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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努尔哈赤带着本部两万人,代善一万,莽古尔泰一万,凶猛进入草原。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一样,秋风扫落叶般从东向西横扫。

内喀尔喀这根墙头草混到这地步是必然的结局,谁都知道他们会败,谁都没插手,加上林丹汗虎视眈眈,盟主卓里克图甚至不敢去察哈尔求援,得知林丹汗在北面,带着不多的族人掉头就往西边大山跑。

朱鼎顺的记忆中征服内喀尔喀有一位猛人,三贝勒莽古尔泰几乎一人包办了所有战事。

这次也毫不逊色,作为右翼,莽古尔泰比中军快了五十里,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捕获了五千战马,两万人口。

黄昏时分,从内喀尔喀口中得到的消息更令他非常吃惊,连夜向中军赶了过去。

“父汗,父汗…”莽古尔泰人未到,声先到,大叫着进入抢来的帐篷,四个女人正服侍努尔哈赤洗漱,

“父汗,袁可立与明朝所有使者竟然还在西拉木伦河南岸,还在等解难营,哈哈,他们死定了。”

努尔哈赤看着儿子两眼冒光的兴奋,神情不为所动,依旧让人服侍洗漱,莽古尔泰急了,“父汗,儿臣去奔袭他们,保证一战而下,为父汗出一口恶气。”

努尔哈赤摇摇手指,示意闭嘴,大帐一时间很安静,被服侍好了才挥挥手,四个女人立刻跪着出门。

莽古尔泰连忙上前,“父汗…”

“闭嘴!”努尔哈赤呵斥一句,坐在虎皮椅中闭目起来,莽古尔泰只好沉默,却也没有离开。

不一会代善从外面进来,“父汗,他们真的是在等解难营,看样子好像笃定朱鼎顺会在一两个月回来似的。”

代善又把使团的行走路线说了一遍,努尔哈赤才皱眉开口,“朱鼎顺也许派斥候回来了,但沈阳传信,解难营还在关外的草原上发疯,各部苦不堪言。”

莽古尔泰刚上前一步,被努尔哈赤闪电伸手制止,“别说话,动动脑子。”

三贝勒闹了个大红脸,大贝勒代善犹豫着说道,“父汗,辽西绝对没有援军,他们距离我们只有一天的路程。”

“问题就在这,全速奔马我们赶过去,还能作战吗?还得陪他们休息一晚。”

代善卡住了,努尔哈赤好后悔,该让四贝勒来,眼光多少比两人长远一点。

他依旧没下定决心,悠悠地道,“劫掠内喀尔喀很顺利,这与朱鼎顺完全没有关系。明朝也知道这种情况,林丹汗在北面有两万人,他就算敢战老夫也不放眼里。使团有什么依仗,能让他们这么慢悠悠的行动?”

“父汗,他们为了等解难营呀,朱鼎顺不给撑场子,明朝和林丹汗的会盟还不是让察哈尔狮子大开口。”

努尔哈赤点点头,“老夫在辽东是这么想的,辽西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突然觉得不对。辽东在明朝手里时就有很多女真人,与明军玩了几年的攻城战,我们只不过屡次用间才成功入城。明朝现在与我们完全信息隔绝,除了辽西我们一无所知,宁远之后老夫换了对手,朱三寨这家伙喜欢野战,我们不能用原来的习惯思考。内喀尔喀太顺利,简直心想事成,若百密一疏,看见肉就想咬一口,犯兵家大忌。”

我去~

朱鼎顺若听到保准大惊,这tm才是枭雄,猎人天生的敏锐就是牛。

莽古尔泰大张嘴,他是没见过这样‘冥思苦想’的父汗,代善则若有所思。

父子三人又安静了一会,努尔哈赤突然直腰起身,眼神冷冽释放着威严,“使团的诱惑很大,甚至超过内喀尔喀,但吃到嘴里的肉才是肉,明后两天火速收拢内喀尔喀族人,代善所部一万和中军一万人押着他们双人骑马离开,直接过辽河等着,莽古尔泰后日去看看使团,若无异常大后天吃了这块肉,老夫五十里外列阵。”

代善立刻下跪,“父汗,您先走!”

“听令,使团有袁可立、有禁卫公侯伯爵继承人,还有礼部尚书和几位封疆大吏,杀他们任何一人都可以血洗宁远之耻,何况还可以恶心林丹汗,老夫不得不去。”

代善突然歪头,眼中似有所悟,“父汗,使团太香了,好像…好像…”

努尔哈赤看着大儿子哈哈大笑,欣慰拍拍肩膀,“没错,好像专门钓老夫。”

“草原斥候不少,可方圆千里除了林丹汗,没有任何骑军呀。就算解难营能从北面绕过来,日夜奔马也得一个月吧?或者朱三寨宣大还有骑军,那也得半个月,真奇怪。”

努尔哈赤蔑笑一声,眼神睥睨自信,轻飘飘张嘴,“试试不就知道了。”

代善和莽古尔泰对视一眼,这下两人瞬间都明白了,同时下跪,“父汗圣明。”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四十年前李老爷教过的,老夫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他打败,今日突然发觉错了,我从来没用过他教的东西。辽东根本用不着谋略,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这是辽东和草原的战法,争天下就错了,你们每个人都要谨记。”

努尔哈赤莫名其妙的感慨让代善和莽古尔泰很吃惊,代善刚想说话,努尔哈赤又挥挥手,“我和四贝勒说过,秦国埋头传承五百年、才用十年统一天下,明朝朱重八埋头十四年、用十个月统一天下。大金人口太少了,我们占据辽东才八年,今后需要女真所有人努力,也许不是一两代人,去吧,明日好好做事。”

“是,儿臣明白了,谨记父汗教诲。”

两个儿子走后,努尔哈赤依旧没有休息,外面有女真勇士的大笑声和蒙古女人的哭喊声,大帐门口负手看了一会,微微摇头返回帐内。

到木板搭建的桌子边自斟自饮喝了几杯,突然觉得麻烦,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半酒囊。

“哈哈,痛快。李老爷,你说的也不对,奴儿我是蛮夷,可蛮夷把你打败了,蛮夷把明朝打败了,你的那一套若肯定对,李家怎么没了?”

努尔哈赤大笑几声,把半酒囊倒地下,“敬李老爷,以后我们一起在地府等消息吧,等女真一统天下、等迂腐明朝崩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