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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贵妃一梦之中沉浮迭起,当她再睁开双眸,却已经是午夜时分。

身边趴着的小宫女已经困得不行,坐在脚踏上缩成一团,睡得正香。一点都没有发现,她已然醒来。

甄贵妃此时却是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好了一些。然而这突然的改变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的欢愉,却让她反而更加警惕。

事情反常即为妖,她紧紧的皱起眉头,眼眸之中忽然闪过一丝惊吓,忍不住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她苦笑一声,瞧这小宫女那青黑色的眼框,好半天才将自己的视线转回望着头顶,挂着的流苏盖。

可惜现在的自己却是不对时机,如若在陛下前来之时,她正巧弥留,为甄家求情,却是能够获得最好的结果,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死成。

说觉得可惜吗?她的确觉得可惜,但是要说未曾感觉幸运,又是假话。

她原本也没有什么计划,不过是一个即将跌入,悬崖之人最后的挣扎。

现如今只希望那包药真的有效,这样子一旦陛下发病,她便有了理由救出陛下,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甄家和儿子的一线生机。

甄贵妃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些胡思乱想,正在这时便听到宫外喧闹,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下意识的支撑起身子向外望去。

这番动作却是直接将小宫女吵醒,一睁眼发现甄贵妃坐起身子。

她吓得赶紧站起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仔细盯着甄贵妃上下打量,口中高兴的喊道:“贵妃娘娘醒了,娘娘终于醒了,奴婢们可担心死了,这太医的药果然有效,娘娘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小宫女此时面容之上喜笑颜开,看着对方这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甄贵妃心中一暖,这小家伙倒是开心的紧,只是哪里曾想到,她却是从未想过要再次醒来。

而且她此时又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想到今日雍和帝前来两个人之间的接触,她却是突然有了一个担心。

那便是雍和帝,此时是否是安全的,她极为担心自己身上的毒,会不会对雍和帝生效。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下意识的抓紧锦缎被面,保养得当的指尖已经捏得泛白,心中却是如同千刀万剐一般。

此时她却是满心后怕,甄贵妃此时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可是此时的她却没有后路可言,为了自己的爱子,她只能去拼了,只求有一线生机。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床边的暗阁,那里有着自己的最后的希望。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小宫女已经将太医又请了过来,甄贵妃木然地将手伸在对方面前,任由带上手帕之后由太医诊脉。

太医和甄贵妃都不想说话。偏倒是那小宫女,似乎是因为见到甄贵妃苏醒,太过兴奋,竟是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娘娘你却不知道,刚刚我出去围了好大一群人,说是有个宫女,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上吊了。”小丫鬟一脸惊诧的说道,甄贵妃听到这里手指轻微一颤。

宫中虽说偶尔死个个把人不算些什么,然而此时却是有些不对,甄贵妃暂时将自己心中的疑云压下,真心的听着太医的诊断。

何太医此时已然是心中翻江倒海,只是他却不敢露出半分,实际上他此时已经将甄贵妃的病,当做宫中争斗的后果。

毕竟甄贵妃却是脉搏平稳,毫无半点恶症之脉,可是她却日渐消瘦,饮食不长,且沉睡不醒,竟是让他觉得对方似乎是中了某种毒药。

然而身为太医的他已经在太医院沉浮数十年,又怎么会有多余之言呢?明哲保身,才是太医院的第一准则。

尤其是,他并非是甄贵妃日常所倚重之人,反而是这次临时被调派来的。

对于甄家此时的情景,他虽不了解,然而对甄贵妃与三皇子困在宫廷之中,却是心知肚明。此时已经可见陛下实际上,对于其二人并不像传言之中的那般厌恶,反而应该是保护才对。

可是,偏偏甄贵妃之前哀求陛下,让三皇子来见自己,对方竟然没有同意,如此的混乱之下,何太医又哪敢胡乱说明。

而甄贵妃如今,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所在意的乃是甄家和三皇子,是以虽然明显看出何太医有意和稀泥,她却也不曾言明。

她现在只希望,能够保得甄家一线生机,哪怕自己的哥哥会有问题,那么至少也要保住母亲和侄儿。

只要甄家存在,只要宫中三皇子仍在,相信日后定然有扶摇九天的时候。

是以对于太医此时的谨慎,她并不在意,甚至甄贵妃对于何太医还有几分愧疚。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若是她真的有了些什么症状,对方却是得不了好。

是已甄贵妃却不愿再与其多说些什么,她瞧了一眼,身边一直满眼担忧的嬷嬷,口中说道:“这位何太医,却是辛苦了。嬷嬷,你替我好好谢谢对方用上等封。”

嬷嬷瞧着,此时仍旧气息微弱的甄贵妃,见其不肯让何太医为难,心中哪里不明白。

她笑着点点头,却并未说一句,转身便表现的到后面去取上等封。实际上却是一转过隔断,便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口鼻呜咽出声。

如今这时候,正是万籁寂静,夜已深沉,哭声又哪里掩盖得住。

甄贵妃靠在床边,听着嬷嬷的哭声,眼角也是一滴泪水滑落。

只是她到底是个刚强之刃,自然不肯让自己在外人面前落下半分,是以这一滴泪落已然是她的全部。

好半晌,对方这才眼眶通红的走了出来,手中却是拿着一只不算太大的荷包。

这荷包之中所放之物,甄贵妃却是心中有数,那里边是二百两银票,加上两颗大珍珠是以,不管是赏谁都是有着足够的体面。

何太医伸手接过,只摸了一下便心中惊讶,也不敢再说话,赶紧抱拳行礼。他将那上等封放在药箱之中,转头看向甄贵妃,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恻隐之心。

“贵妃娘娘,多半是郁结于心,还请贵妃娘娘放宽心,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太医说完,便知自己已然言多,当下不再说些什么,直接离去。

此话不大不小,自然被屋中的众人听到,嬷嬷听闻此言却是紧抿下唇,再不肯让自己有半点声息。而甄贵妃听到这话,轻叹一声,也不多言,只是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如若一觉醒来,能够得到好消息便太好了。睡眼迷蒙中,甄贵妃有些期待的想着。

而走出宫殿的何太医,还未向前走出多远,便被小太监礼貌地请到了养心殿。

雍和帝坐在书案之后,养心殿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何太医言语之中带着些许审视。

“贵妃身体如何,你却是与我说实话。”雍和帝此时面容肃穆,看着对方的眼神,显然是极为恼火。

将甄贵妃软禁这件事,最开始的理由,便如同雍和帝所说的,乃是为了保护其与三皇子。

毕竟那些甄家的老人,未必不会使用三皇子,与甄贵妃作为筹码。是以雍和帝,便打算在一开始之时便将其二人,直接剥离出此事。

但是他就没有想到,甄贵妃明明无事,却在他下旨之后,短短十来日便开始病体沉重。

更是到现在,已然显出几分弥留之态,这简直太过不可思议。最开始的时候,雍和帝曾经想过,对方是否乃是因为自己的囚禁,使得其打算以生病来对抗自己。

然而他却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毕竟甄贵妃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却是极为了解自己的脾性,如果她真的如此行事,一旦被自己发现,却是绝对不会轻饶。

这种几乎注定,要惹怒自己的行为,对于甄贵妃和三皇子来讲,根本不是上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愚蠢至极。

如此一来,甄贵妃的病重,简直就好似一巴掌打在了雍和帝的脸上。明明是要保护对方,结果却让对方再无之无觉之中,中了别人的招数,这简直是挑战了雍和帝的下线。

此事让已经蛰伏许久的雍和帝,又露出了往日的峥嵘。经历过九龙夺嫡的胜利者,又怎么可能会如同猫咪一样。

他此时不过稍微放出少许威严,便让跪在地上的何太医,瘫软在地。

“陛下,微臣却是给贵妃娘娘把过脉,只是娘娘的脉息十分奇异,微臣却是不敢多言。”何太医此时早将那些,所谓的明哲保身之言抛在脑后,他敢对甄贵妃明哲保身,然而面对雍和帝,只觉得少说一句都是罪过。

雍和帝心中此时方才确定,甄贵妃的确是遭人算计,一时之间却是气恼之极。

他盯着何太医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白了。”

何太医听这个话便一身哆嗦,也不敢再多说些废话,赶紧将甄贵妃的脉象,一一说明。

他的眼光自然是要比何太医强过百倍,何太医能够知晓,乃是中毒,雍和帝又如何能够不知道呢?

他脑中飞速的旋转,分析当时的情景,到底是何人对于甄贵妃下手,要想要如何所图确实何事。

要知道甄贵妃病体初现之时,正是他刚刚将三皇子关紧闭,露出抄检甄家的苗头之时。

若非他对甄贵妃了解甚多,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否是因三皇子之事,而自导自演了。

可惜的是想,他心中清楚,甄贵妃其人最为谨慎,自然是不可如此做,使得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那么便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接触了甄贵妃,且使得对方中毒。

想到这里,雍和帝冷哼一声,看来是自己最近太过仁慈,使得这些人心思大了。

想到这儿,何太医的存在也没了什么意义,他直接挥手示意其退一下。

看见其的身影消失在殿中,这才盯着李无禄说道:“去给我查,甄贵妃在事情发生之前到底与谁有过接触,一定要仔细的查。”

说到这里,属于帝王的怒火,已经勃发而出。看着一连怒容的雍和帝,李无禄低头称是,他却是只是想要,将那背后做乱之人千刀万剐。

所谓君辱臣死,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算计了陛下,李无禄一口钢牙几乎咬碎。

他躬身行礼离开,走出颠门之外,不过略走了七八步,便走进一间小小的茶室之中。

那茶是内里,摆设却是极为简单,与雕梁画栋的养心殿并不搭配,然而凡是知道此处的人,没有一个会小看这里。

这里就是独属于,帝王暗卫的总部,瞧见李无禄面色阴沉,在屋中正在办公的几人,却是对视一眼,心中一凛。

要知道这几年来,李无禄已经渐渐开始喜怒不形于色,是以极为难以见到对方,竟会有如此之态。

“都别忙别的了,先给咱家办这件事情,如果办不好,甭说杂家,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李无禄语调非常平淡,然而话中的内容,却是让众人心中凛然,毕竟对方上一次说出这句话是许多年前了。

当下众人也不敢多言,只听李无禄吩咐。

“去查一下,在甄贵妃病重之前,可有人与贵妃娘娘有过接触,便是那些行踪有过重叠的,也都给我查出来,不能够少一个。”李无禄冷声吩咐他,却是多了个心眼,若是对方真的做得极为机敏,可能单查接触之人,未必能够找到,既然如此,那便直接查询与其有过,同方向接触交叉之人。

听见李无禄的这个吩咐,在场几人一呆,却是瞬间苦了脸。

然而他们却并不敢多言,暗卫与血滴子一样,都是皇家内里,是以命令却是第一位的,便是上官要求站着去死,也绝不能够坐着来。

是以众人听闻此言,也不多说,具是躬身行礼,口中称诺。

李无禄对众人,又仔细吩咐了一遍,甚至又提示对方将三皇子的行踪,顺便也一再查询,这才有离开。

他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月光,轻叹一声,却是希望着月光能快一点圆起来。

如此以来,想必公主娘娘启程的时间,便会更近一些了吧。说来也是奇怪,公主娘娘平素里性子直爽,却并非是那种讨人喜欢的类型,可是偏偏只要是她和国公爷在,便觉得心中安稳,只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回来。

如今宫中却是有些乌烟瘴气,总要那位主儿回来好好调理一番才好。

李无禄心中胡思乱想,脚下却是不停,他得赶紧回到雍和帝身边。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身边若没个个放心之人,李无禄根本不敢,离开雍和帝一步。

雍和帝此时正奋笔疾书,听见衣服产生的摩擦声,也没抬头继续写着批注。

好半天将奏折批改完毕,这才将笔放在笔架子上,轻轻的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

“吩咐下去了?”他抬起头看着李无禄的表情。

李无禄赶紧上前回禀说道:“自然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另外奴才却是多做了,命人将三皇子那边的行程也一并查了。”

雍和帝不知可否,点了点头,却是并不在意。正在此时便看见了,李无禄身边走近一个小太监,在其耳边窃窃私语。

李无禄先是一呆,然后却是露出一抹笑容,赶紧凑上前禀告雍和帝:“陛下却是公主娘娘和国公爷的家书到了,您现在看,还是等一会儿?”

雍和帝听了这话,瞪了李无禄一眼,伸手笑骂说道:“你这老货,越来越没有长进,哪一次不是先看的,偏你今日又说这些。”

两人俱是笑呵呵,雍和帝一看李无禄将信纸拆开,这才交给自己手中。

信上的内容,却是极为简单,前面是说明此时江南的情况。又说了自己想念雍和帝的心情,让雍和帝心中极为妥帖,对于二人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

“也不知道这俩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却是有些后悔,当日不该让他们着急下江南,如今也不知道雪儿的身体如何,唉,你说……”雍和帝一边看着书信,一边口中唠叨,而唠叨的对象自然是李无禄。

这是二人在康眠雪和司徒源,下江南后养成的习惯,因为有些秘密只他们知道,是以也只能与彼此诉说。好在是他们本来便相认识多年,这数十年来又是每日相伴,可算得上是了解彼此。

对于对方却都没有一些太大的隔阂,也不必隐瞒。

“想来却是应该快了,此时如若以公主娘娘的心思,估计甄家却是马上要抄家了。”李无禄轻声的说道,他此言却是语带试探,眼神似有还无的飘雍和帝的面容。

听了这话,雍和帝不言不语,仍旧是仔细的看着康眠雪得来信,反倒是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这老货,如今却是越发的不老实,不用试探,你素来知道的江南甄家,已经成了附骨之蛆,却是不得不除。

而且说句真的,甄家此时在江南闹得也太过,更不要说竟然还敢做些下作之事,扬州瘦马,江南师爷,哼,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蠢还是当朕蠢。”

雍和帝口中说道,眼神之中已然满是冷肃,他本来便是极为记仇的性格,然而此时却被人当做傻子糊弄,自然更加的生气,想也不想便将这话说出。

李无禄自然连声附和,他眼中依然闪过微光,陛下却是没有在甄家之事上动摇,看来即便是陛下亦是心软,保全了甄贵妃与三皇子,恐怕甄家也是休想保全。

他正在思索,却是发现雍和帝的脸色开始变化。先是惊讶,后来是严肃,再后来便是铁青。

“可以呀,这么多年还没放弃吗?李无禄。”雍和帝突然口中喊道,这一声却是吓了正在胡思乱想的李无禄一跳,他赶紧躬身行礼,口中称着。

紧接着便听到,雍和帝带着冰碴的话:“去给我调查原来晋王之子。还有把雪丫头上次送来的,那块儿青龙玉给我拿来。”

雍和帝盯着康眠雪的信件,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那个晋王之子,他有些印象。然而到底是昙花一现,而他也并未对那个消失不见之人,有过些什么想法。

本以为不过是巧合而已,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知何时潜入江南侵蚀,做了不少大事。

他看在后面,便又被甄家的所为气笑了,好在此时,雍和帝尚且不知晓甄若霖的招供,如若知晓恐怕定然,要上前窝心脚伺候了。

不过即便是康眠雪,将程日兴所给她的罪证,成交给雍和帝,也足以把对方气出个好歹来。

也是纸张有限,是以这才没有具体的上报,雍和帝只看着上面系数的十几条,只觉得血压上升。

他干脆将信件直接拍在龙案之上,打算等一会儿再看,此时免得自己被气到伤身。

这却是他从未有过的行径,然而此时尚在寻找青龙玉的李无禄,自然是并不知晓。

好在李无禄速度极,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从后面转了过来,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的锦盒。

那锦盒油漆彩绘,上面更是镶嵌着蜜蜡、红珊瑚,上面乃是一条五爪金龙,仔细瞧瞧金龙的眼珠却乃是,镶嵌着两颗东珠。

李无禄小心翼翼的,托着盒子送到雍和帝的书案之前。

雍和帝这才亲手打开盒子,露出里边的明黄锦缎。

盒子中放着一块儿晶莹宝光的玉佩,这玉佩看起来像是和田青玉的材质。玉质柔和、色泽清柔,非是那种极艳的惨绿,然而是如同春日之柳芽一般,带着一抹又黄的新绿。

上面的龙行动蜿蜒极为灵动,隐约间烛光闪耀,那龙眼之上,似也是随之眨动,竟如同活物一般。

虽说雍和帝自认在宫中,无人敢对他下手,然而为了让远在江南的雪儿能安心,还是少不得待上一二。

雍和帝一边感叹,雪儿却是比阿源更加贴心,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将其拿起,然而此时却产生了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