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女儿如此说,柳福海急了,瞪着双眼,朝女儿怒吼道:“这是改变你人生命运最好的机会,千载难逢。你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不去?”
“我说不去就不去,没有为什么?”柳香香朝父亲怒吼。
“你——”柳福海伸出手,就要抽女儿一巴掌,及时被韩达君阻止了。
“爸,爸,您别生气,香香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情绪还不稳定,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贺芳梅听后,斜眼瞪了女儿一眼,埋怨道:“你听听,听听,达君是个多么懂事,多么会来事,多么有本事的一个孩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偏偏对那个臭流氓,那么的上心?他能给你什么?你到底看上他的啥了?”
数落完女儿之后,贺芳梅无奈地摇摇头。
柳香香转过身,红着眼睛,道:“我已经嫁人了。活是王海的人,死是王海的鬼。他人在哪儿,我跟到哪儿。他人去城里,我跟到城里。他人在乡下,他跟他在乡下。”
柳香香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父亲柳福海。
柳福海忍不住骂道:“不要脸!王海是个什么东西,非要在他这根绳上吊死吗?”
“爸,爸,爸,快别生气。香香你也别生气,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王海也争取一个名额。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你们一块儿去。”
柳福海听完,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韩达君的肩膀,感激道:“有劳你了。”
……
华灯初上,夜生活开始了。
“星光”台球厅,“野蝴蝶”歌舞厅,“三缺一”麻将馆,“人间天堂”KtV,“忘情水”录像厅,还有西街夜市……
新沣县城不大,但夜生活依然种类齐全。
在夜市和狱友老马吃了点烤肉,喝了两瓶啤酒。王海乔装打扮之后,便有重点地去了两个地方。
在“人间天堂”KtV门口蹲守了一个小时后,王海便朝“忘情水”录像厅走去。
其它夜店,王海并不了解,但他从一起坐牢的狱友“老马”那里得知,“人间天堂”KtV,“忘情水”录像厅的背后老板,是萧尚仁。负责看场子的人是王耀武。
而黑痣男,黑胖子和地包天是这里的马仔,他们被安排在韩达君负责的部门,受韩达君调遣。
萧尚仁给了外甥一个“财务部”总经理助理的一个闲职,目的是为了监督王耀武。
特别是营收方面。
王耀武当然知道韩达君和他手下三个马仔的作用。
考虑到所有背后老板经营场所,都是这么操作的,他对韩达君的所作所为,也不计较。
互相尊重,大家都不越界,就会相安无事。
11:30,王海买了夜场票,进入到漆黑的放映厅,选择靠墙的角落坐下。
很快,他便起身,悄悄站在一处并不显眼的地方,盯着吧台,观察着负责看场人的一举一动。
11:50分,负责看场的人,打开抽屉,拿出一根铁链,朝大门方向走去。
王海躲在暗处仔细观察,发现负责看场的人,用铁链将大门锁上。
钥匙随手扔进抽屉里。
零点刚过,王海看到负责看场的人,手里拿着一盒录像带,走进放映厅。
包厢里传来一阵骚动声。
王海推测,众人期待的精彩内容,就要上演了。
果不其然,正在播放的港台武侠片,被负责看场的人按了暂停键。
接着,又按了退出键。
屏幕上出现了短暂的雪花。
负责看场的人,取出书本大小的录像带,将手里新拿的录像带,放进播放机中。
随着录像播放机上面指示灯的闪烁,屏幕上的彩色雪花消失了。
清晰的画面出现了,香艳的内容也开始播放了。
王海瞄了一眼,便不忍直视。低着头,溜到了厕所。
在厕所蹲了十多分钟后,王海低头走到吧台,对负责看场的人说:“厕所堵住了,你快去看看,大便要溢出池子了。”
王海故意将一张废报纸揉成团,塞到便池下水口。
看到负责看场的人急忙离开,王海打开抽屉,取出钥匙,打开录像厅大门上的锁子,离开了。
离开“忘情水”录像厅,王海没有再回到“人间天堂”KtV,而是直接去了狱友老马的住处。
老马因“投机倒把”“偷税漏税”以及乱搞男女关系等罪名,被劳教改造。
和王海关在一起,成了王海的狱友。
被捕后,老婆和他离了婚,带着女儿去了省城秦都。
老马则依旧留在新沣,继续开他的皮鞋店。
大家虽然称马三力为老马,其实老马的年龄只比王海大三岁。
女儿今年六岁,在省城秦都上小学。
只是长相较为老气,又不注意修边幅。平时穿着一黑色背心,蓝色牛仔裤,脚蹬大头皮鞋。
脊背常被晒得黝黑,再加上头顶有点脱发,认识他的人都称他为“老马”。
在和“老马”接触了一段时间,王海发现老马啥都好。
心地善良,为人热情,乐善好施,唯一不足的是,老马对和女人之间的事情,极为上心。
几乎每周都会从KtV带陌生女人到小屋里过夜。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并没有攒下多少钱。
对于里面各色各样的小姐,老马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谁的时间长,谁的姿势撩,谁的技巧完美,他能添盐加醋地说一整天。
王海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人间天堂”KtV里,有没有从事违法犯罪经营活动。
王海拿着自己拥有的唯一家用电器——手电筒,来到马三力的住处。
走到门口,王海正要敲门,便听到门里传来木板床的晃动声。
王海将耳朵贴到门上,倾听。
里面除了木板床的咯吱声,还有女人嘤嘤嘤的声音。
王海无奈地摇摇头,往下走了两个台阶。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根香烟,点燃,猛吸一口,徐徐将嘴里的烟雾吹出去,一脸陶醉。
一刻钟之后,木门开了。
穿着白色短裙的女人出来了,后面跟着一脸陶醉的老马。
马三力将其送出大门,看着女人上了门口等待着的三蹦子,双手送了女人一个飞吻之后,哼着小曲,返身回来。
“老弟,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开斋的日子,让你久等了。”马三力急忙道歉。
“说这话就把兄弟当外人了。兄弟今晚在你这里借宿,本身就影响你休息。”王海说着,递给马三力一根烟。
“走,进屋坐。”
王海跟着马三力进屋。
一股劣质的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直冲鼻孔。
王海开玩笑道:“你这屋里,男人的味道和女人的味道一样浓啊!”
老马呵呵一笑道:“那女人有狐臭,每次上我床之前,我都让她把香水多喷一些。”
王海点头,嘻嘻道:“人家不嫌弃你脚臭,就不错了。”
“你喝茶,我去给你换张干净的床单。”
“吃夜市的时候,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情,结果怎么样?”王海端起茶杯,吹了一口上面漂浮的茶叶问。
“不用打听。KtV里没有特殊服务,谁会去里面消费。你刚进来碰到的那个穿白短裙的,就是“人间天堂”里,经常跑外卖的。”
门口那辆三蹦子,负责接送。
“跑外卖的?”王海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句。
马三力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你都不懂,还号称寡妇杀手?”
王海面带微笑,自嘲道:“再别奚落兄弟我了。那都是狱友为了调侃我,瞎取的外号。”
“我不相信,你没上过寡妇的炕。”
“实不相瞒,在寡妇的炕上倒是睡了几晚,但我从来没欺负过寡妇,到现在还保持着纯洁的童子之身。”
“我不信。”马三力换好床单,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你爱信不信。”王海嘴角带着轻佻弧度,怼了老马一句。
两人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抽完烟,喝完茶,该睡觉了。
老马从墙角取出一凉席,铺在水泥地上:“你睡床,我睡地上。”
“那怎么能行,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呢?”王海推辞。
马三力故意将鼻子对着自己的胳膊闻了闻,道:“那女人的狐臭味,现在还停留在我身上,咱们睡一张床,我怕你受不了。睡吧,难得你来一回。来了,老马我就没把你当外人。”
黑暗中,王海问:“你这样打游击,身体能吃得消吗?”
“吃得消,吃得消。我很自律,每个月逢三逢七,才会叫外卖。身体没任何问题,就是有些费钱。你可别学我啊!”
王海喃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教也教会不,学也学不来的,你放心好了。”
马三力轻哼一声道:“看来,我这个老毒物没对你造成污染。这我就放心了。啊,王海,我求你帮个忙,你得给哥上点心?”
“有话直说,别对我这么客气。”
“我想扩大一下我的店面。皮鞋店赚的钱,全点了外卖了。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攒不下多少。刚好我隔壁那铺子不干了,我想把它盘下来,开一间服装店。”
“好事啊!”王海夸奖一句。
“服装店好开,但要找一个既靠谱又会来事的店员,却不容易。你知道的,哥和你一前一后出来,以前的那些亲戚朋友,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得找都找不见。连我老婆和孩子,都躲得远远的。你说这人啊,怎么就这么势利。以前哥做生意开店的时候,口袋里有钱。手上戴的是大金戒指,脖子上挂的是大金链子。这些人,像狗一样,整天围着我转,可现在,在街道上迎面撞见,把我当空气一样。扭头就走了,正眼瞧都不瞧。
“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存在即合理。你慢慢参悟吧,时间长了,就理解了。就像当年我爸对我说,人生就是生人。我怎么也不理解,后来我才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在以农业为主的社会里,家里没有个男孩,就没有劳动力。没有劳动力,全家就得饿肚子。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
两人聊着天,很快马三力就进入到梦乡。
王海却盘算着明天到县林业局找冯局长,怎么去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