂,带走的,不止是疼爱他的亲娘,还戳破了他记忆里的慈父的幻象。
那个男人,今天竟然还能舔着脸问,他们父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或许是忘了,当年,他在灵堂上用多厌恶的语气对他说,“晦气的东西,长的跟他娘一样。”
时间可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淡化屈辱,也能让人忘记自己曾经恶心的面目。
沈临枫在外吹了半宿的冷风,才算把脑子吹的再次清醒。
人生来孤独,死时也不成双。
好在这一场孤旅,有妻子和女儿陪他一程。
如此,便已足够。
………
虽然大年初一被沈家那群人晦气找上门,但没影响沈今安的好心情。
她们在西北也没别的亲戚,本该去娘家拜年的初二,她们也能闲在家里。
沈今安便又开始捣鼓起美食来。
利用春秋手法又从空间里弄了一些牛奶出来,忙活了一上午,做出了十几碗糖蒸酥酪。
小三郎爱死了这种奶香奶香的东西,吃的满足极了。抿着小嘴儿,眯着眼睛,活像一只刚出满月就饱餐一顿的小猫咪。
糖蒸酥酪上面撒了干杏仁,不算太甜,不仅小孩子喜欢,也符合大人的口味。
沈临城那么一个大小伙子,几乎三口一碗,已经吃了两碗了。
一家人吃的欢欢喜喜的时候,门外又来了动静。
“安安妹妹在家吗?我和三妹妹五妹妹来找你玩了。”
沈锦柔似乎又恢复了曾经优雅端庄的样子,一副大姐派头的领着两个小姑娘过来。
沈今安心里满是意外,她跟她们有啥好玩的,她们曾经不是都不屑于搭理她的吗?
捧着碗正在吃的小三郎听到外面的声音,呆了一瞬,随后赶紧拽着田姨娘的胳膊,又急切又小心地低声道:“姨娘,快~快把酥酪藏起来!不给她们吃!”
田姨娘虽然觉得自己儿子的举动非常明智,但男孩子从小养成这样护食的举动,还是太过小气。
于是,她一边听儿子的,赶紧把那些糖蒸酥酪端到食盒里,一边教导儿子:“做人不能太小气的,你以后可不能这样的,你知道吗,三郎?”
三郎那双大眼睛一边直直地盯着田姨娘的动作,一边嗯嗯哈哈地点头答应。
“我知道啦~三郎要大方!三郎下次一定大方。”
看来以后他得离那些姐姐远远的。
要不然真碰上了,他不乐意大方就毁了承诺了。
但那些姐姐,可真不讨他喜欢。
昨天在厢房吃东西,明明一口都没少吃,还没说他姐姐一句好话。
他姐姐做的东西那么好吃,他凭什么便宜她们?
沈三郎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他今年已经四岁了。
“长大”之后第一次独立思考的问题就是,这些今生的姐妹,还真不如他前世的兄弟“封六哥哥”来的实在。
好歹他吃姐姐做的好吃的时,每回都会不停地夸夸夸。
这小家伙的心思大人不得而知,只是对于田姨娘的举动,众人都很默契的没吱声。
就连最圣母的苏芸禾,都选择了闭嘴。
只能说,虽然大人的恩怨不涉及到孩子。
但大人不招人喜欢,肯定也要牵连着孩子不太受人喜欢的。
沈临枫夫妻可以让自己不迁怒那些孩子,但让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