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王海拍拍还在赖床的妻子。
柳香香懒懒散散地坐起来,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双眼迷离地望着丈夫,问:“晚上你住哪儿?”
王海想了想,道:“侯玉茹家的老房子空着,我暂时住那里。”
柳香香轻咬嘴唇,略作思考,道:“你我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住到我家,其实最好。”
王海轻轻捏了一下妻子的下巴道:“爸和妈,不把我拿棍子撵出来,就不错了。我现在是连门都不敢进。”
柳香香叹口气,心事重重道:“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王海站起来,手指轻轻捋了捋妻子额前的刘海,一脸自信道:“相信我,情况很快就会改变。”
王海将柳香香送到家门口,眼看着她走进院子。
刚要转身,就看到岳父岳母从屋里出来。
两人看见王海,小跑着招手。
王海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停下脚步,等待。
“好女婿,好女婿。快进来,快进来!”柳福海笑盈盈地跑出大门。
“来了怎么不进来?这是我们的家,也是你和香香的家?快进屋,快进去。”跟在后面的贺芳梅一脸激动。
王海和柳香香面面相觑,不知二老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对两人这般客气起来。
甚至热情得不要不要的,这令两人捉摸不透。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海目光一聚,将审视的目光对准岳父岳母,便大概猜到自己时来运转了。
回屋,洗脸。
之后,便被岳父热情地邀请坐到餐桌前。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岳父岳母从厨房端来了八盘菜。
这比自己昨晚偷吃的菜,要丰盛很多。
不但有鸡鱼肉,还有牛羊肉。
无论荤素,都做得极其精致。看来,为了这顿饭,老两口应该花费了不少钱,忙活了一整天。
尤其是看到父亲将自己珍藏了将近20年的一罐黑瓷酒坛开了封,柳香香惊讶得目瞪口呆。
“爸,妈,今天是世界末日吗?”柳香香故意取笑父母。
“去,去,去,一边去……嘴里从没个正经话。这既然嫁给了王海,就要好好过日子,想办法怎么赚钱,怎么提高生活质量。最好能把家安在城里,以后也不要再受耕田种地的苦。”贺芳梅教训女儿。
听完母亲的话,柳香香故意将脖子伸长,往西边的窗户看去。
柳福海不知是计,一脸好奇地问女儿:“快坐下吃饭,脖子伸个老长,朝外面瞅啥鸟呢?”
柳香香嘻嘻一笑:“我想确认一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母亲听后,抿嘴笑了,盯着身旁的老柳道:“又拿你爸寻开心!”
“吃饭,吃饭!”
“来,喝酒,喝酒!”
王海感受到了柳家人的热情,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尊重。
酒足饭饱之后,一家四口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唠家常。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一天就这样恍然过去,又该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躺在床上的王海,搂着自己的妻子,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感慨道:“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柳香香小猫似的蜷缩在丈夫怀里,用头顶着丈夫的下巴,喃喃道:“你想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且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王海抬起手,从背后在妻子的臀儿上捏了一把,将她往自己怀里推了推,轻吻了一下额头,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劈柴、喂马、周游世界……”
柳香香抬起头,扑闪着美眸,一脸崇拜地望着丈夫道:“你好有才学,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感觉特别有诗意。”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的王海,拿着证件,到县城去了。
顺利领完奖金,王海将钱一分为二。
一半存进了银行,一半揣在了身上。
他打算给妻子买点金银首饰,这是这个时代,女人结婚时,必备的嫁妆。当然,这嫁妆需要男方来买。
王海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根奶油雪糕。
手举着雪糕,边走边吃。
不多时,路边一座青砖黛瓦的古建筑,引起了王海的注意。
旁边的房子多是五六十年代盖的红砖瓦房,一般都是二层结构。
而这间青砖黛瓦的古建筑,虽然只有一层,但却与两边二层结构的房子一样高。
条石做基,青砖砌墙,木梁到顶,端庄大气,又含蓄低调。
在西街这条商业街里,算得上是一座精品建筑。但建筑的墙面和窗户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爬满了层层的蛛网,让人又感觉,这铺子好久没人打理了。
“玉品轩!”
王海念出了门头匾额上的三个黑漆大字。
大门的两侧则贴着“清仓处理”“打折出售”的大字报。
黄纸红字,尤其醒目。
但在八十年代,这个连温饱都没有解决的年代,对于像玉器这种既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东西,鲜有人过问。
王海站在门口,将手里的雪糕吃完,也没有发现人进人出的迹象。
门开着,里面的灯光晦暗。
王海跨进厚厚的门槛,大声问:“掌柜的在没?”
“叮当!”电灯亮了。店里明亮了许多。
王海目光一扫,发现面前只有三张柜台,里面放着十几对手镯,七八只吊坠,以及五六只小摆件之类。
柜台的后面,有床,有灶,有桌椅。
显然这间铺子不仅仅是间卖玉器的铺子,更像是男人的家。
和男人聊天当中,得知这间铺子以及铺子后面的四合院,是一户陈姓人家的祖宅。
一百年前陈姓人家,一直在新沣县经营这间玉器店。后来,发了财,又在后面买了地,盖了一座四合院。
王海很好奇,问:“那你为什么不住到四合院里,或者把它租出去收取一些租金?”
男人感慨一句:“我是这座宅子最后一位主人的外甥。”
王海更加好奇,问:“你舅很大方啊,将这座宅子没有交给自己的儿子继承,却交给了你。”
男子苦笑一声,道:“这是逼不得已。这是座凶宅,十多年前,我舅因为琐事,杀死了舅妈和他的两个孩子,后来又上吊自杀。治安署的人调查我舅的亲属,发现我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于是,便通知我来料理他的后事,顺便继承了这座宅子,还有这间铺子。”
“也许是我舅一家阴魂不散的原因吧,我也是一表人才,可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到。”男人情绪低落。
王海点点头,继续打量着男人。
的确,男人身材高大,脸型消瘦,胡子拉碴,戴着如酒瓶瓶底一样厚实的近视眼镜。
看王海四下打量,男人问:“你要买手镯,还是吊坠,都半价处理。喜欢的话,我拿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