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皇好言相劝自己的女儿几日依旧不见好转,只能吩咐下人,一定要让祁楚菱吃东西,这么绝食,不是办法。
送饭的丫鬟嘴皮都磨破了还是没见她多吃一口,只能叫嬷嬷看着,嬷嬷脾气不比丫鬟,更是暴躁一些,她们只知道皇帝吩咐一定要让公主吃东西,好好地活着等着张守林带军来接她。
于是,她们把各种粥磨成汁,像水一样灌过她一次,也只有一次就被皇子祁墨制止了。
“骗子!骗子!你们都在骗我!!”
当初原来她也没有想死,只是想用绝食来逼父王放过自己,面对各种人的劝说和威逼利诱,她都没有重新吃饭。
直到有一日她被嬷嬷强行灌了粥汁被来找她的哥哥祁墨和姐姐祁楚湘看到,哥哥教训了那群该死的嬷嬷,并告诉自己她有救了!
他拿着父皇的御令告诉自己父皇心疼自己,不让她去了,所以他心疼自己瘦了,叫自己好好吃饭。
那天她高兴极了!
她抓着巧莲的手笑了好久,还叫膳房给自己做了好多爱吃的东西。
可当晚,她睡得正熟,忽然外面不轻不重的异响惊醒了她,她起身下床叫着巧莲,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结果,她看到站在正殿中央早就已经披好铠甲的张守林……
她冲上去扑在张守林身上,一把将他手下的白纸夺过来撕个粉碎,“骗我,都在骗我!祁墨!祁楚湘!”
看到原本弱不禁风的祁楚菱竟也会暴躁至此,千夜心中原本怜惜她的感觉就像一片被风吹散的乌云,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看了看巴平朗,忽然觉得将她护送过来的任务不是什么任务,而把祁楚菱带回去的任务才是真的任务。
“拉住公主!”
张守林吩咐之后立即上来两人将祁楚菱拉开,自己又重新拿了一张新的白纸,重新拟文书。
“放开我!我不要去,我死都不要!放开!”祁楚菱剧烈的挣扎,可一个女子又怎么能折腾过两个从军的兵?除了大吼大叫她没有任何办法,“巧莲!快点,抢下来!”
巧莲害怕地腿软,她根本就没有公主的胆子,但是若是叫她去野蛮的沙国住,还不如现在抓住机会。
她颤颤巍巍地挪着脚步,想要冲上去,却被张守林身后的两人一把按住,连张守林的身都没碰到就已经失败了。
千夜实在看不下去了,“既然事已至此,你还不如接受现实。沙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祁楚菱怒瞪千夜,眼睛里布满血丝:“你一个没人要的野种懂我什么!”
“放肆!”
巴平朗一声怒吼吓得祁楚菱浑身一抖。
“算了。”千夜上前拉住巴平朗的手臂,“她说的也没什么错。”
“公主!”巴平朗低吼。
本来她就是边拓罗在黑秃鹰的嘴边上抢回来的孩子啊,若说自己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给沙国当这个人质,除了想换个地方生活,大概就是还她叫了二十多年的父王的救命之恩吧。
哪怕她一直被冷落,被偏心,但是回想一下,那不是应该的嘛,谁家的父母不会偏向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自己的确是没办法体会从小就被一国之君捧在手心,受朝中万民敬仰的感觉。
所以如今哪怕祁楚菱早就已经失了公主该有的风范,但那句话她不得不承认,没有错。
张守林将拟好的文书交给巴平朗,“大骑士的文书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了?”
巴平朗嫌弃地撇过头,他实在不想看着这帮祁人,从公主到大将没有一个和自己意的。
见他居然无视自己,张守林怒道:“你想抵赖不成?”
忽然 ,巴平朗身后的画师走出来,将刚刚拟好的文书摊开给巴平朗和张守林看一眼 ,之后卷起来递到张守林的手上。
这就是完事了吗?
千夜突然有些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办了。她胯下这马是自己的,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应该可以跟自己一起走吧……
“幸格我可以骑走吧?”
巴平朗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点点头:“公主还想带什么,都可以。”
“没了。”千夜一笑,“我就带走幸格就行了,这家伙见不到我会睡不好觉的。”说完,便轻夹马肚向祁人走去,临走时她坐在马上与站在地上被两个祁兵按在原处的祁楚菱并肩而立,道:“作为过来人,我劝你到沙国老实一点。”
至于后果她才懒得说。
祁楚菱真的应该庆幸,自己曾经在祁朝还有任性胡闹的资本,而到了沙国,她若还是这等脾气,想耍心机,那绝对是自食恶果,痛苦的日子可是相当漫长的。
巴平朗示意沙军将祁楚菱和她的丫鬟巧莲塞回马车,居然连骑马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哪怕她是祁皇的亲生女儿在他眼里还是赶不上身手了得,机灵聪慧的千夜公主半分。
“公主。”
千夜回过头,看着巴平朗望着自己,“公主,保重。”
千夜勾起嘴角,“你也是。”
随后主动驾马冲在祁军前面,张守林看了一眼巴平朗后立即驾马跟上。
看着祁军离开,巴平朗才吩咐道:“全军听令!随我回城!”
张守林一路跟着千夜,她的骑术果然超群,连坐下这匹名叫幸格的红马也是一等一的烈马,寻常人一定难以驯服。
千夜感到后面有人注视着自己,她毫无征兆地回过头,看着张守林盯着自己坐下的幸格发愣。
她主动慢下来,“将军对幸格有兴趣?”
张守林一怔 ,没想到她会这么自然地和自己谈论,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看着是匹好马。”
“当然!”
千夜从小就没有什么赏赐,但所幸沙国就一点好 ,只要你能在各种比赛中赢了魁首,那么你就有权利在所有奖励中随意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要不是自己一身的本领,这么好的红马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手里。
回想当年摇桑羡慕地跳脚的样子,她就觉得倍爽儿。
“这可是我的荣耀。”
“荣耀?”
“嗯。”千夜抚摸着幸格的柔顺的鬃毛,“是我赢来的。”
“这是,沙王的奖励?”
“嗯,也是我努力的成果。”
忽然千夜想到祁朝虽然兵力不如沙国,但是好东西倒是听说不少,立即问道:“祁朝有比赛有赏之类的事吗?”
张守林点点头:“有,只不过都是王公大臣之子参加,女子,没有先例。”
“也就是我身为质子也能算作王公大臣之子里面的了?”
“……当然。”
就算是敌国,但毕竟背靠的是沙国,除了皇子和公主们估计也无人敢对她怎么样,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公主和各家的小姐们可以在白镜园参加文诗会。”
“文诗会……”听起来不会就是自己嘴不擅长的那类吧,“不会就是写写诗作作词一起喝喝茶韬光养晦的文诗会吧。”
虽然她从未听过,但是这个名字还是够直接的。
张守林道:“对,只不过没有那么轻松,时不时会有选考,是正式的考试。”
千夜古怪地看着张守林,自己究竟哪里看上去可以参加这个会啊?
张守林注意到千夜的表情,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千夜无奈道:“张将军,不是我说,你看看我从头到脚,哪里看上去会作诗啊?有没有射箭、赛马、武术这样的比赛。”
其实他心里还是被这位新的公主给惊到了。
毕竟祁朝女子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去学这些,且女子多以温婉大气,秀外慧中,矜持博学为本分,这种上战场和男子以死拼搏的精神是绝对看不到的,别说什么王公大臣之女了,就连祁皇也是不爱习武练箭。
“每年秋末有一次野猎。”
野猎,那就是和自己当初参加的沙猎差不多吧。
千夜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问到一点自己感兴趣的。
“可每年允许参加的只有男子。”
千夜道:“怎么?祁朝瞧不上女子?”
“这倒不是,说是只有男子可以参加,但实际上就算说女子可以,也没有人肯参加。”
“可有赏?”
“……有,第一名更是很多。”
很多!千夜道:“比如?”
张守林思索道:“一栋皇家私宅。”
皇家私宅……听到这个奖励说实话千夜已经在心里张大了嘴,可是碍于面子怎么也不能表现的太没有见识,虽然自己当时住的孤月楼只有两层,但怎么说也是独门独院啊。
“那还挺不错的。”
“还有百亩良田,牲畜和仆人。”
进官加爵啊,这什么野猎这么猛啊?千夜问道:“你们猎的是龙啊?”
张守林一愣,“不是。”
“那干嘛给这么好啊?”
这么多钱还不如给军营填饱肚子,不然也不能被边拓罗打得到处跑。
“虽然没有龙,但是野猎的山高且地势险峻,骑马的话也只能起一阵子,想要找到更好的猎物就必须弃马,徒步爬上去,很危险,每年都有不同的人会受伤,没命,所以野猎不比皇家狩猎,王公子弟参加的甚少。”
“那要是得了第一岂不是很了不起。”
“嗯,用祁皇的话来讲,这是一个平民百姓可以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千夜还从未爬过高山,听起来这么险峻应该挺有意思的,到那时若是有机会,她可要试试,不行的话,大不了不得这个第一就行了,总之保命第一。
张守林看着若有所思的千夜,和祁楚菱相比,她的确勇敢不知道多少,祁朝人对这样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好感,或许他既是入宫也和其他公主无法相处,但是对于从小就喜欢习武的人来讲,这样勇敢的女子的确很让人心生佩服之意。
这绿洲平原,一路上花草芬芳,好山好水。
就是比在大漠上赶路方便轻快地很,回想当时祁楚菱乘坐的马车,那么笨重,在大漠上他们也从来都不兴坐那种东西,或许当马车陷进沙子里无法行动的时候才是她悲剧人生的开始。
众人在一处驿站停下,张守林吩咐将士稍作休息后递给千夜一袋水。
“喝点吧,吃饭还要等一阵子。”
“无所谓。”千夜没有接过张守林手中的水壶,提了提自己的酒壶:“我有水。”
张守林鼻子灵得很,她手上的壶里飘出一股陌生中又带着熟悉的香气,“……酒?!”
千夜点点头,纠正着:“奶酒。”
张守林惊到了,他从未见到哪个女子竟然青天白日就开始坐在路边喝酒,更重要的是,她喝酒是因为她把它当成水来解渴。
千夜看着一脸错愕的张守林,无奈道:“我说张将军,我第一次和你交谈的时候就想说了,你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但是怎么说比我大吧,怎么没了当初第一面见你时候的沉稳啊?”
“……我不沉稳?”
他从小就习武,长大后带兵征战,还没人说自己不沉稳。
千夜在脸上比划着,“沉稳,可能是刀疤显得。”
第一面他骑着黑马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时候她的确以为这是一个早就没了人性,连基本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的将军。
张守林没有让她,“第一面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你会把酒当水喝。”
千夜看了看手里的酒壶,“自然是因为好喝才会喝,你尝尝?”
“不了。一会儿还要赶路。”说完张守林起身离开。
千夜望着这将军的背影,不忍念道:还真是谨慎,生怕自己耍什么花招。
不说自己没有花招,有的话,她也有的是办法!
千夜看着祁军休息,各自找了可以喝水吃饭的地方坐下,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可是他们时不时飘来的偷看的眼神还是让千夜一眼抓个正着。
她打量着眼前的驿站,这边属于大漠和平原交汇的地带,脚下原本的路是的确是土,但是这边风沙极大,从大漠吹过来的风将沙子带到这边,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土路上附着一层淡淡的沙子。
驿站院子的围栏极其简单,像是寻常百姓家烧火用的枯木,将他们一根一根排列起来,好像稍微一折就会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