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县,县城以南五十里。
河水湍急,树林之中一片狼藉,浓烟阵阵,满地断枝落叶。
几辆马车歪倒在官道一侧,尸体随处可见,大都是穿着黑衣的蒙面人。
当县令齐照林带着人赶到事发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卑、卑职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跳下马来,连滚带爬的跑到张景鸿面前,他脸色惨白,声音更是颤的厉害。
齐照林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档子事。
更关键的是,这是在云中县的地界上......
“皇、皇上,您没事吧......”
看看周围的一地尸体,咽了口唾沫,此刻齐照林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张景鸿则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便扭头上了马车,一句话都没说。
“李大人......”
齐照林瞬间面如死灰,手忙脚乱爬起来,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平阳,欲哭无泪的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唉,我也不清楚。”
李平阳跟齐照林有过几面之缘,上次与李良来云中县“考察灵石矿”时更是借住在齐府,所以当下倒是没给齐照林脸色看。
“方才行至此地时,这群刺客便忽然自林中杀了出来,并无任何征兆,想来是在此埋伏已久。”
“幸好刺客之中并无太多高手,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皇上和二皇子皆安然无恙,只是折损了十几位禁军将士罢了。”
“此事究竟有何内情暂且不知,还要待审过贼人之后才清楚。”
“不过齐大人,不论如何这毕竟是在云中县地界......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叹了口气,李平阳摇摇头走远,只留齐照林绝望杵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正如李平阳所说,不管这场刺杀的幕后指使是谁,他作为云中县令都难逃干系,官途也必然是彻底到头了。
引咎辞官已是板上钉钉,保不准还会有牢狱之灾......
荣泰楼不是都被靖安司给灭了吗?
这些刺客是哪冒出来的啊???
回想起半个时辰前自己还在县衙满心欢喜的等着张景鸿,而现在竟转眼间就要沦为阶下囚......齐照林只感觉这一切便如同晴天霹雳般猝不及防。
然后下一刻......
“轰!!!”
电光闪过,紧接着就有雷声隆隆滚来。
“......”
看着翻腾涌动的乌云,齐照林一瞬间呆若木鸡。
......
“皇上,还去云中县么?”
长宽高皆将近一丈的马车之中装饰奢华,沉闷的雷声混着血腥气弥漫在紧绷的气氛里,反衬着魏明海的笑容格外刺眼。
盯着魏明海,张景鸿脸色铁青的冷笑道:“魏公公,不如你来替朕拿主意吧。”
“老奴以为应先返回定州城,查出刺杀一事的幕后指使。”
魏明海表情不变,仿佛没有听出张景鸿语气中的讽刺和愤怒。
“幕后指使?”
张景鸿眼神更为讥讽:“魏公公,这还用查么?”
“还是查查的好。”
魏明海看向车窗外正在收敛尸体的禁军兵卒:“死了这么多人,皇上总要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好,那便查!”
“砰!”
青筋暴突,一声闷响,紫檀木的座椅扶手突然被握碎成渣。
张景鸿猛地抖去袖上木屑,一字一顿咬牙道:
“回定州城!”
......
......
“啪嗒啪嗒!”
定州城郊,山月楼。
雨滴三三两两砸在重重叠叠的青瓦上,八角飞檐吞吐着风声,带动清脆铜铃叮叮作响。
起初零落,进而密集。
在酝酿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定州终于落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且似有倾盆之势。
“老爷,能得容妃娘娘召见,您艳福匪浅啊。”
一侧临湖的长廊中,三人不快不慢的走着,周遭竟不见一个侍卫。
脊背微驼的何计看向沈世安,眼神与此前那个老管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
眼神有些苦涩,沈世安没有回答,又或者说是无法回答。
身体如傀儡般僵硬,除了大脑之外,四肢早已不受意识的控制。
而这一切则是拜身边另一人所赐。
正是已许久没露过面的孙卓。
“孙公公,您这摄心术着实厉害,难怪能在魏公身边效力,小人当真是大开眼界。”
转头望向孙卓,何计立马换了一副谄媚表情,极尽阿谀讨好之能事:“日后等小人去了京城,还望公公多多提携。”
“......好说。”
片刻后,相同的两个字,同时出自孙卓和沈世安之口。
这便是孙卓之所以能够受到魏明海重用的原因——摄心术。
虽然名字叫“摄心”,但从其效果来看,其实叫做“摄体”,又或者“影子模仿术”要更合适一点。
只能作用在没有修行的普通人身上,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他人的行动。
具体效果就如眼前这一幕一样。
孙卓做什么动作,沈世安便也会做什么动作。
甚至连说话都会“同步”。
效果恐怖,不过却也有诸多限制。
比如施展者和被施展者之间不可离的太远,一旦超过十丈便会失效。
再比如施展神通之后,施展者的动作就会变得极为迟缓,正常情况下一眼就能被人识破。
但即便如此,摄心术却也是一门极具“功能性”的神通,利用好了可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像现在。
有谁能想到被天下读书人视为偶像沈世安竟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吱呀~”
雕花扇门缓缓打开,模样姣好的宫女将三人让进房间,带至里屋。
掀开的帐幔之后,一丝不挂的姜屏月仰面躺在床上,身体便如白玉般光洁无暇,唯有脸上仍戴着面纱。
“沈大人,奴婢已照您说的做了。”
宫女看了一眼孙卓,旋即轻声说道:“还望您可遵守承诺,事成之后不要忘了曾答应奴婢的事情。”
“......这是自然。”
孙卓嘴动却无声,屋中只有沈世安的声音在回荡。
“......”
床榻那边,姜屏月的身体好像颤了一颤。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眸中充斥着慌乱与恐惧。
但不论她怎么努力,身子却就如同灌了铅一样,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转一下头都做不到。
因此,姜屏月便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绣有飞凤的床顶,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眼神同样悲凉,可表情却无比麻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