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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中微风徐徐,漫天飘散的樱花在柔和的月光下更显纯净。

江无卿靠在门前,回头看着躺在床上安睡的千夜,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他不知道他和千夜今后会有怎样的未来。

原本,自己想好的一切就在这场意外中支离破碎,现在他不得不答应与千夜成亲来隐瞒自己真正的身份,至少他来到祁朝,帮助祁皇稳定江山,不被大漠和游牧族侵袭的这件事他一定要做到。

他闭上眼,眉目间充满了无奈。

这件事是他自己的事,他从来没有想扯到过任何人,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江大人……”

浮梦小心地向屋内望了望,千夜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江无卿睁开眼,不用浮梦多说他也知道,最后的期限到了。

“我知道了。”

江无卿走到千夜的床前,看着她熟睡的面孔,脸色终于好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吃了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她终于不再为这件事操心,心情舒坦所致。

“千夜。”

江无卿坐在床边轻声唤着。

若不是今夜之事与他们有关,他还真不想打扰她。

千夜心里有事,睡得自然就轻了许多。

听到江无卿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

眼前,江无卿金色的眸子清澈纯净,中间纯黑色的瞳仁深邃神秘,只是这原本应该神采奕奕的眼神如今却有些落寞。

千夜淡淡道:“你还有机会。”

“什么?”

“现在文柬婚书还没有交换,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有机会。”

江无卿垂着眼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在一旁帮她找到一件干净合适的衣服。

“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好。”

千夜眼神暗了暗,她不是一个磨叽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如今,昨日还坚定拒绝的江无卿和今日眼神落寞的江无卿,这两个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若不是自己没有和他商量,因为私心救他,受伤,又擅自以为答应边拓罗的方法是最好的,让他深受愧疚的折磨,最后不得已答应了和自己成亲的事。

她一直想要的都只是一个见到她会快乐的江无卿,不是这样的江无卿。

都是她的错。

千夜没有再说什么。

事已至此,先瞒过边拓罗把他的命救下来,等到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拟一份和离书送他便好。

“公主。”

千夜回过神,浮梦正拿着她的鞋等着她伸脚。

江无卿站在后面看着浮梦从穿鞋到外衣再到束发,没有一样做的拖沓。

若不是因为她实在太过于在乎别人的眼光,也许是一个真正可以陪千夜在祁朝走下去的人。

千夜盯着镜前的自己,沉默半刻,道:“浮梦,你还是在我脸上涂点红遮一遮吧。”

实在太苍白了,这样她都没有精气神了。

身体受伤那是自己的事,可她不允许叫所有人都见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

大殿上,边拓罗完全没有想过千夜的伤究竟会如何,他因为对付江无卿的事心情大好,与祁皇在高位把酒甚欢。

直到千夜赶来,他才看了一眼下面。

“千夜,你怎么这么慢?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还让所有人都等你吗?”

两侧的人早已坐好,千夜示意浮梦去自己的位置后面等她。

她与江无卿走到众人中间,“是女儿来晚了,还请父王恕罪。”

祁皇道:“是啊,听闻千夜公主也是以为因为受了伤,身子不便,你就莫要过多责怪了。”祁清河现在可真是拿他没办法,只要边拓罗不再吹毛求疵地找麻烦,他就万幸了。

边拓罗打量千夜,脸色却是不好,他摸了摸脸上浓密的胡茬,脸上多了一份不屑。

“怎么?一鞭子就伤了?这样你也算是我边拓罗的女儿吗?”

千夜心里骂着边拓罗,且不说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公主的地位,就是有,你看她摇桑能不能禁得住你一鞭子!

“女儿没事。”

边拓罗直了直身子,“你本来就应该没事,父王也省得为你担心了,看到沈安为你特意赶回来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

千夜撑着身子,明显有些站不住。

江无卿走上前用肩膀抵住她的身体,以他的身份这个时候更不能为千夜说话。

他看向祁皇,祁清河也是也是圆滑之人,现在试问谁不想赶紧摆脱这个烦透人的边拓罗。

忽然,一只黑鹰从殿外飞来,寻着沈安稳准地落在他的胳膊上。

沈安从它脚腕取下密信,立刻挣大了眼睛,急忙起身跑到边拓罗身边耳语几句。

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边拓罗猛地站起身,他看了看沈安焦急的表情,又转头死死地盯着江无卿。

千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只黑鹰是沈安从小养大的宠物叫做莱佤,它是沈安的心头宝,沙国的人也知道莱佤对沈安的意义,所以从不会因为一些小事麻烦它。

既然它出现了,定是军报。

难道游牧族去大漠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让赛金和巴勒古都没有办法抵抗的事?

她看着边拓罗眼光不善,倾了倾身又想挡在江无卿身前,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得逞。

江无卿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在身后,凭千夜的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受伤了。

边拓罗也是狡猾,他转头从这祁皇笑了笑,故作轻松道:“看来今夜这场盛大的宴会我是没有福去享受了。”

他抬起手,从成格朗手上接过一封红色的文柬递给祁清河。

“沙国有事需要我立即回去处理,但嫁女儿对我们而言也不是小事,今日我们且简单地交换婚书,回去也对我妻赛金也有个交代。”

见边拓罗居然主动要走,祁清河心中大喜,连忙叫人呈上婚书。

“那便这么说定了。”

边拓罗拿过婚书,叫上成格朗和摇桑,气势汹汹地下台。

他瞥了瞥千夜,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

沈安跟在最后,他停在千夜面前瞪了江无卿一眼,随后立即目光随和地握住她的手。

“好好照顾自己,养好伤,常与我联系。”

千夜紧皱眉头,“注意安全。”

沈安笑了笑,“没事。”

等到边拓罗走后,随着祁清河的一声长叹,下面的人居然都放松了不少。

所有人都怕了边拓罗,而他也完成了自己此行目的,恶心江无卿,用千夜的伤来彰显他的实力,杀鸡儆猴。

祁清河看着江无卿,其实他心里也不想为难他,只是这件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江无卿都没有告诉过他和祁风,他那日为何会和千夜出现在同一个房间,在同一张床上。

“好了,江大人公主你们也落座吧。”

千夜在江无卿的搀扶下坐好。

她忽然有些佩服祁清河的心怎么能这么大,明明刚才还被边拓罗恶心的够呛,但是这人刚走,居然立即就好了不说,还有心思重开夜宴,继续听曲看舞,享受起来。

“你还行吗?”

千夜知道江无卿指的是自己的身体,“浮梦,这支舞过后就送我回去吧。”

江无卿道:“那我现在去找皇上说一下。”

千夜拦住他,道:“没关系,你留下吧,我自己回去。”

江无卿好不容易从自己这边压抑的氛围走出来,或许就像祁清河祁风他们那样。只要远离边拓罗这个大敌,他们的心情就会变得轻松很多,笑容也会跟着变多。

她想让江无卿也暂时忘掉烦恼,快乐一些。

路上浮梦想扶着千夜的手臂却被千夜拒绝了。

“公主……”

浮梦眼眶又有些酸涩,难道千夜还在怪罪自己吗?

“我又不是真的残了,能走。”

“公主你难道还在生浮梦的气吗?”

“生气?”千夜迷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浮梦道:“公主都不让我扶着你走,不就是在生气吗?”

千夜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生气。”如今她不想过多解释,也没工夫生气,“你不要想太多。”

浮梦垂着头,看上去很失落。

可千夜还是不想像平日那样多说什么,毕竟她已经决定让浮梦离开自己去古杏院当差。

若是现在她解释更多,让浮梦对她又重拾了原来的依赖,那么之后的事只会更麻烦。

千夜一个人走进房间,将大门关死后立即从袖口拽出一张被卷起来的纸条,是刚刚临别时沈安趁握手的时候放在她手上的。

原来能让边拓罗脸色大变的事就是游牧族在沙国边境虎视眈眈,几次试图进犯虽然被巴平朗击退但依然贼心不死的消息。

千夜看着纸上的消息以为这就是莱佤传来的纸条,忽然下面的一行字竟然是沈安对自己嘱托,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等他接她回家。

等等!

千夜盯着手上的纸条,这是……沈安的字迹!

游牧族进犯边境的事不应该是莱佤传递之后才知道的消息吗?

原本这件事就有很大的矛盾。

虽然游牧族近几年不断壮大势力,培养出来的草原勇士也是个顶个的好,但是他们从前就惧怕边拓罗。

因为边拓罗一人不但不敢盯着大漠,甚至连祁朝都不敢乱想,只是因为不敢与边拓罗抢这块肥肉。

边拓罗行踪一向都是秘密的,除了身边的亲信根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又什么时候回来。

若不是他们知道了边拓罗不在大漠的消息是绝对不可能把手伸进去的。

忽然千夜想起沈安离开时对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对游牧族进犯一事完全没有着急的感觉,相反他看上去从容不迫。

边拓罗不在的消息,沈安信上的字迹,最后几行对她未卜先知的嘱托……

千夜这是为沈安捏了一把汗,他居然连边拓罗会在殿上难为自己的事都考虑到了,也为了让自己尽可能躲开这场灾祸制造了一个假消息引走边拓罗。

可是他敢把边拓罗的行踪主动泄露给游牧族。这若是被边拓罗查出来怎么办?

“千夜。”

这声音是江无卿?

他怎么从宴会上出来了?

千夜把纸条藏在腕处,刚走过去大门就被江无卿自己打开了。

他叫她只是告诉她自己要进来了,并不是想让一个伤员给自己开门。

“你怎么又下来了?”

千夜笑了笑:“没什么睡意,就想着在地上走走。”

江无卿道:“你现在的身体适合走吗?就算睡不着,你也应该躺下休息。”

千夜走回床边坐下。

原本江无卿不在自己都睡不着,更别说他一直在自己房间里转悠了。

“你怎么出来了。夜宴不是会办到很晚吗?”

“没什么心思,就出来了。”

千夜看江无卿不同往常,竟然在自己的屋子里晃来晃去,将自己临时挂在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奔着床底下箱子走去,精准地拉出装衣服的箱子。

千夜见状心里一惊,叫道:“哎!别,哪里……”

那里还有他的衣服啊。

“怎么了?”

千夜道:“你要干嘛啊?”

“收拾你的衣物。”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打开了箱子,哪怕里面还有他的衣服,江无卿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千夜垂着头,看来只有自己会担心他看到里面的衣服会紧张。

话说她怎么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

之前明明不是怕江无卿一个人从自己房间回去抱着一件多余的衣服奇怪,才叫他把衣服留下的吗?

他明明都知道啊,就算看到又能有什么反应。

看着江无卿把一件件衣服折好放进去。

她忽然想起来这花舞城也耽搁够久的了,南下也应该继续了。

“是祁皇说要启程了吗?”

“他们明日便走。”

千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她这样要是骑马也是没问题,只不过赶路就……

“你不用担心,他们南下,我们回去。”

“回去?”

江无卿理所应当地说道:“你这个样子别说骑马赶路,就算是坐在马车里也会有影响。与其这样还不如叫他们自己走,你回去好好把伤养好。”

千夜抿着嘴,有些尴尬:“南下一年才有一次,要不是我的伤,你就可以与他们一起了。”

江无卿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你不用觉得什么,三年来我早就已经腻了,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讲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