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时,王海的这句提醒,犹如一把利箭,射中了张龙辉的心脏。
他顿时感到一阵心悸,手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看张龙辉脸色阴郁,捂着胸口,头也不回,岌岌往前,李发奎关切地问:“领导,你不舒服?”
张龙辉停下脚步,一副看穿世事的神情,低头道:“这小子绝非臭鱼烂虾,而是一头下山猛虎,将来咱们谁也惹不起。”
李发奎暗暗心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
夜已深。
银河迢迢璀璨,夏虫伏草而鸣。
王海骑着二八大杠,车梁上坐着柳香香。
在县城的夜市,两人饱餐一顿之后,一路欢歌笑语,在熏人的暖风陪伴下,朝南山镇柳园村方向骑来。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
远远望去,村口依稀可见三个人。
两男一女,旁边还有一头母驴。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柳香香认出了父亲母亲和韩达君。
王海笑笑,朝夫妻二人打招呼:“干爸,干娘,你们都还没睡?”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让我们怎么睡得着?”柳福海埋怨一句。
贺芳梅气得瞪了女儿一眼,又一脸不屑地望着王海,扭过头,看向一边。
一家人转过身,朝村里走去。
王海骑上二八大杠,选择离开。
在未来的岳父母面前,韩达君保持着克制,塑造自己老实可靠的后生形象。
既没有歇斯底里,大声嚷嚷,也没有垂头丧气,默不作声。
看着未婚妻被王海搂着腰,从车梁上扶下来的亲昵动作,韩达君虽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但此刻却表现得异常冷静,这让未来的老丈人柳福海,感到不可思议。
柳福海时不时地朝未来女婿的脸上,瞅一瞅,查看其表情变化。
没变化?
既没有表现出过分生气,也没有显示出丝毫兴奋。
此时,韩达君一脸平静地对柳香香说:“平平安安回来就好。我和叔叔阿姨一直很担心你。”
柳福海听后,满意地点点头。
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客气话,但随后的一句,却极具杀伤力。
“这人是个流氓,是个坐过牢的刑满释放人员。三年前,就是他在玉米地里,把侯如玉糟蹋了。到现在,大家还在议论此事。狗改不了吃屎,你跟他在一起,我和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的安全。”
柳香香一听这话,停下脚步,一脸严肃道:“韩达君,王海是什么人,我心里比你清楚。用不着你告诉我。而你是什么人,我也很清楚,别在我爸妈面前当老实人,好吗?别在欺骗他们的感情了,好吗?我早告诉你了,你我不可能有结果的,别赖在我家,好吗?”
柳福海一听这话,立即走到女儿跟前,盯着女儿眼泪汪汪的脸,道:“不要脸!后天你和达君就要订婚了,怎么还和王海钻到一起。王海是个流氓,你难道不清楚吗?他整天和那个死了男人的侯如玉,钻到一起,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看上他呢?他们一家,翻脸不认人,你不清楚吗?你跟他在一起能幸福吗?你嫁给他,我和你妈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吗?”
“那也比嫁给这个矮矬子强?”柳香香哭诉道。
“啪!”柳福海忍无可忍,当着妻子和未来女婿的面,给了女儿一巴掌,“你的婚姻我说了算,由不得你。”
说着,一把抓着女儿的头发,拖着她就往回走。
贺芳梅牵着母驴,走在后面。
此情此景,韩达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这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
三天后。
韩达君和柳香香订婚的日子到了。
按照当地的惯例,韩柳两家最重要的亲戚悉数到场。
韩达君的舅舅萧尚仁,自然是提前到场。而柳福海的结拜兄弟王寿山,也没有缺席。
整个柳家院子,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拥有高冷气质的柳香香,坐在酒席主宾位置,一脸的不高兴。
她斜着眼睛,将进门的人一一打量,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与她约法三章的男人。
他没有来。
直到客人全部落座,酒菜全部上齐,仪式马上开始时,他还是没有来。
柳香香端着酒杯,心神不宁,四处寻找那个身影。
没有他的影子。
“你他么不会耍我吧?”柳香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先干了一杯。
嘴角立刻抽搐起来,辣的额头冒出了汗,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昨天晚上,她将抹了鸡血,绣着俩人恩爱字样的裤头和胸罩,从后院的矮墙递给王海的时候,他答应我准时到场。柳香香心说。
可人呢?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订婚仪式正式开始,先由介绍人介绍情况。
两人的介绍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媒婆,一个有着五十年月老经验的老婆子。
订婚仪式的第二项内容,就是双方父母为各自的女儿女婿,送订婚礼。
男方为女方往往送的是钱和物。
韩达君的父亲准备了一千元现金和“三金”首饰,即: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
女方为男方往往送的是亲手缝制的围巾、布鞋等实用性物品。
也有女方将自己的闺中之物,如自己正在使用的木梳、簪子、荷包、香囊,甚至手镯之类,送给男方。
昨天晚上,当父亲柳福海问自己的宝贝女儿,打算明天给韩达君送什么礼物时,气呼呼的柳香香,脱下脚上的臭袜子,一把甩到了父亲怀里。
气得柳福海嘴唇直打哆嗦。
知女莫若父。
柳福海对自己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自然了如指掌。
他暗暗庆幸自己提前给未来女婿,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二八大杠。
柳福海有着自己的算盘,无论给女婿买什么东西,将来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无论是入赘,还是娶亲,都是男方先送礼。
韩达君的父亲,将装有现金的红包,三金首饰,郑重地放在红漆礼盒中,递给司仪。
司仪用一张红布,将红漆礼盒盖住,郑重地端到韩达君面前。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韩达君手里的红漆礼盒上。
韩达君双手捧着红漆礼盒,一脸激动将它放在柳香香的面前。
“新女婿揭开红布,让我们看看,你给新娘准备的是什么礼物?”有人提议道。
“就是,打开看看,让我们也一饱眼福。”人群中有人在起哄。
韩达君一脸得意,他知道,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比他更阔绰,更大方的人了。
当三金首饰和一沓厚厚的钞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们不由得惊呼起来。
“哦,真是有钱人!”
“看来,韩达君对柳香香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啊!”
“这么贵重的聘礼,我可是头一回见啊!”
“郎才女貌,韩家人为了得到‘小貂蝉’,可真舍得下本钱!”
……
“快给新娘子戴上,让我们看看咱们南山镇第一美人,戴上金首饰后,到底有多美?”又有人提议。
柳香香红着脸,将韩达君伸过来的手一把推开。
韩达君讨了个没趣,只好回以尬笑,将首饰放进首饰盒,盖上红布,放在一边。
司仪接着道:“下面请女方为男方回赠定亲之物。”
司仪接过柳香香二姐夫陈明哲递给的红漆礼盒时,柳福海心里有些纳闷:我不是给韩达君准备的是一辆自行车吗,怎么车锁上一枚小小的钥匙,占这么大地方,将整个礼盒的盖子都顶了起来。
柳福海一脸懵逼,将怀疑的眼光投给陈明哲。
二女儿柳香雪的丈夫陈明哲并没有明白老丈人眼神中所透出的担忧。
为了防止女儿香香给自己难堪,柳福海觉得与其让女儿将定亲礼物送给女婿,还不如自己亲自来。
这让男方的亲戚也觉得老丈人对未来新女婿的重视。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柳福海手中的礼盒上。
就像开盲盒一样。
所有人都很好奇,男方送给了女方这么贵重的订婚礼物,女方会回赠给男方什么礼物呢?
当柳福海将红漆礼盒的盖子打开后,整个人傻眼了。
围观群众却高兴坏了,“嗷,嗷,嗷”地纷纷起哄,接着鼓起热烈的掌声。
女人能将自己最重要的闺中之物——作为隐私的内衣内裤送给男人。
这说明女人对男人用情之深,犹如这贴身衣物一样。
这看起来,比任何礼物都要珍贵。
韩达君更是一脸自豪,激动得连连点头致谢,并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柳香香。
又有人嚷嚷:“上面还绣着情话呢,拿出来念念!”
“嗷,嗷,嗷……”
又是一阵起哄的叫声,伴随着热烈的掌声。
柳香香置若罔闻,一脸平静地盯着自己的内衣裤。
柳福海不好意思拿起自己女儿的贴身衣物。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韩达君拿起了柳香香的内衣裤,并一脸自豪地将它高高举起。
看到上面鲜红的文字,殷红的血渍,所有人的下巴,都被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