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尴尬地笑了笑，“那么多朝臣都要送礼，祁风岂不是要累死了。”
“不会，因为大多数的生辰礼都是由宫人统一送过去，不会麻烦祁风。”
千夜点点头，回想早上祁楚晴在手上拿着的那把弓。
从材质到色泽都很漂亮，如今她知道那是江无卿送的，就感觉它好像更漂亮了。
刚到江府，江无卿拎着长弓从马车上下来，脚步比平时要匆忙一些。
千夜翻身下马，还不及自己照顾幸格，把缰绳直接递给浮梦后便追了上去。
她十分在意江无卿手里的那把长弓，但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和他说什么。
江无卿注意到千夜跟着自己，问道：“有事？”
她有事吗？
她有，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问出来。
千夜努力地扬起嘴角，想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
她看着江无卿，问道：“等我过生辰的时候你也可以给我做一把弓吗？”
江无卿看着她的假笑有些莫名其妙。
“你想要？”
想要就会送她吗？
千夜连忙点点头。
“我想要。”
江无卿瞟到她身后浮梦手上的长弓，说道：“那么大力的弓，你还是放过我吧。”
千夜愣了愣，想来自己的弓的确和祁楚晴的弓不是一种东西，单靠人力很少人会拉出大力的弓。
江无卿一个连刺客都打不过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眼看江无卿拉开中堂的门，千夜站在原地忽然道：“那你可以送我一张同样力的弓吗？”
江无卿抬手拎了拎手上的弓，问道：“和这张一样？”
“是。”
江无卿笑了笑，“算了吧，我可不想到时候每天都给你修弓弦。”
千夜站在原地，随着中堂的大门在她眼前关上，江无卿的身影也消失了。
她落寞地垂着头。
她知道啊，她知道自己会拉断弓弦，可是若是他真的送她一张同样力的弓，她又怎么可能会舍得用呢？
只会挂在床边，天天看吧。
江无卿的动作果然很快，从找弓弦的材料到修补好。
算上他平时还要上下朝、去白镜园、与祁皇论道，直到他把修好的弓再一次交到祁楚晴手上的时候，也只有四日的时间。
千夜在一旁盯着那把小弓从江无卿的手上传到祁楚晴的手上。
除了弓弦，其他地方好像也做了一定的翻新，看上去颜色更新鲜闪亮了，手握之处那一团软嘟嘟的狐狸毛也更加可爱了。
明明这种弓在自己眼里就像是小孩子用来解闷的玩具，现在千夜却巴不得想要一把。
可是江无卿并没有想送她的意思，就算她上了生辰礼的理由，还是被拒绝了。
一般人会拒绝别人提出的礼物吗？
况且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好了，你怎么还是这副表情啊。”
祁风在一旁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就连祁楚晴都已经不在意了，为什么千夜还是一副婆婆妈妈，亏欠别人的样子。
记忆里的千夜可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祁楚晴在一旁面若桃花，笑道：“阿夜，你不用太在意，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么好的弓弄坏了有些可惜，不过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不要自责啊。”
千夜回过神，摇摇头：“……好，我知道了。”
“本来我是没有怪过你，可既然你这么内疚，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罚罚你。”
“什么机会？”
祁楚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弓，说道：“那便罚你只要进宫就要教我射箭，至少一个时辰！”
祁风忽然在一旁哈哈大笑，“哇，我的妹妹真是太聪明了，找了个大师做师父，那以后秋猎哥哥要你罩着了！”
千夜看着江无卿的表情看起来很平淡，但是跟他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很同意这件事。
千夜不想做让江无卿不高兴的事，问道：“你觉得可以吗？”
江无卿被问愣了一下，还没有说什么就被祁风打断。
“你少看他，他只不过是在担心你会不会又一次不小心把楚晴的弓弦拉断，到时候他还要修。”
千夜见到那弓心里就怪怪的，直言道：“既然是生辰礼就不要用来练弓了，不如我们去买一把，就算弄坏了也不会心疼。”
祁楚晴当然愿意，连忙点点头，“阿秀的弓上次也摔坏了，正在家后悔呢！不如我们一起去！”
……
千夜理解祁楚晴总是想让她和牧云秀重归于好，但是牧云秀的脾气和她的性格是注定两人不会再有什么深入的交集，若是去了也不过会让人尴尬。
千夜道：“不如让祁风跟着你们俩一起去吧，我，下午约了人。”
祁楚晴果然有些失望，“谁啊……”
三双眼睛这么看着千夜，等着她说答案。
她也没时间去想，张口道：“牧云锦。”
牧云锦果然不同凡响，当他名字从千夜嘴里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不同的变化。
“牧云锦？”
祁风似乎心里想着大事，回想这几日几次拉拢牧云锦都被人家无视，脸上多了一份严肃。
他看了看一旁的江无卿，脸色比自己更严肃。
原本祁楚晴还想着让千夜带着自己约的人一起去，人多了热闹，也是一想到牧云秀与牧云锦的关系就知道这个建议是没办法说出来了。
千夜知道自己抛出了一根定海神针，趁着祁楚晴没说话，她立即看了一眼天色。
“这也差不多到我们说好的时间了，我走了。”
她忍着自己内心的纠结一个人往白镜园外面走。
浮梦在院外抻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见到自己家的公主，要不是骆禾家的三公主也没出来，她还真的要着急的不顾规矩也要进去看看了。
忽然，千夜英气的身影从门前闪过。
今天的公主与平日不同，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既没有跟着江无卿一起出来，也没有主动找自己。
浮梦挥别了骆禾后立马小跑，跟了上去。
“公主！你怎么了？”
“啊，浮梦。”
千夜停住脚步，看上去是真的把浮梦还在院外等她的事忘记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千夜摇摇头，“我没事。我们今天先不回去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又不回去了？
这两日每次从白镜园出来，他们随着江无卿刚回到江府，公主就和自己说今天不想在府里待着，每次都把她往出领。
明明在府里已经吃过饭了，到外面千夜依旧会买一些小食。
眼看着这两天自己都要胖了，公主倒是什么事都没有。
两人刚到宫门前，千夜翻身上马，她伸出手想拉浮梦一起上来。
忽然江无卿从后面走过来，“你要去哪？”
千夜耸了耸肩，看起来不以为意。
“去散心，随便逛逛。”
“你不是要找牧云锦？”
千夜想起之前江无卿有一次好像无意间吃了牧云锦的醋，这个时候她居然想让他再吃一次。
“还没到时辰，但是快了，也不想回府再折腾一次了。”
江无卿看着她，缓缓道：“你是不知道牧云锦前天就已经出发回了边外的军营吗？”
牧云锦回去了？
也就是他现在人根本就不在天之都，也不会上朝。
她说的所有都是谎话，他知道了，就连刚刚祁风也是知道的，唯独祁楚晴她并不确定她会不会知道，或许在牧云秀的口中也早就知道了。
她在所有人面前撒谎了，而且还是一个所有人都能看穿的慌。
只有她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
自以为很合理，还妄想想要刺激一下江无卿，到头来，原来可笑的只有她自己。
她真的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别开头，不敢看着江无卿的脸。
“浮梦帮我带回去。”
说完，千夜拽起马绳离开，她咬着嘴唇，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除了逃跑一片空白。
千夜出了城，她今天心情很不好，想找个只有自己的地方。
或许一醉解千愁是一件很有效的事，但是不适合今天的自己，天之都这个地方不比大漠，要顾忌的事太多。
像原来，只要自己不舒服，那必定要找一个酒楼，奶酒随便喝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的人很多，很嘈杂，但是只要武力傍身，那就可以横着走！谁都不怕。
可是这天之都不行啊，不说那些什么将军丞相的达官贵人她如今惹不起，现在还出来个什么灵狐神。
“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千夜猛干了一袋从酒铺里买的清酒，实在不够什么分量。
她仰身躺在地上，望着清蓝的天，听着林中若有若无的猛兽的脚步声。
果然，靖雪山峰是个好地方！
她想着江无卿说的话，牧云锦走了去了边外，这次应该没有人再来打扰她的清净了。
千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最近她总感觉自己没有原来逍遥了，心里惦念的事也跟这地上丛生的杂草一般铺天盖地，心乱，心烦，又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能缓解，甚至解决。
她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只能把这些都压在心里，久而久之，越来越难过，可是她又能跟谁讲，跟谁好好的发泄一下呢？
千夜望着天空冷笑了一声，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了解她，愿意听她讲自己心里的烦闷。
就算说给浮梦，也只是会平添她的烦恼。
从一个人难过，到两个人难过，到头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效果，反而弄巧成拙。
江无卿的确说了，他正在努力，他给了他们之间原本根本就没有的机会。
她知道江无卿是这么想的，很开心，曾经她以为自己愿意，哪怕一辈子江无卿只是对自己不咸不淡地她也愿意。
可是，这件事做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她的心很混乱，很痛苦。
她想要江无卿对自己的肯定，对自己的喜欢，区别其他的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对自己笑，对自己说一句心里话，发泄一下心里的烦恼。
哪怕只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以褪去防备，与她说一句跟别人说不了的话，也好。
随便哪一个，只要占一个她就满足了。
可是从江无卿和自己表明他是真的要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已经三个月了，他们的脚步却一直停在过去，停在和花舞城的时候。
江无卿对她的眼神，就算她不想明白也很容易看清楚，那是感激。
他们没有提亲，没有定亲，没有走那些繁缛的拜堂礼，也没有请过任何一个宾客，到现在也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天之都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他们的江大人成亲了，但这些消息居然只是靠着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才到今天人尽皆知的模样。
每次当千夜半夜睡不着感到有些遗憾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提醒自己，江无卿这个人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所以虽然没有她盼望的拜堂，但是她知足。
她告诉自己，不要气计较这些事，只要她这辈子第一次爱着的人能够在自己身边就好。
她告诉自己，江无卿并非无情之人，也不是浪荡的人。
他是重情义的，若非如此他便可以在自己在花舞城揽下罪责逃走的时候顺水推舟就好，凭他的能耐，只要想，利用自己，他绝对可以轻松地全身而退，可是他没有！
所以千夜总是在和心里那个不安的自己讲，不要着急，只要她做到足够好，总有一天，江无卿会看到她的好，也会明白她究竟有多爱他。
明明她可以的，她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
可她从来没想过她也会有一天向今天一样逃跑，跑到深山老林里，躺在地上纾解自己的心。
只是因为祁楚晴手上那把枣红色的弓。
千夜干笑了两声，嘲讽自己居然为了一张弓就让自己从遇到他到现在，让自己心里建立的城墙轰然倒塌。
若是那天江无卿答应也会送她一张弓，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儿了。
千夜脑子里乱得很，不过庆幸的是，她身边有酒。
真是个好东西，就算不能让她一醉解千愁，总会让她掏空脑袋，好好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