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四回 满门欢庆一家独哀
《道德经》上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是一点儿不假呀。就拿李渊来说吧,你说这福祸转换多快吧?皇上让他百日之内修建晋阳宫,这就是一个天坑、这就是一个套啊,修好修不好那都是祸。哎,没想到,这祸转眼之间成福了。李渊不但没罪,而且爵复原位。原来就是唐国公,后来,那不是给抹了吗?现在又恢复唐公之位。不但如此,大郎建成、四郎元吉都被封为公爵,一个是尹公,一个是齐公。那最最大的福气是次子二郎李世民,被封为秦王还不算,而且被这杨广收为御儿干殿下。这一下子,老李家、老杨家那真的成干亲了。老李家举家欢腾,叩谢隆恩。杨广也非常高兴,萧后也高兴。杨广吩咐一声,就在晋阳宫大摆宴宴。这么多天,又是鞍马劳顿,又是被围雁门郡,一直提心吊胆,没有吃顿好饭呢。这回到晋阳宫了,又遇到如此喜事,自然要大吃大喝一顿的。哎哟,这宴席,就在晋阳宫排开了,君臣同乐,其乐融融啊。
杨广、萧后专门在旁边设一席,让李世民过来挨着他俩坐下。哎呦,李世民成了除了杨广、萧后之外,整个晋阳宫最尊贵之人,连他爹李渊都得在下面。李世民陪着杨广吃,这晋阳宫就热闹起来了。
宫外头那些没有资格进晋阳宫的,尤其李渊的手下也长出一口气呀,也替李渊高兴啊。尤其李渊的家眷赶紧地往太原侯府(现在应该称唐国公府了)给老夫人送信儿去。
李渊的母亲独孤老夫人还活着呢,老太太一大早就进了佛堂了。怎么?一直在佛前跪倒念经,祈祷佛爷保佑啊:“能够保佑我们这一家平安无事!”她知道,这一次儿子去凶多吉少。老太太提心吊胆。
就在这个时候,报喜讯的过来了:“老夫人,喜报!喜报啊!”
独孤老夫人一听:“喜从何来呀?”
“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咱们侯爷现在升公爷了,大郎、四郎都被封了公爵了,尤其二郎封了秦王,还被皇帝收为御儿干殿下,现在正在晋阳宫庆祝呢!”
“哎哟!我的天呐,阿弥陀佛!大喜,大喜呀!李氏的列祖列宗,感谢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你们的子孙,真不容易……”独孤老夫人当时眼泪掉下来了,这叫喜泪呀。吩咐下去:“张灯结彩,咱们府里头也得庆祝庆祝!但是,皇上在这里不能大庆祝。什么时候皇上走了,咱们再大庆祝。皇上在这里,咱们私底下庆祝吧,今天改善伙食,每个人都有肉吃。只要今天不值日的,每人再发一瓶酒。但是,不能饮醉喽。赶紧去办!”
“多谢老夫人!”
赶紧办吧。哎哟,这举府上下张灯结彩。这喜讯时间不大就传遍了整座唐国公府。大家一听说今天要改善生活,有酒有肉吃,能不高兴吗?尤其是李世民的那些跟班儿,(这几个公子,每个人都有一群跟班啊。李世民手底下什么书童、常伴、亲随也有一大批,)这些小厮们一听,哎哟!乐得直蹦高啊,“这下好了,人家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啊!咱、咱不是宰相门前了,咱是王爷门前,王爷门前那不起码的得八品官啊!”“去你的!”“怎么这官儿还越做越小了呢?起码来说,咱得六品,哪怕从六品呢!”“嘿,反反反反正是啊,呃……咱基本上都是有身份人了。”“对!哎,哥几个过来过来过来……”这几个小厮凑在一起,“哥几个,这么好的喜讯,咱们得给老夫人报喜去!老夫人平常就最疼咱家公子啊。今天要不是咱家公子,说不好听的话,咱这满门都够呛啊!幸亏公子又救驾、又盖晋阳宫、又出主意让什么拔钉验锈、揭瓦验泥,哎,保住了老李家性命啊,而且升官进爵啦。那老夫人不更高兴了吗?咱哥几个别偷懒,过去给老夫人磕头报喜。老夫人的性格多大方啊,能亏待咱们吗,啊?弄不巧一人赏几个大钱儿,那不也是白落的吗?”“哎,对对对对……这个主意好!赶紧换衣服!”“赶紧换衣服,那脏衣服别穿了啊……”呵!这些小厮们赶紧换得整整齐齐,都戴上大红花,结队来见老夫人。
有人给通禀说:“老夫人,门外头二郎那些亲随们都在那里求见,说要见老夫人,给老夫人道喜来了。您看您见不见啊?”
“哦?”老夫人一听,这是给自己要喜钱来了,那能不见吗?二郎现在是我老李家的大贵人呢。“把他们都叫进来!”
“是!”
“快!”怎么的?“准备银钱,给我包好红包!”这老妇人明白事儿啊。
时间不大,“稀里呼噜……稀里呼噜……”李世民的亲随进来了,“呜——”跪倒在地,“给老夫人贺喜!给老夫人道喜!”
“好好好……同喜,同喜!起来吧,起来吧……哎呀……二郎啊,也是多亏你们在左右扶持啊,才有今天的出息,你们都有功啊!以后希望你们更加地忠心耿耿,对二郎尽心尽职!”
“是!谨遵老夫人之命!”
“嗯,为了表彰你们旧日之功,也为了大家同喜,你们有一人算一人,每人赏十两银子!拿去吧,拿去买酒喝去吧!”
“哎呀,多谢老夫人!”怎么样啊?给老夫人贺喜就对了!一张嘴,十两银子呀!那得挣多少天呢?!这些人高兴了。
老太太身边之人包好了红包,一人封了十两纹银给大家分了。
大家接在手里又叩谢了老夫人,欢天喜地走了。
那您想想,一路之上这些人又说又笑,咋咋呼呼,那能瞒得住别人吗?另外,这些人也没想瞒别人呢,还显摆呢:“你看看,老夫人给我们赏钱了!说我们辅佐二郎尽心尽力,老夫人感谢我们,说二郎是我们李府的大功臣,哈哈哈……”这些人直显摆。
这一显摆,就被大郎那些随从看见了,李建成也有一班儿下人啊。李建成这些随从一看,“过过过过来!看见没?二郎那一伙子人——张三、李四、木头狗的见到老太太道个喜,每人发了十两纹银呢。咱……咱也不能愣着呀。咱大郎虽然没有封王,虽然没有成为什么御儿干殿下。但是,被封为公了啊。二十多岁,那不是世袭为公,不是说他爹是唐国公,父亲没了,这大儿子世袭了唐国公之位,不是!是人家自己挣来的。二十多岁就被封为公爵,这也是大喜事儿啊!咱……咱呢,也给老夫人道喜!有多无少的,老夫人肯定也得赏赐咱们点东西,各位说是不是?”“对对!呃,咱、咱道个喜!”“道喜去!”这些人“呼噜呼噜呼噜呼噜……”也来找老夫人道喜。
老夫人一听,哦,大郎的随从啊?这二郎的随从来道喜,我都接见了。大郎的随从我不能不接见呢。“行啊,让他们进来吧。”
这些人“呼啦呼啦”进来,“咕咚咕咚咕咚……”跪倒在地:“给老夫人道喜!呃……大郎啊……呃……荣升殷国公,二十多岁就成为国家的国公,真是李门之喜!给老夫人贺喜!给老夫人贺喜……”
“嗯……好!大郎能够得此公爵,也有尔等平日相佐之功啊。各位,同喜同喜,都起来吧。来啊!有一人算一人,大郎的随从每人给封五两纹银,赏给大家买酒喝去吧!”
哎,也行!众人一听,这玩意儿就不能矫情岁数大小了,在家里排辈大小?那不行。这得矫情爵位大小啊。二郎又是王爷、又是皇上的干儿子,随从每人给十两银子。我们家大郎也就是一个公爵,给五两银子也行啊,也说得过去,人家得有所差别呀。等到未来我们家大郎也封为王爵了,我们再来道喜,肯定每人十两银子。“哎,多谢老夫人!”每人得了五两纹银,欢天喜地走了。
这些人一路之上也唱着歌,也高高兴兴的。
这么一折腾,四郎李元吉那些随从看见了。“呀呀呀呀……各位,各位!看见没?大郎、二郎的随从全到老太太那贺喜去了,都得了赏钱了。咱不能跟二郎随从比呗,咱能跟大郎的随从比啊。大郎二十多岁封的公爵,咱们四郎十来岁就封公爵了!这证明咱们辅佐得更好,咱也得找老太太道喜去!”“对对对!给老太太道喜去!”“呜噜呜噜呜噜……”这群人又来找独孤老太太。
独孤老太太一看,二郎、大郎都给了,这四郎的随从来了,不能不给呀。行啊,参照大郎的,一人赏纹银五两!劝勉了一顿。这些人欢天喜地拿着五两纹银走了。
哎呀,这下子,可以说大郎、二郎、四郎他们的随从是皆大欢喜。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那儿商量:“应该怎么吃一顿、喝一顿呐?咱得庆贺庆贺呀……”说你们庆贺就完了呗。就有那些欠揍的、嘴欠的,就是贱兮兮的。他得到银子了吧,他嘲笑那些没得银子的。谁没得银子呀?都知道府上有四位公子,窦氏夫人四位嫡子。大郎、二郎、四郎这都封了爵位了,随从都得了赏钱了。三郎李元霸呢?“李元霸都没见皇帝!嘿嘿,咱们老爷不让他出门!”
李元霸那也有一批随从啊,这随从平常跟着大郎、二郎、四郎的随从都非常熟悉。跟二郎的随从还不错,因为二郎跟李元霸关系好。但是,跟大郎、四郎的随从,尤其是跟四郎的随从不对付。这个四郎李元吉跟李元霸岁数仿上仿下、差不离。但李元吉你别看年岁小,这个人鬼主意特别多,特别的狡诈,平常在父亲面前也会讨好。所以,这李元吉的那些随从平常过得还都不错。但李元霸这些随从平常跟着李元霸都在天龙寺住,跟着和尚在一起,清汤寡水,古佛青灯之下,那玩意儿有什么油水啊?平常李渊还腻歪李元霸。所以,这些随从在李渊面前也不得烟儿抽,整天挨斥噔。李元霸这个小爷也不好服侍,这两年年岁大了还好点儿,前两年小的时候、不懂事儿的时候,说不定哪一点儿招着这位了,这位脑袋短根弦儿,他痴呆乜傻的,还爱犯脾气,一犯脾气,拿手那么一扒拉,行了,随从不是断胳膊就是折腿呀,没的好啊!人家跟着大郎、二郎、四郎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跟着四郎就是掉到火坑里了,命都朝不保夕呀,指不定哪天这位小爷就得把我们脑袋揪下来呀!哎呀……天天伤痕累累呀。所以,这些人对自己服侍三郎的工作是非常地埋怨,整天抱怨不止,羡慕服侍大郎、二郎、四郎的。
最可气的是服侍大郎、四郎的还整天地欺负他们、笑话他们:“哎呀……像你们——哎呀……照顾一傻子,照顾来照顾去,我看你们都……都成呆瓜了!怎么着?今年发多少奖金呢,啊?哎哟,那胳膊好了没有啊……”天天地说这些风凉话。
所以,服侍三郎李元霸的是又自卑又憋屈。有那门路的人都偷偷地赶紧走门路,看能不能给我调个岗啊,哪怕给我调到院里头巡更放哨去,那也行啊。或者把我调着服侍大郎、服侍二郎、服侍四郎去,那都不错,哎,别让我服侍三郎了。有那会来事儿的、会走门子走关系的这么一疏通,还真就给调了岗了,调到四郎李元吉那儿去了。那你就好好待着呗。不,这位啊,跑到人家那里,反过头来又笑话自己原来的老同事:“哎,你们就没本事!有本事的就跟我一样跳出火坑。没本事的呀,就永远在火坑里头待着!嘿,你们呐,待着吧……看看!上上个月我又拿了二两银子!哎呀……上个月,哎!我又拿了五两银子。嘿,这个月,四郎一高兴,赏赐我五斤黄牛肉!那个月,四郎一喜欢,把他手里那小马鞭儿给我了!这小马鞭儿啊,金丝缠成的,我到街上那么一当啊,嘿!换了半吊钱……”这位反正是逮着机会就跟人家三公子那边的随从谝。
这些人本来就腻歪他,平常没办法呀,暗气暗憋呗。又在天龙寺,见面也少,只当看不见就得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挪到府上西院儿去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这两天没少遭受这些人的奚落。尤其今天,这些人得了赏钱了,那三郎这边呢?三郎都没有见皇帝,也没有受封,一个赏钱也没有。老太太那边也没想起李元霸,也没有赏赐这些人钱。这些人正在这里腻歪呢:“要么说呢,别跟人当三孙子啊!哎呀……三孙子、三孙子,赶情就从咱们这位少爷这儿来的!这不就是老太太的三孙子吗?你看那老太太的大孙子、二孙子、四孙子人家都多好啊,本身加官进爵,连随从都鸡犬升天喽——人家有拿十两的,有拿五两的。我们呢?半分钱没有!哎呀……还得在这里守着这位三少爷呀……”
本来这心里头就不舒服着呢,哎,没想到,四郎手底下那个随从又来了,托着五两银子在这些人面前“呗呗呗”直晃:“瞧见没?哎呀……给老夫人道个喜,五两银子到手!五两银子呀,干俩月的工钱呐!哎,我说哥几个,别愣着呀,你们也赶紧地给老太太道个喜呀。虽然这个三孙子他没有得到什么爵位呗。但是,你跟老太太多说两句话,呃……没有十两,没有五两,我想着,怎么半吊子得赏给你们吧,啊?!你们也就吃半吊子喽……哎,哥几个,咱们喝酒去了……”这不气人吗?!
哎哟……把李元霸手底下这些人给气得呀,鼓鼓的,又眼气、又眼馋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就是啊,咱们这受的苦不比他们少,比他们还多呢。结果,啥好事儿都落不到咱这头上。哎哟……咱这位爷呀,那算是保错喽!”这些人那脸跟苦瓜似的。
有那些老实的、城府比较深的,暗气暗憋。但也有那憋不住劲的,越想越别扭,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这不到了晌午头上了吗?大家都吃饭了,这是今天上午要改善生活,都加肉了。结果这位小厮倒好,加个鸡腿儿分了一个最小的,人家的都是大鸡腿儿,给他一个鸡翅根儿。当时跟厨师傅他就不干了:“你为什么给我那么小哇?!”
“行了,行了……”这厨师傅也跟他开玩笑。“哎呀……人家那都是服侍大郎、二郎、四郎的。你是服侍三郎的。三郎对家里一点贡献没有,这吃鸡腿儿那都是沾了人大郎、二郎、四郎的光了。你呀——这就行啊,有点腿儿就不错了。这、这、这谁、谁让你服侍三郎了呢?下一位——”
这位一看,连分鸡腿儿我都是最小的呀?!“我……我不吃了!当!”“当!”扔到旁边不吃了。
“哎!你、你不吃?你不吃,你不吃呗。但是,你赶紧地给三郎把他的饭给他送过去啊,别把你家三郎饿着了。饿着三郎啊,哎,甭说鸡腿了,你那腿都得给你打折了!”
这大师傅一说这话呀,这位更烦了。今天中午轮他给李元霸送饭呢,李元霸在那磨盘上拴着呢。被这大师傅一顿斥噔,这位憋着气把给李元霸的食盒拎起来了。一拎,觉得挺沉乎的。拎着就走到西跨院了,跟门口守卫点个头,然后打开锁,推门走进跨院。
这院里头一个人没有,这些护从啊、随从啊全在外面守着呢,里面屋里头李元霸在那里呢。所以,院里一个人没有。这小厮拎着食盒到院里,就觉得食盒那么沉呢。刚才赌气不吃,他真饿呀——我看看这三公子食盒里是什么东西?他把这食盒打开了,一看,嚯!里面烧鸡、扒鸭子,好家伙,还有大肘子呀!一条鱼呀!嘿!哎呀……甭管怎么的呀,人家是这府上的少爷,人家吃得好啊。我那一个鸡腿儿还是小的。哎呀……刚才我没吃饭。得了!我今天也别管那么多了,我把这李元霸的东西吃了吧!反正今天这伙食比以往多呀。这位多大胆子,就在院儿里的一个凉亭里,“窟嚓窟嚓……”把里头的肘子、一只烧鸡、半只扒鸭子全下肚了,就留那么一条鱼和半只鸭子。另外,那馒头他吃了俩,一共五个馒头,现在还剩仨。他心说:也行啊,平常这位三爷饭量也不是那么大,哎,有俩馒头就够了,这仨馒头还不够他吃吗?行,给他送过去吧。于是,这位拎着食盒,打开门锁,走进屋里头,给李元霸放到面前。
李元霸一看:“哎……哎哎哎呀?这咋……咋咋才才这么点啊?不……不不不不够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