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文流着泪,喃喃道:“弟弟没了,我父母唯一的牵挂,没了;他们渴望了一辈子的儿子,没了。这还不够糟吗?对我们王家人而言,天都塌了,这还不够糟吗?世上还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糟的事情吗?”
赵宝平拿来手绢,替妻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你有没有发现,柳香香是在假哭?”
“假哭?”王雅文“呲溜”一下,从丈夫怀里钻出来,坐在被窝里,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质问丈夫,“你什么意思?你他么是不是有病?死的人不是你男人,更不是你弟弟,你当然不难过?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弟媳?”
赵宝平抓起王雅文的红棉袄,打算将它披到老婆背上,防止不着寸缕的女人着凉。
不料,王雅文抓住红棉袄,一把甩到赵宝平的脸上,咬牙切齿道:“滚!”
说着,伸腿狠狠蹬了男人一脚,差点将丈夫蹬到火炕下。
赵宝平抿嘴一笑,扑过去,将老婆死死压在身下。
王雅文又气又恼,试图和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拼命,却不料,丈夫将脸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要说,王海还活着,你信不信?”
王雅文挣扎的身体立刻松弛下来。
赵宝平嬉笑着捏了捏妻子胀红的圆脸,悄然道:“乖宝宝,乖宝宝,别生气,先别生气。容你怀里这个混蛋,先把话说完。”
王雅文平躺在炕上,半信半疑地盯着嬉皮笑脸的丈夫,不客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宝平便将事情的真相,向妻子做了介绍。
“为什么?”王雅文瞪大眼睛。
“敌人已经从黑白两路,对王海和王正义,包括王海的亲生父亲郑国诠开始下手。”
“啊!”王雅文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弟弟,以及他的亲生父亲郑国诠,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这么说,弟弟的亲生父亲,以前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北山七雄之首,江湖上有关他的传说有很多。最厉害的就是他当年挫败了桥山五虎的阴谋,为国家挽回了上千亿的损失。也正因为如此,桥山五虎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和复仇。王海卷入到这些事情当中,有主动原因,也有被动原因。”
王雅文将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往丈夫怀里挪了挪,问:“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王正义。”赵宝平道,“他还告诉我说,不要掺和到这些是是非非中来,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王海是我的亲弟弟,这怎么可能?”王雅文不解。
“王海名义上已经死了。那我们就按照王海的意思和王正义的嘱托,就当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个弟弟。该上坟上坟,该烧纸烧纸,就当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对你我和爸妈,都是最好的保护,也是对弟弟最好的保护。”
听完丈夫的话,王雅文陷入到沉思当中。
这时,有人在窗外敲窗户,王雅文一个激灵,从被窝爬起来,问:“谁?”
先是王雅文坐了起来,赵宝平跟着坐了起来。
窗外的人似乎没有听见屋内人的声音,半天没有回应,这让赵宝平夫妇大气不敢出。
“你别动,我下去拿刀。”赵宝平悄然对妻子道。
“窗外的人是谁?”王雅文将嗓门提高了一倍。
“我,是我。”窗外传来一句男人的声音。
“是王海,是弟弟,弟弟回来了。”王雅文神情激动,但还是不敢相信。
丈夫把妻子推向一边道,“让开,让我先把窗户打开。”
“等一下。”王雅文拉着丈夫胳膊,盯着男人的眼睛微微摇头,再次确认问:“你到底是谁?”
“王海,姐,是我,王海。”女人听到外面哆哆嗦嗦的男人声,想必他可能冻坏了。
“你是人是鬼?”王雅文问。
“我是你的亲弟弟王海,我是人,我没有死,到你这里来,是取两床被褥。我快要冻死了。”
“哦,哦,快开窗。”王雅文终于敢确定,窗外站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亲弟弟王海。
“哦!”赵宝平伸胳膊,将木格子窗户拉开。
一颗落满大雪的白色脑袋,出现在窗外。
“王海,真的是你?”王雅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衣服单薄的弟弟,急忙问,“冻坏了吧?”
“哦呦!”王海看到姐姐光着上半身,急忙将头扭向一边,道,“姐,睡觉怎么连个内衣也不穿?”
王雅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身体坐在炕上,急忙接过丈夫递来的红棉袄,套在身上,道:“乡下人睡觉,谁穿衣服?”
“好了没?”王海问。
“好了好了。”王雅文一边扣扣子,一边道,“让姐看看你,是人还是鬼?”
“姐,这世上哪有鬼?”说着,王海朝姐姐姐夫做了个鬼脸,道,“你们继续恩恩爱爱,我去给爸妈打声招呼。”
“千万不要吓到他们。”王雅文一边叮嘱,一边去拿裤子。
老两口屋里的灯还亮着,一个靠着墙,眼神空洞呆坐着。
一个木木地躺在被窝里,回忆着儿子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呜呜地哭,一会儿呵呵地笑,神情恍惚,精神似乎出现了错乱。
“咚咚咚,咚咚咚……爸,妈,爸,妈……”门外响起了儿子敲门的声音。
起初,老两口不相信儿子回来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王寿山更是吓得把浑身颤抖的妻子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别怕,等天亮了,我再去给儿子上一次坟。他是穿着单衣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天下雪了。他一定在另外一个世界冻坏了。所以半夜回来,问咱们要过冬的衣服。”
杨慧霞盯着老头,悄悄问:“是不是王海的阴魂还没有散?”
“嗯!”王寿山一脸凝重地朝女人点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爸,妈,爸,妈……你们开门啊,我是你们的儿子王海!”王海提高了音量。
杨慧霞挣脱掉王寿山的胳膊,跪在炕上,双手合十,朝着门口的方向不断磕头,道:“王海,我的儿,你是妈的乖孩子。虽然你不是妈亲生的,但妈从小到大,一直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养,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求求你,放过我和你爸,求求你,放过我和你爸。等天亮了后,我和你爸,拿着新棉袄新棉裤,给你上坟去。”
老太太非常虔诚地跪在炕上,朝着门口方向,不断磕头,祈祷。
王寿山将信将疑,一直支棱起耳朵,耐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老太太的祈祷显灵了。敲门的声音,消失了。
黑暗中的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缓缓舒了一口气。
王寿山再也忍不住了,又一次抱着老伴的肩膀,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两行眼泪又不自觉地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王海,我的儿子,你死的好冤啊!王寿山,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头在内心深处不断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老头老太太以为王海的鬼魂在自己的祈祷中,悄悄地离去。
实际却是,王海为了不惊动四方邻居,而是选择返回前屋,请姐姐姐夫帮忙。
赵宝平拿着手电筒,从门缝往屋里照,边照边小声呼唤:“爸,妈,我是宝平。快开门,有事情。”
王雅文小声对着门缝道:“爸,妈,王海回来了。”
半天,屋里传来杨慧霞的声音:“雅文,王海阴魂不散,千万别让他进屋,我和你爸年龄大了,要是被他勾走了魂,谁还给你们看孩子。”
王雅文听后直跺脚:“哎呀,妈,你胡说什么呢?王海没有死,人还活着。现在就站在门外,快开门。再不开门,王海真的就冻死在门外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