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热心妇女的指引,虎永刚来到了第二家的院子门口。
隔着那木栅栏做的院门,他问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院内应声而出,一个干瘪的老头走出来问道:“有人呢。你找哪个?”
在虎永刚的想象中,韩老大那样的渔船老大,应该是那种体格魁梧、威风霸气的男子汉,所以他先入为主地认为:院子里出现的这个干瘪老头,应该是韩老大的父亲。
于是,他客客气气地说:“爷爷,我是从南通那边过来的。找你的儿子有点事情。”
那老头一脸的问号:“你找我的儿子有什么事呢?”
虎永刚解释道:“我找你的儿子韩老大,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谈!”
那老头的脸色,顿时说不出的精彩。
他淡淡地说道:“我就是韩老大!”
听他这么一说,虎永刚大吃一惊,忍不住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老头:
只见他干巴巴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看不出来实际的年龄。那黑黢黢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应该是常年的海上活动,海风侵蚀所致。头发花白,两只不大的眼睛有些浑浊。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身上的那件人造革棉夹克,原来应该是黑色,被他磨成黑白相间条纹了。
虎永刚讪讪地想:这哪有一点船老大那威风八面的模样?这也难怪我会认错人吧?!
韩老大走到栅栏门边,把院门打开了一半,让虎永刚走进去后,又把院门关上了,并解释了一句:“不关门的话,院里养的鸡,要跑出去。”
虎永刚尴尬地用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主观了!”
韩老大说:“没什么!可能是我长得太着急,很多人都会认错的!”
说话之间,他把虎永刚带到了堂屋里,让他在屋中那八仙桌旁坐下。
然后他去找了一个脏兮兮的搪瓷茶缸来,在中堂那里案台上的一个罐子里,倒了少许茶叶进去,拿起热水瓶,倒了半茶缸的开水。
趁着这个功夫,虎永刚打量了一下屋子里,感觉房间小、家具少,还比不上自己那里的乡下人家。
韩老大把热气腾腾的茶缸,放到虎永刚的面前。
虎永刚微微抬起屁股,说了声“谢谢”,又坐下了。
韩老大的话锋一转,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不过,小伙子,你来找我,我也不认识你啊!我和你有什么生意谈呢?”
虎永刚说:“韩爷爷,你还记得吗,夏天的时候,我们南通那边,有几个人,拉了一卡车尼龙绳,来滨海卖给你的。”
韩老大有些迟疑地说:“我记得啊!你说的是高俊他们吗?”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他们!我是高俊的侄儿!”
听到了高俊这个名字,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了:“怎么?你刚刚说要找我谈生意,该不会是也要卖尼龙绳给我吧?我和你说啊,高俊那样的尼龙绳,即便是再便宜,哪怕是送给我,我也不会要了!质量太差了!好几次因为这个尼龙绳的问题,渔网给拉断在海里!”
虎永刚连连不断摆手:“不是!韩爷爷,我不是来卖尼龙绳的!”
“那你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干啥呢?”
“是这样的啊。高俊,也就是我叔叔,他说和你还有一笔账要算。现在马上要过年了,他很忙,就叫我跑这一趟,到你这里来把账结了!”
韩老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显有些不高兴地说:“结账?我和高俊哪有什么账要结的?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虎永刚一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这是想赖账吗?
脑海里飞速运转。
他想: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不能生气!不能和他吵!要和他讲理!有理走遍天下!
他和颜悦色地说道:“韩爷爷,我知道,时间那么久了,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吧!也许是你记错了了呢!”
韩老大语气无比肯定地说:“我不可能记错的!我和高俊的账目当时就结清了啊!你不信的话,叫高俊过来,和我当面对质!”
虎永刚心里最看不起不讲信用的人,此时的韩老大无疑已经被他归为了那一类人了!
他想:老家伙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不那点真凭实据,你是要死不认账啊!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我叔叔说,你的尼龙绳尾款没付啊!而且你还打了欠条,约定好的,过年前结清!所以我才过来的啊!”
同时,伸手从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把折叠起来的欠条拿了出来。
韩老大更加莫名其妙了:“欠条?怎么会有欠条呢?我什么时候给他打过欠条了?”
虎永刚强压住自己的心头之火,双手把欠条打开,为了防止韩老大把欠条抢过去毁掉,他站起来,把欠条推到韩老大面前给他看,双手并没有收回来,而是牢牢地按在上面。
嘴里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韩爷爷,你看一下,这是不是你写的欠条?”
韩老大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欠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把虎永刚弄糊涂了。
虎永刚不明就里,懵懂地问道:“怎么了?韩爷爷。有什么问题吗?”
韩老大忍住了笑,用手点着欠条说:“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这个欠条是假的!这上面的字根本不是我写的!”
虎永刚不以为意,心里还想着:老家伙你这是想死不认账啊!
他连忙把欠条又收回来,叠好放回口袋。
嘴上却说着:“不会吧?我叔叔怎么会拿张假的欠条给我呢?”
韩老大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张欠条百分之百是假的!
小伙子啊,我不知道那个高俊和你是什么关系,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叔叔,但他肯定是骗了你啦!
我不是看你年轻,也不是欺负你外地人,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叔叔就知道了!”
给他这样一说,虎永刚的心里半信半疑了。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说:“韩爷爷,那你可以给我讲讲,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韩老大爽朗地说:“好!我就给你讲一下!让你也知道你的好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你长话短说啊!
高俊那些尼龙绳,最后卖给我们的价钱是一万八千块。当时我们公司的账上只有六千块,就先给他了。
说实话,当时我确实是想打个欠条给他,让他过年前来拿尾款的。
但是高俊死活不肯。
无奈之下,我就把我们公司的那辆农用汽车抵给他了。
那车我们买的时候是三万多块呢,抵给他的时候还是八成新,只算了一万两千块。
不过和高俊一起来的几个人,都不会开车。我就好心好意地派我公司原来开那车的小王,帮他开到南通去。
本以为小王这一来一去要两天的,谁知道当天下午就回来了。
我一问才知道。你那叔叔高俊,坐着农用车刚刚离开滨海,就问小王,有没有门路把那车给卖了!
小王当然知道了。
他就带着高俊他们,把车开到了盐城的二手车市场,卖了一万三千块!高俊给了小王五百块的好处!
小伙子啊,我说的这些,句句属实,绝不骗你!
至于你这张欠条是怎么回事,那就要你回去问高俊了!”
听到这些,虎永刚顿时觉得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