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海摆脱了四人的追踪,回到了王家庄。
躺在炕上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天的遭遇,除了在眼前不停滚动播出外,王海的第六感觉,总在提醒自己,将有不祥的事情要发生。
假如我是韩达君,接下来会怎么做?
将心爱的未婚妻平安送回家,然后回家睡大觉,或者去录像厅继续上班?
如果是这样,韩达君出门的时候,也不需要带砍刀,更不需要带几个弟兄。
王海果断排除了这个可能。
四人之所以没有追赶自己,是因为韩君达发现柳香香受了伤,将未婚妻送回家,比追赶教训仇人,更加重要。
躺在炕上,自己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
可要是不躺在炕上,怎么能吸引坏人“入坑”呢?
王海坐了起来,环视了一圈这座,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的土坯瓦房。
房顶漏雨、山墙开裂,蛛网密布,岌岌可危。
为了坏人伤害自己,牺牲掉这座房子,是值得的。
更何况,这座房子已被老头以260元的价格,卖给了邻居王耀武。
王耀武又转送给自己的干爹,如今南山镇镇长萧尚仁。
萧尚仁本来是要拆掉这座老房子盖养老别墅的。
无奈得知王海的亲生父亲,是现如今大秦省林业厅厅长郑国诠。
而萧尚仁自己的儿子目前还在上大学。
以一个老狐狸的正常思维判断,不招惹王海,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毕竟自己还没有退休,暂时也不需要一座乡下别墅用来养老。
更何况,惹恼了王海。
他只要到省城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不但自己儿子前途泡汤,甚至自己还会受到牵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儿子大学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端上铁饭碗。
自己顺利退休,隐居乡下,任凭王海怎么折腾,将再也翻不起大浪。
王海假定自己就是萧尚仁。
他一边在屋里寻找煤油灯,一边做着推测。
运气不错!
王海虽然没有找到煤油灯,却找到了一瓶煤油。
满满一白酒瓶的煤油,静静地斜靠在灰暗的墙角。
墙角堆满了杂物,一张吃饭用的小炕桌斜靠在墙角。
也许小炕桌太破了,父亲临走时并没有将它带走。
也正是墙角的这张破损的小炕桌,挡住了家人的视线,将一整瓶煤油遗忘在了堆满杂物的角落里。
王海喜出望外,拿出白酒瓶,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确认里面装的就是煤油后,便去寻找制作煤油灯的墨水瓶。
姐弟三人从小都爱学习。
因此家里并不缺少玻璃瓶。
很快,就在窗台上发现了四五只墨水瓶。
上面的标签还在,这种上海产的“英雄”牌墨水,对于学霸王海来说,记忆犹新。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墨水,王海才能笔走龙蛇,在作业本和试卷上写出颜筋柳骨般,令人赏心悦目的钢笔字来。
没有时间去怀旧。
王海迅速给墨水瓶倒入煤油,又找来一截棉芯,用煤油浸湿,轻轻放在里面,只露出一小截灯芯。
划着火柴之后,橘色的火苗开始轻轻在墨水瓶瓶口跳动。
王海将炕桌搬上了土炕,郑重其事地将煤油灯摆放在正中间。
剩下的多半瓶煤油放在离炕桌不远的墙角。王海站在炕桌前瞅了瞅墙角的白酒瓶。
只要眼睛不瞎,进屋后便一眼能发现。
为了将自己伪装成正在炕上睡觉的男人。
王海从后院抱来了一捧稻草,用绳子简单捆扎成人的形状,再从后院找来一条装化肥的塑料袋子,盖在上面。
王海站在屋外的窗口,尝试着看了一下。
灰黄的油灯阴影中,稻草捆扎的人形,像极了“沉睡中的男人”。
王海心满意足地回屋。
从里面关上了前后门,又将窗户检查了一遍。
王海满意地点点头,便从土炕旁的小窗户跳了出去。
房檐垂下来的一根铁丝挂了一下他的胳膊。
这是用来垂吊玉米棒子的铁丝。
秋天地里的玉米收获之后,这里的山民更喜欢将玉米绑在铁丝上,垂吊在房檐下,等它们自然晾干。
“有用!”王海拽了拽铁丝,发现这种12号铁丝非常结实。
用力来回折了二十多回,终于折断了一截铁丝。
在屋里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王海不敢停留太久。
后院的两大堆稻草堆放在石墙边,王海快速将其推倒。
抱了十多捧,将其堆放在自己家的屋檐下。
王家庄与南山镇的大多数村庄一样,散落在南山北坡的几条山脊上。
王家庄地势更加险要,东南西三面是断崖,只有北面一条斜坡通往村庄。
是冷兵器时代重要的军事要塞,也是通往南山镇镇政府,以及更远的新沣县,包括省城秦都重要的驿站和后勤补给站。
王海的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刚走到村口的庄稼地,便看到四人骑着自行车鬼鬼祟祟地进了村。
村口的小溪水依旧哗哗哗地流淌着。
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它依然如故。
守护吊桥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如今村上安排了一个耳朵有些笨的无儿无女的六十岁老头在桥边守护。
王海将耳朵贴在石屋前的窗户上听了一下,屋内鼾声如雷,老头睡得正香。
四人将自己的自行车隐藏在路边的玉米地中,提着砍刀和狼牙棒朝王海家方向走去。
王海家在整个王家庄“龙首”的位置,并不难找。
作为王耀武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韩达君不仅在王耀武家喝过酒,还赌过钱。
轻车熟路。
四人来到王海家门口,发现屋里依然亮着灯。
蒙着脸的韩达君一脸得意道:“这小子还没睡,咱们直接冲进去?”
黑痣男道:“我和大哥一组从前面的窗户翻进去,你俩一组,翻墙到后院,小心他从后门逃走。”
黑胖男和地包天表示同意。
看到两人从低矮的石墙翻进后院之后,韩达君和黑痣男提着砍刀跳进了前面的院子。
土坯房的土墙上安装着木格子小窗户。
韩达君抡起砍刀,一刀便将小窗户破碎。
做好了与屋主人一番打斗的韩达君,却意外地发现屋里静悄悄的。
煤油灯灰黄的火苗在静静地跳动,土炕上的人似乎还在沉睡。
这么大的动静,连屋檐下的蝙蝠和夜宿树梢的栖鸟都被惊飞了,土炕上的人竟然一动不动。
日了鬼了!
韩达君手里提着砍刀,蹑手捏脚地往前走。
“不会死了吧?”身后的黑痣男小声嘀咕。
这更增加了屋内的恐惧感。
提着刀,猫着腰,走到土炕跟前时,两人终于看清了土炕上的人。
原来是捆稻草。
这屋里还亮着灯,人呢?
韩达君一个眼色,黑痣男打开了后门。
四人站在屋外的台阶上,面面相觑,突然明白过来,流氓王海把他们耍了。
掀开盖在稻草人身上的塑料袋,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韩达君怒火中烧。
端起炕桌上的墨水瓶,将里面的煤油洒在了稻草人上。
“大哥,这还有煤油。”地包天看到墙角的白酒瓶里还有多半瓶煤油,喜滋滋地将它递给了韩达君。
“倒到那边的木箱子和烂桌椅上。”韩达君吩咐道。
随着白酒瓶见底,屋内的煤油味道越发浓重。
“我们走!”韩达君手一挥,四人便朝屋外走去。
临出门的那一刻,韩达君将手里正在燃烧的煤油灯丢在了土炕上的稻草人身上。
瞬间,屋里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四人快速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