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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克善不懂海兰珠的压力,别人都有孕,就她没有,这意味着她会丢掉一个都指挥使的儿子。

都指挥使,不就是镇总兵嘛,一个镇才一个,科尔沁需要外甥来做总兵。自己的儿子有科尔沁的支持,也能像哈尔的孩子一样,做个屹立不倒的小朱三寨。

沼泽边的兵堡更坚固,所以他们住的是个大房子,灶火烧柴噼里啪啦,土炕很热。

朱鼎顺托着后脑,看着灶火反射到屋顶的火光发呆。

煌煌天朝,煌煌到底是什么呢。

有的人让煌煌吃饱,却栽了跟头,有的人把煌煌圈起来,反而有一定效果。

领先一步是圣人,领先三步是疯子?

海兰珠也在发呆,趴在胸口看着男人发呆,这是她全部的世界。

“兰珠发现夫君有一个好习惯,作战打仗或朝堂争斗的时候,非常快,但却用更多的时间发呆。三省吾身,是这个意思嘛?”

有点迷糊的朱鼎顺听到这句话,嗤笑一声,“实在没什么事可做,我这不是出门就带着美人嘛。”

“胡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您自己说的,可您从来没醉过,也不贪恋权柄,反而有点游戏。”

“哈哈,这是心态问题,不能看表象,我当然喜欢。”

“夫君喜欢?夫君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喜欢过任何一个。”

嗯?朱鼎顺刹那清醒了,低头看她一眼,“兰珠不会和我要求什么情绪价值吧?咱们没资格。”

海兰珠大概听懂是什么意思,笑着道,“胜利者应拥有一切,兰珠是英雄的女人,当然不会想那么多。索诺木大兄的女儿巴特玛很漂亮,过几天让她和苏墨尔一起来侍奉夫君。”

大玉儿不要,这是塞小玉儿了。

朱鼎顺深吸一口气,一句话就绝了她这种心思,“谁敢偷偷上我的床,我就杀了她,包括她的家人。”

海兰珠一愣,“为…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情绪,兰珠不会以为我见一个要一个吧。”

扑哧~

海兰珠突然一笑,“夫君,咱们说劈叉了,兰珠其实是想说,科尔沁需要像哈尔姐姐那样,兰珠得有一个孩子。”

朱鼎顺绕了一圈才明白,她要做外院的‘大妇’。

“你像哈尔一样?她除了生一双儿女,哪里值得你羡慕?”

“这还不让人羡慕嘛,科尔沁若有外甥,以后也能安稳,或者我的儿子也可以帮助破虏。”

哈哈哈~

朱鼎顺突然大笑,“你是说哈尔有哈喇慎?他的儿子将来是哈喇慎酋长?”

“不,不是,是…”

“我明白,但你做梦。”

海兰珠刹那呆若木鸡,朱鼎顺笑着拍拍她的脸,“白彦是哈喇慎族长,去年死了,现在是哈尔的兄长迭罕,他都不敢说自己是哈喇慎族长,兰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哈尔有孩子。”

“错,哈喇慎本身是个小部落,能封王是我七年来不停给他送人的结果。去年哈喇慎一万多人奔袭辽东,你难道没看出来,鼎二、顺二和顺四比迭罕更能带领哈喇慎勇士。”

海兰珠终于听懂了,“他…他们是另一部解难营?”

“可以这么理解,哈尔是三寨以外另一个后勤管家,哈喇慎不到两万勇士,一多半是我的人,他们就算在塞外娶妻生子,也是朱三寨的人。

你想做哈尔,永远不可能,哈尔只有一个小部落,男女老幼不到五千人,她真正的身份更像一个头领。而且虎子一去,会带走五千人,这才是真实的哈喇慎。”

海兰珠早知道哈喇慎有朱三寨的人,想不到越来越严重了,听了朱鼎顺的话,有一个更大的疑惑,“破虏将来会抢哈尔孩子的部落吗?”

“不会!”

海兰珠的开心刚出现在脸上,朱鼎顺又接着道,“因为那时已没有哈喇慎,包括察哈尔、科尔沁、土默特、鄂尔多斯、喀尔喀,甚至五千里外的瓦剌。若十几二十年后鞑靼还是这么四分五裂,我应该一头撞死,还让他抢个屁。”

房间一时陷入安静,朱鼎顺干脆起身下地,太热了,得喝杯茶。

刚才突然想起来,崇祯没什么流芳百世的功绩,却有过一个‘创举’。

大明朝在万历时期,传入中原很多东西,包括…烟草,海寇海商把这种东西像番薯玉米一样带回来,别的还没普及,烟草却火速蔓延。

郑芝龙说海贼经常抽烟,福建沿海士绅豪商都喜欢抽两口。

今年在江南的时候,士绅们已经有各种造型精美的烟斗、烟壶了,自己也想抽,试了一口呛脑子。

十年后,烟草会风靡大江南北,崇祯对这事深恶痛绝,他是中原第一个禁烟的人,第一个宣传烟草危害的人。

但这玩意有巨大的市场需求,一个风雨飘摇的皇帝哪能掌控,这不自己又想抽两口。

朱鼎顺喝完一杯茶,海兰珠好像也回神了,坐到怀中认真问道,“夫君准备归治所有藩国?”

“是啊,你应该早想到。”

海兰珠结结巴巴道,“这…这…到处是叛乱。”

“切~叛乱?兰珠知道什么叫叛乱吗?科尔沁骑军随我作战,我都给他们发饷银,你有没有发现,牧民富裕了,他们不再担心牧场被抢,不再担心强盗入侵,安心放牧羊群,到互市购买布匹粮食等各种物资。”

“妾身当然知道,但大多上缴父王和各部酋长。”

“嗯,我知道。但你再好好想想,谁会叛乱?叛乱杀谁?”

海兰珠猛然醒悟,浑身一颤,差点栽倒,朱鼎顺把她扶住,拍拍后背缓缓道,

“兰珠每次回家,受到很多人吹捧吧?我听随行的解难营亲卫说过,他们在科尔沁很受尊重。

这是好现象,牧民不傻,知道谁让他们富裕,谁给他们饭吃,谁收他们的羊毛,谁又给他们盐铁物资。

这就是经营天下,让百姓活、让百姓好好活,是唯一的至高真理。刀箭火铳不会得到这些东西,但能守护这些。

藩国本是大明疆域,皇帝归治不了,我来归治。鞑靼、汉人、女真,用不着杀来杀去,我们去杀更远的敌人。”

海兰珠更加害怕,不停发抖,过一会才说道,“黄…黄金家族呢?”

“我早说过,黄金家族和中原的刘姓、李姓、赵姓没区别,与朱姓也没区别,你姓博尔济吉特,哈尔姓孛儿只斤,一个姓氏传出两种写法,这有什么可纠结,草原我不会管,咱们的儿子孙子之后,自然没有黄金家族,用不着举刀。”

海兰珠安静了一会,缓缓靠在胸口,“我明白了,原来布木布泰说的对,她和夫君一样,独嗜图史,比妾身看的更清楚。”

“哦?她说什么了?”

海兰珠不说了,嫣然一笑道,“虎子去了哪里?您刚才说他带走哈喇慎五千人,夫君准备远征?”

“哈哈,恰恰相反。生命就像星火,财富就像流动的水。草原的野火再多,也被我温水限制了。朝堂贵人却把润泽天下的财富榨干,只需一点星火,就会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