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先走一步,四人跟在后面,来到厂长魏忠和办公室。
“四位请坐。”
魏忠和等四位坐下,双手抱拳,道,“四位对不住了。刚才那是我儿子魏来。负责厂里的销售工作。这家鞭炮厂原是一家国营单位,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我接手刚有三年时间。今年算是开始盈利,那些因发不出工资,而被迫下岗的兄弟们,又被我叫了回来。这家鞭炮厂,在秦都九区六县15家鞭炮厂,不算最大,但利润最好。昨天,我刚刚把欠弟兄们好几年的工资,补发完,今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魏忠和浓眉大眼,秃顶,和儿子一样,带着自来卷,脸颊及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已经开始卷曲。
父子俩长得真像。
儿子像年轻版的老子,老子像年老版的儿子。但性格却是两个极端。
儿子圆滑狡黠,老子真诚朴素。
王海盯着魏忠和片刻,老人眼中含泪,抱拳鞠躬,再次道歉:“犬子魏来,年轻气盛,不懂规矩,更不知天高地厚,如果得罪了几位,我魏忠和在这里,先给大家赔礼道歉。”
看老厂子鞠躬赔礼,王海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捧着魏忠和胳膊,将老人扶着,神色诚恳道:“魏厂长心怀下岗兄弟,大仁大义,格局境界,是我们四人远不能及。今天,是我们贸然打扰,是我们做的不好,岂能让您赔礼道歉。”
魏忠和盯着王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微微颔首,道:“小伙子,你气质出众,谈吐不凡,不像治安厅便衣啊。”
“魏厂长阅人无数,果然眼光独到。实不相瞒,我们都不是大秦省治安厅的便衣。他们三位是咱们县治安署署警,而我只是他们雇佣的一个临时工而已。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王海将酒吧爆炸案,以及治安署他们几人被诬陷,被排挤,及姚家庄纵火杀人案等向老人做了介绍。
魏忠和紧握着拳头,道:“怪不得!”
老人站起身,背着手,在四人面前踱步,长长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似乎在思索什么。
四人也跟着老人站了起来。
魏忠和转身,徐徐道:“自从赖昌盛主政新沣后,无论是这里经济发展,还是治安状况,是一年不如一年。还有治安署那个名叫蔡俊臣的人,隔三差五,都会派人到我这里检查。借着检查安全的名义,哪一次走的时候,不拿些好酒好茶。有时候,还得给他们包些红包。厂里的弟兄们和我一样,心里都窝着一股火呢。”
看来,大家有着共同的敌人。想到这里,王海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问老人一些敏感问题了。
“魏厂长,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查咱们县几个月前发生的酒吧爆炸案。我们一直怀疑,这起案子和治安署蔡俊臣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希望老人家指点一二。”
说完,王海将刚才的那本销售账册递到老人手里,问:“这个名叫王义的老板,七月份从您这里一共进了三次货物,每次都是5000块。而其他老板的进货,都没有这么大的量,而且货款也是据实结算。而王老板更像是特意订购的一样。”
“哦,这人我认识,是个碎石场的老板,在北山地区,承包了一座荒山,专干开山碎石的工作。实话实说,他买这些烟花爆竹回去,是为了制造土炸弹。”
“开山碎石,为什么不用雷管等爆炸装置?”陈祥林以书生思维,问了一个江湖问题。
“先生有所不知。能买来雷管的,都是有资质的正规碎石场。那些没有资质的个体户,哪有资格去买。大多都是从我这里进货。当然,我们是正规厂子,不可能直接将火药和炸药卖给他们。但他们采取这种变通的方式获得火药和炸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哦!”杨震廷点点头,顿悟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能将这个已经倒闭的鞭炮厂,让它起死回生,原来靠的是这个啊!”
“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老人摇摇头,语气沉重道:“没办法,上百个兄弟背后,就是上百个家庭。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老小,靠摆地摊,到垃圾堆去捡拾废品,过日子。这些人跟我半辈子,没有一技之长,只会干这个。一旦下岗,连山区里的农民都不如。”
“为什么不如?城里人的日子难道不如乡下人?”秦宝宝眼睛挤成“三角”,一脸不解地问。
“乡下人,没有工资收入,但至少还有一片能够填饱肚子的土地。没水喝,还可以到家门口的河沟里去挑水。而这些产业工人呢?”老人道,“城里的这些产业工人,一旦下岗,就失去了工资来源。如果没有别的技能,没有别的收入,连吃饭的钱,喝水的钱,都没有。沿街乞讨,不是天方夜谭,而是真实存在。”
听着老头的话,秦宝宝的眼前,显出了胡令能和凤钰卿的样子。他们为此失去了工作,也没有了收入来源,他们怎么生活?靠什么养活父母妻儿?哦,他们还没有成家,但父母怎么办?
秦宝宝心情沉到了谷底,一种急迫感油然而生。
魏忠和继续道:“我知道,这些人从我这里购进大量的烟花爆竹,制造土炸弹,不仅仅是为了炸山碎石。转手倒卖给其他人,再赚一笔,不是没有可能。”
怪不得一进屋,先给我们道歉,而且态度如此虔诚,原来你心中也有鬼啊!王海腹诽。
“这些你都知道?”杨震廷手指着厂长,质问,“你明明知道,这些人从你这里大量采购烟花爆竹,是为了制造土炸弹,你还卖给他们?”
王海伸手挡了挡一脸激动的杨震廷。
态度谦和地对魏忠和道:“作为一厂之长,心里始终装着全厂职工一家老小的日子,您做的没错。错的是那些剑走偏锋的人。”
“明明知法犯法,怎么能说他没有错呢?”
王海对魏忠和的高度评价,令杨振廷心生不满。
杨震廷瞅了一眼女领导,希望她能帮自己说一句。
秦宝宝没有选边站,裂开嘴,露出玉籽般的牙齿,笑着对魏忠和道:“您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叔……”秦宝宝亲切地叫魏忠和一声“叔”。
魏忠和先是一愣,继而笑着对秦宝宝道:“有什么想问你,你尽管问,对你,我毫无保留。”
说完,冷眼瞅了一眼杨震廷。
“能告诉我,那个买了三拖拉机的名叫王义的人,具体在北山那座山头开碎石厂?”
美女就是美女,简简单单的一颦一笑,就能将男人摆平。王海心说完后,向微胖女神投来赞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