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不忍看着濒死的箫娘,回想游牧族手里的项链,若不是那条项链她或许没有想刺杀自己的意思。
那条项链……难道是她弟弟在他们手上?
千夜示意张守林,两人慢慢地往后倒。
众人逼近,忽然千夜转身快步跑到幸格身边,上马,拔出长刀。
“我先给你杀出一条路,你赶紧上马,我们跑!”
还未等张守林回应什么,千夜夹起马肚冲了上去。
张守林趁乱立即吹响哨子上马,解开马背侧面的笼子,将一只灰色的小鸟放出去,提剑奔向千夜。
幸好二人武力高强,各个骑得都是一等一的好马。
不论张守林常年伴他征战的黑马,就连从未上过战场的幸格也立刻适应了作战节奏应对自如。
千夜长刀很少沾血,人血更是少之又少,对于打仗这件事她早好奇得不行了。
若不是因为箫娘,或许今日自己还能抱着一丝兴奋感,可现在这种感觉荡然无存,除了杀光他们,她没有任何想法。
张守林顺利杀出一条血路,和千夜不同他没打算弄死所有游牧族,仅仅两个人就算他们是战神也没办法对付上百人,只有走才是上策!
“公主!”
听到张守林的声音,千夜似乎还不想离开,这群人为了自己的目的随意要挟,利用无辜的人,难道就这么有意思吗?
张守林喊不回千夜,只能驾马靠近,抬手拉起幸格嘴上的缰绳,拽着千夜离开。
千夜穿过追击他们的游牧族,望着倒在原地的箫娘,心里五味杂陈。
努力活着,她只想和弟弟努力活着而已!
直到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千夜才回过头,打起精神,她从张守林手上夺回马绳,“劳烦将军了。”
刚才那种情况的确是她失了理智。
张守林见她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只得道:“幸好你功夫不错,不然就凭我刚才也救不了你。”
若是放着刚才的她不管,那阵势好像真的能把所有游牧族杀个干净,可是他有祁皇的圣旨在身,赌不得!
追不上他们的游牧人终于从背后掏出他们的拿手绝技,看着一支支快速迅猛的冷箭从身边飞过,张守林逐渐力不从心,刚击落一支,又来一支,这个时候他们不能放松精神,哪怕中了一支都极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游牧族人善骑射,不但箭准,骑术也是一等一,能与他们一决高下的似乎只有沙国的自己。
千夜摸了摸幸格的脖子提醒道:“幸格,慢点。”
幸格慢下速度,眼看着后面的游牧族就要追上来。千夜快速翻身挂在幸格的腰腹左侧,转过身后再上马,这无比危险的动作看得张守林心惊肉跳。
她倒身骑马,抬手一刀将追上来的一人斩落马下,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长弓,夹紧马肚提醒幸格加速。
突然,一支冷箭迎面袭来!
千夜侧身一把抓住箭身,转箭、抬手、拉弓、放弦,那箭犹如雷电在飞来的箭雨中逆向而行,瞬间刺进追兵的胸口!
一支、两支……飞来的箭越多,她就能击杀更多!
看着千夜神乎其技的箭法,游牧族的追兵显然不敢轻易放箭,可没了飞来的箭她这么做就没了意义。
张守林望着丛林深处,一声声马蹄的乱响渐渐传来。
是他的消息放出去了!救兵来了!
“公主!快点!前面有人来救我们了!”
见准备千夜转身,游牧族的领头瞄准一旁的张守林,一箭下去,正好刺进千夜的胳膊!
“公主!!!”
千夜居然用手帮自己挡了一箭!
千夜捂着胳膊骂了一声,今天究竟是什么倒霉的日子!同一只胳膊被扎了两次!
转过身,她顾不上流血的手臂,拉紧缰绳。
“张将军,我要加速了。”
说完大喝一声,幸格得令向前一跃窜了出去,相较刚才快了许多。
张守林望着千夜的背影,难道要不是为了等自己,千夜可能早就甩开了游牧族了。
千夜拉着缰绳,对于这种程度的赛马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在不深的沙漠中她也能骑着幸格狂奔,更不用提这种平坦的绿地了。
只是,她低头扫了一眼还在不停流血的手臂。过多的失血导致她有点虚弱,就连前面的路也变得有些模糊,隐约中她好像看到一队人马迎面而来,那个就是张守林说的,来救他们的人吧。
忽然,前面一根腐烂的朽木横在原地,幸格纵身一跃飞过。
落地的震动让千夜身子一歪,她心里一惊想要抓住绳子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力气,眼看着就要坠马。
张守林见状加快速度想伸手接住她,以幸格的速度若是坠马那她估计也没办法活着到天之都了!
可偏偏幸格速度太快,自己的马根本就追不上,眼看她坠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卿!”
一声嘶吼,千夜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好像被谁拽住了身子,她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旁边还在奔跑的马……这是马肚子?
她腰间一紧,被手中的人甩出,稳稳地落在幸格的背上,她立刻抓紧马绳,慌乱中她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看着救她那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好看。
等千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那之后过来多久。
她睁开眼,望着灿白的房顶有些发呆,在她昏迷之前他们不是在逃跑吗?怎么一下子到这儿了?而且这里是哪?
她想要起身,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皱紧眉头,她不满地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早就已经被包扎好了。
“你还是躺下再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千夜看着掀起门帘走进的男人顿时坐起身。
那男人身穿杏白色的常服,腰间扎着一条淡黄色的腰带,上面用同样颜色的线隐约地绣着花纹,浓眉圆眼,黑发高高束在头顶,面色和善,看上去年纪不大,似乎不是个性冷漠之人。
“你是谁?”
一个陌生人就这么随便地走进来,她能继续躺下休息是脑子不好使吗?
“我叫祁风,你就是沙国的公主,迦漠珂罕·千夜?”
祁风?祁朝的祁。
“你是皇子。”
祁风勾唇一笑,骄傲地点点头,“正是祁朝四皇子。”
千夜环视四周,这个地方看起来的确不像是皇宫的样子,在昏迷之前张守林说的是有人来就我们了,救兵……加上这个白色的大帐,看样子他们没走多远。
“这里是祁军驻扎的地方吧。”
“是。”祁风毫不客气地找个椅子坐下,“你的手臂伤得很重,游牧族的箭头有毒,要是等到天之都再给你治疗,恐怕就要废了。”
“多谢。”
祁风道:“这倒不必客气,你若是死了到时候我们都没办法和父皇交代,尤其是张守林,我可只有这个能干的副将,没了他我用谁啊。”
“祁皇只要见到活着的我就行了,胳膊废与不废似乎并不是重要的吧。”
祁风眼底有些惊讶,直到他见到千夜还在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可以倒身骑马,徒手接箭的。
如今听她说话更是没有宫中女子原本的娇弱,就像再与一个一身武艺,性格还爽朗的将军说话。
“你这个人看上去还真没有沙幽客那么讨厌,不愧流着我们中原人的血。”
千夜盯着她,从他进门与自己说话,她就时刻注意着他的身形,看起来和当时救自己的人不太像,但是她又无法确定。
“当时……是你救得我?”
祁风一愣,忽然这么一问他也懵了一下,当时情况那么乱,自己离着比较远,并不是自己,他记得好像是……
他笑了笑,“不是我,但救你的人平时不喜欢与人说话,告诉你,你去找他感谢也只会平添他的烦恼,你就当是祁朝人救了你,若是想感谢就赶紧养好伤随我回天之都奉命。有缘,你们还会再见的。”
千夜点点头,人家不想告诉就算自己再怎么问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吧。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祁风站起身,道:“等张守林回来,我们就启程回都。”
“张守林……去哪了?”
她记得他们明明一起逃命来着。
祁风脸色一沉,“他去找小成了,箫娘的弟弟。”
对啊,箫娘死了,当时她是受了游牧族的胁迫所以才给祁军下药,还想用匕首刺杀自己。
而当时游牧族领头手里的项链应该就是他弟弟的,拿着别人家人的性命威胁一个女人,还真是“光明正大”的计谋呢。
不到半日,帐外马蹄声不断。千夜撑起身子下床,应该是张守林回来了。
她掀开帐帘,张守林与祁风相对而立,可后面只有身穿青色铠甲的祁兵,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
张守林皱着眉头,表情难看得很:“回四皇子,小成我们找到了,只是人早就已经死了。”
祁风叹了一口气,“是我们去的太晚了。”
“不是。”张守林回想着自己见到被吊在房梁上的小成,“看样子,应该死了好几日了。”
祁风道:“难道是你们去找巴平朗汇合之后,他们就埋伏了驿站,当天就把小成杀了,可是箫娘却完全不知情以为自己只要按照他们的话做了,就可以救下弟弟?”
“应该是这样了。”
祁风拍了拍张守林的肩膀,“算了,你也不要这副表情了,他们两人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是我杀了箫娘。”
祁风回头望了望千夜的大帐,“为了祁朝的安危,这是你我都没有办法的事。”
千夜走回床边,她坐在床上,回想当时箫娘的笑容,那时候的她看着虽然满脸开心,可是她心底是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救她。
明明眼前的人就是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就算现在只要自己说一句实话也可以随时帮自己的人。
如今她不但要骗他们,还要杀了他们,只为了自己费劲心力拉扯大的弟弟,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抬手看看自己手臂上,那个箫娘一刀刺穿的伤口,若是她早就知道小成已经死了的消息,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公主。”
是张守林。
千夜回应一声,原来是来告诉他晚上就要启程回都的事。
她甩甩头,好像这样做就能让自己的悲伤少一点。
她是迦漠珂罕·千夜,她不是自己,她是沙国派到祁朝的质子,只有她保持冷漠,不要再意气用事,做好这个质子,沙祁两国就不会再交战,而游牧族的铁骑也不会再踏上沙漠、中原。
张守林回来之后,全军准备出发。
千夜跨坐在幸格背上东张西望,其实就算祁风说不用让她当回事儿,可是她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厉害,不但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即将坠马的自己,还能随手一甩将她准确地扔到幸格的背上。
可是她张望了很久,每个人的背影似乎都不像。
就算当时的她也没有看清那个背影,但是最起码她不会将她认错。
“找什么呢?”祁风驾马走上前,看着千夜的表情他也猜个大概了,“他回去了,没和我们一起。”
千夜愣了愣,有些失落,她点点头,等待出发。
大帐驻扎的位置离天之都城外并没有多远的距离,路上的风景,遍地的绿水青山,看起来比之前的风景更好了。
千夜闻着略带湿气的空气感觉神奇,原来这世上的风景不是只有沙漠,而这世上的空气也不都是干燥,满是风沙的。
与祁风汇合之后,他们的行军队伍一下子比之前恢弘了不少。
不亏是皇子带兵,看着架势哪怕游牧族再来个百十号人她也无所畏惧了。
她随意拽下一壶酒,拔出塞子。
清凉的酒水顺着千夜的嘴唇进入口腔,清冽又有些辛辣,完全不是自己平时喝的奶酒。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着瓶口,感受身体发生的变化,为了防止自己再次昏迷坠马她只能往张守林的方向靠靠。
可是她没有异样感,一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