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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县衙旁边的一座宅子,一男子正在一边赏着歌舞一边享受着美貌婢女捏腿捶肩的服侍。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城县丞乔狩义乔大人的独子乔英哲。

他正雅兴正酣时,一小厮匆匆推门而入,“爷,马家来人了。”

“事情办好了?”乔英哲头也未抬。

“没有。”

“怎么回事?”乔英哲一听,坐直了身体,然后一挥手,将侍女们都挥退了。

心腹小厮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最后道,“现在人已经在押来县衙的路上了,马家的意思是想让你出手。”

乔英哲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蠢货,懂不懂什么叫死无对症!马家要是果断地将人弄死,后面的事怎么翻都翻不起浪来,现在弄得不上不下的,让爷来收拾烂摊子?!”

心腹小厮不说话,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良久,又听乔英哲问道,“管闲事的是一群外乡人?”

“是的,听说对方像是刀笔吏出身,状纸都已经写好了。”

乔英哲冷哼,“多管闲事的家伙,爷这次非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是条龙都给得给爷盘着!”

他这口气不算大,他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衙内,他爹也只是柳城二把手,但架不住他有一个辽西郡都尉的舅舅,关键是他舅舅还宠他。

本来呢,半个月前,前任县令被调走,他爹很有可能接位成为柳城县令的,但是郡守大人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硬是从昌黎弄来一人任命为县令,让他们乔家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过调来的那个叫贺子期的家伙还算识趣,不该管的事都一点没管。如果他一直这么安分下去,他们乔家也不是容不下他。

“走,去找我爹!”马家这事还得他爹出马才能解决,乔英哲一想到那一百顷极有可能会出金矿的土地即将属于他,心头就火热极了。

正在县衙坐堂的乔狩义听到儿子没和他商量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就心口发闷,太胆大包天了,太无法无天了!但他能怎么办,儿子是亲的,大舅子又疼他,他只能出面摆平了。

“爹,马家村的人快到了!不过我已经和杨婆子打好招呼了。”杨氏是衙门的一名女仵作。

“这事我来办,你乖乖的,别再给我惹事!”说着,乔狩义站了起来,他要去和县令打一声招呼,让他称病不出,把这案子交给他来审。

就这样,乔县丞还觉得不保险,又让人去请柳城最有名气的状师过来。

衙门前厅

薛诩把状纸交上去之后,慢吞吞地整理衣袖,其实他的脑子在高速地思考。

他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有可能审案的官员,屁股都是偏的。但是他既然敢接下这事,就有把握把它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知道自己前两次的偷溜行径,让人诟病,很多人不理解六少夫人为什么在那样的前提下,还要留下他。其实别人说他他无所谓的,但是连累六少夫人就不行。

县衙后院

“外面何事这么吵嚷?”正靠在躺椅上闭目送礼的贺子期睁开眼问道。

他的长随回道,“县令大人,是这样的……”

长随将外头发生的事大概地讲了一下。

贺子期听完,哼笑一声,这案子里面有猫腻呢。

“贺大人在吗?”门外传来乔狩义的声音。

贺子期示意长随开门,等乔狩义进来后,才问道,“乔大人有事吗?”

“是这样的,外面来了桩农村人的官司,吵吵嚷嚷的。偏贺大人这些日子一直身体不适,下官觉得应该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这个病不能急,需要好好将养,不宜操劳过度。”

贺子期心中嘿了一声,从昌黎到柳城,不过是三百多里,竟然也能扯上水土不服?

贺子期很清楚乔狩义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他回避下面的那个案子嘛。

“所以?”

“大人好好休息,外面那桩小案子,就让下官替您分忧吧?”

贺子期目前还不想和他正面对上,正想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就看到主簿拿着一张状纸过来了,“贺大人、乔大人,刚有人递了一张状纸上来。”

乔狞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贺大人,您先过目。”不管自己如何想架空县令的权力,明面上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说完之后,他瞥了主簿一眼,他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贺子期将状纸接过,随意地浏览着,咋一看内容,他心里一乐,乔猝义这回碰到了硬茬子了。这状纸上的语言简洁又犀利,叙述直击重点,仅凭这份状纸就能看出此刀笔吏非等闲之辈。

内容他只随意地扫了一遍,他习惯性地看向左下方的署名,当他看到第一个署名薛广贤,没多大感觉,但看到第二个署名吕明志时,目光就凝住了。

贺子期抓着状纸,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等的那人,这状纸他都不能视而不见,万一是呢?

大概在一个月前,他接到恩师张献给他寄来的信,信中提起了吕明志吕颂梨秦家等人。恩师在信中重点提了吕明志,托付他方便的话,就近照拂一下他们。

他是张献一手发掘并培养起来的,恩师对他恩重如山,这也是恩师第一次和他开口。

偏偏那时,正逢柳城县令同僚坑了,工作上出了大漏子,被押解回长安了。

他接到上头的调令,让他主政柳城。如此一来,他离平州是越来越远了。有负张大人所托,他还是觉得很遗憾很愧疚。

前几天,他又收到了一封来自恩师从长安寄给他的信。这信还是他尚在昌黎的家人收到后给他送来的。恩师在信中说了他目前在京中的景况,又提及吕家对他的帮助,信末再次遗嘱他,如果吕家兄妹或者秦家有麻烦时,他能帮一定要伸手帮一把。

现在,吕明志他们显然是遇到了麻烦,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呢。既如此,那第一把火,就从这开始吧。燃起!

乔狩义察觉到了贺子期的异样,心中就是一紧,“贺大人——”

乔狩义话还没说完,就见贺子期对他笑道,“这次的案子由我来审吧,我来柳城也有小半个月了,说起来,也没哪个人因为水土不服歇那么久的。而且我乃柳城县令,柳城终归是我的责任,总不能一直躲懒,把所有事都丢给你。”说着,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一席话,四两拨千金,将乔狩义先前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的预感成真,乔狩义心一沉,但又无可奈何,接下来的事,只能随机应变了。

吕颂梨这边,他们将就着安顿下来,就有人来回报,说县令大人升堂了。

吕颂梨当时就笑了,她赌对了。

秦珩和秦昭都有些惊讶,老百姓们不是说,这位新的县令大人最近不是一直称病不出的吗?

秦晟就瞅她啊,“梨梨,你笑什么?”

“孟云和他表妹齐贞娘的事应该能顺利地解决的。”

秦晟:“真的?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正在升堂吗?媳妇儿就知道结果了?

吕颂梨扔给他一个本子。

秦晟身手很好,长臂顺着本子的弧度一捞,就接住了,打开一看,里面每一页都是人名,人名册?媳妇儿啥时候弄的?

在进入幽州之后,每到一个地方,吕颂梨就留意当地的官员,甚至有意地让人收集这些人的信息。这个任务,吕颂梨交给了侦察队。

其实这方面的信息,吕颂梨一直在在收集,只是在兖州和冀州时,他们要应付各种意外和危险,还要收购药材,侦察队也很忙,收集到的消息比较零散。

这个花名册是她经过对初始内容的判断筛选之后,整理出来的,后面她会慢慢收集更多的官员以及补充更多的信息上去。

秦晟再认真一看,发现每一页的人名下面,还有他们目前的官职以及生平介绍,以及相关的性格分析等等。其中一页,贺子期的名字被画了一个圈圈起来了。

“看出什么了吗?”吕颂梨问。

秦晟想了想,道,“这个贺子期是我们的友军?”

吕颂梨朝他竖起大拇指,“聪明!”

她觉得秦晟能猜出来不奇怪,上次她爹给她写的那封信,秦晟也看了。

她爹在信末叮咛她,强龙难押地头蛇,说如果她被人欺负了,这会没人撑腰的时候要忍一忍,她可以将欺负她的人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等他来了,再一并和那些人算账!

如果她实在等不了,能处理的就让秦晟帮她悄眯眯处理了。

不能处理的,就将人拖到昌黎,说她张世叔写过信去那边打点过了,在那里,她也是有后台的人。

信看完之后,然后好巧不巧,现柳城县令贺子期就是从昌黎调任过来的,而且上任后,一直称病不出。

吕颂梨当时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于是就让小弟吕明志去给薛诩帮忙,试上那么一试。

“梨梨,你说我能不能针对现有的武将,也做一个这样的人名册?”秦晟问。

“当然可以。”他真的很聪明,而且擅于学习。

“之前我是不是说过,他只要是个人,就会有问题,有了问题,我们就能解决他。我们通过收集他的资料,然后不断地去分析他,肯定能找到他的问题所在。”

看着这本册子,听着她说的话,以前模糊的念头,凭着直觉所做的决定,那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滞涩感,在此刻都通透了,通达了。

“梨梨,你这种缺胳膊的字,能不能教我?”

这本册子,她用的是简体字,秦晟看起来也是连蒙带猜的。

在秦晟看来,这些字就是缺胳膊断腿的,但他觉得用来记录这样的信息是非常好的,万一遗失了,也不至于全部的劳动成果都被别人白得了去。

而且秦晟发现,这些字的胳膊和腿似乎不是随便缺的?

吕颂梨:……这是什么破形容词?但凡简体字能说话,这会肯定会哭。

“梨梨?”

“行,我教你。”吕颂梨暗中磨了磨牙。

从此之后,秦晟开始收集武将的信息。后来每逢两军对战时,秦晟为对方主将量身定制的作战方案,常常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其中,又以定制的诱敌之策最为出众,鲜有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