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靠在办公桌上，看着一左一右对面而坐的两个女人，总感觉自己像个居中调停的裁判，又恍惚间觉得像被夹在中间的受气包。
她俩居然相伴而来，这着实出乎意料。他一时搞不清楚这算是偶遇还是有组织有预谋。自打俩人进了门、落了座，就都一言不发，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不敢轻举妄动。
谁先说话谁就输吗？他暗戳戳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靠意念在“暗战”。
“姜总……”还是秘书敲门打破了诡异的沉寂，“大家都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
“有会啊？”金诺一率先松防。就像真空压缩包进了空气，整个气氛流动起来。
“让陈总主持，我这边有事。”姜潮打发走了秘书。
“刚才遇到向暖，她也要过来找你，便一起了。”金诺一笑道。
“那我是沾了向设计师的光。”
咦，姜潮的甜言蜜语勾兑了过量的工业糖精，听一句就让人浑身颤抖。
“你们聊正事，不用管我。”金诺一就像在自己的办公室，起身漫不经心地踱起了步子。
向暖看一眼姜潮，把文件夹递给了他。姜潮只打开第一页，目光便倏地落回她身上。
啥意思？他盯着她，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她轻轻一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姜潮满腹狐疑地翻完了整套方案，连最后一行字都看完了，确定这就是前两天被他丢出去的那份文件。只不过，那天他可没有看得如此细致。
“沈经理已经给我看过了。”他俩终于结束了眼神交流，回归到正常的语言频道上来。
“是，按照您的意思正在改。”
姜潮快要忍不住笑了，抿了抿嘴掩饰道：“那问题是？”
“这里，”向暖走向他，在文件的某处指了一下，“成本会增高。”
姜潮的目光顺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路下滑，落在方案上写着“装饰”的地方，又抬起眼来满是玩味的看着她。
“成本高不高是和收益相对的，只看一个数字没有意义。”
“好。”
向暖就伸手把文件夹拿了回来，回答之简练连姜潮都忍不住笑起来。只有她神色如水、面无表情，迎向姜潮的目光不见丝毫波澜。倒是一旁的金诺一看得饶有兴味。
“我没有别的要说了，不打扰你们，再见。”向暖微微欠身，就要离开。
“说完了？”金诺一笑着挡住了向暖的去路，顺势准备递一杯红酒给她，“效率是高哦，我倒起了好奇心是什么问题一点就透？”
她探身就拿向暖手里的文件，被向暖一闪身避开。
“我不喝酒，谢谢。”
金诺一闪了空，嘴一扁，看向姜潮。姜潮痞笑着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将酒杯接了过来。
“工作说完了，你还没说怎么想起来看我？”
“看看你的车展进展的怎么样，婚期在即，总不想有什么意外影响了我们。”
姜潮大笑：“一个小小的车展而已，怎么可能影响到婚期？”
向暖才没有兴趣做这出蹩脚感情戏的观众。她的戏可以杀青了，被必要抢别人的镜。
“向设计师，”金诺一今天是铁了心不会轻易让她走了，“瞧我又忘了，是向暖，还没来得及问那份合作意向书你看了吗？我还等着你回话呢。”
“感谢您抬爱。姜总这一单已是让我如履薄冰，再没有半分能力去您那儿逞强了。”
“这是拒绝我吗？”
“是。”
门终于在身后关上了，连同金诺一那句“如果我非要呢”一同隔绝开来。向暖长长吐出一口气，快步离开了这里。
她刚回到工作室，大家便一窝蜂地围上来，好像她是从火线杀回来的一样，迫不及待要听她将前线的消息。小武还夸张地绕着她前前后后打量，分分钟都会说出“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这句来自老母亲的关心。而沈枫的表情明显写着“回来就好”，她可是亲历“战场”的老兵，最知道个中滋味。
看着一个个浮夸的反应，向暖都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炸毛。“干活！”她狠狠拍了一巴掌，“为了露营，加油！”
还没忘了露营？大家撇着嘴一哄而散。
向暖回到办公室，四仰八叉地摊开在椅子里，终于能真正缓口气了。可姜潮的脸360度在脑海中旋转，一时竟让她有些“晕椅”。
那个家伙，是聪明哈！
他不动声色地配合着自己的表演，居然都不需要提前对词儿就能无缝衔接。自己和金诺一的出现对他来说绝对是个意外，可他应对得太从容了。
这么会演，又把江云晖原来的娱乐公司收购了，自己出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忽然很想查查宝通实业和三通电子两家的经营财报，但一声警报同时敲打着神经。她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已然游走在想太多、管太宽、陷太深的危险边缘。
会被灭口啊！她赶紧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回归到眼前的工作中来。
“暖姐，姜总。”
安静了一天的姜潮最终还是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姗姗来迟。向暖还以为他真能沉得住气呢。瞧瞧，到底是等不到天明。
“门外的墙上写着露营二字？”姜潮看起来轻松惬意的很，又要玩那套顺道下班的花招。
“哦，那是我们画得第一个饼，以后还会画更多，看最后能吃到哪个。”向暖也笑吟吟的，全然不是上午的冷冰冰模样。
“自己画饼自己吃？倒是有趣的很。”
“倘若这次车展做得还算能交代过去，姜总不妨也先给我们画个饼。”
“画的嘛，何必这么保守？！”姜潮笑起来，“不如你们撒开了想，想吃个什么样的饼，想好了我一定画上。”
“姜总要么姓姜呢？还是您最老辣。”
就当是夸奖吧，姜潮笑得得意洋洋。
“说起吃嘛……一起晚餐？”
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会来。向暖都佩服自己的料事如神了。话说你也太没有创意了，不是在马路上吃就是在餐厅里吃，还有没有别的更有创意的活动？
她摇摇头：“没必要，两句话就能说清楚。”
姜潮先是一愣，自己的目的这么轻易就被看穿吗？
“第一句。”他问道。
“周一汇报，沈经理会修改出第三套方案。”
“第二句。”他压住性子接着问。
“成本会增高。”
哈哈哈，在这等着我呢？这算是call back吗？
向暖知道他想什么，把她的方案构想投屏在了墙上。她缓缓解释着自己的思路，等她讲完才发现姜潮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身边。
他看呆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只做设计师大材小用了，我的副总给你留着。”
“我只想赶紧做完，拿钱走人。你我钱货两清，再无瓜葛。”
“你觉得看过这些我还会放你走？”
姜潮面对向暖离她更近了些。但向暖不为所动，淡然道：“会。毕竟谁会留一个知道太多的人在身边？！”
姜潮一愣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爽朗到穿透了整个工作室。
行了，上道了。大家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落定了。
“沈经理，周一好好汇报。”
姜潮大步流星的离开，临出门丢给沈枫一句话。他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让人家滚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