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楚天河等人攻打生番部落的时候,阿优他们这些中立部落就已经收到了东达恒马送来的信。
对于去往扶安西州,这些人有些犹豫但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色以及被毁坏的村子。就算那里是刀山火海,也比在这荒凉的戈壁强。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吃人不眨眼的海蒂彻虎视眈眈,每当他们刚有一点起色就会过来进行抢劫。
阿优自记事以来,自己和家人就没有吃饱过。每次当小麦等粮食收获的季节就会被迫迎来一次新的洗劫,她的父亲就是在保护母亲的过程中被人砍死的。
所以,哪怕对未来感到茫然,中立部落的人们也决定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前往扶安西州的道路。
而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他们刚出发没两天就发现生番部落的方向传来一阵火光。
年纪最大的老人当即就派了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子前去查看,等到他们听说生番族被汉人攻陷时,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
“海蒂彻居然就这么败了,他死了吗?”
去查看的小子此时也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我…我只是在远处看了一下,那些平日里嚣张肆意的生番人,现在全都变成尸体了,剩下活动的全都是汉人,死人堆里有没有海蒂彻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后,中级部落的人顿时沉默起来,有一个中年妇人颤巍的举起手试探的说道:
“阿爷,咱们还回去吗?之前要跑都是因为有海蒂彻在。现在生番族都没了,我们回去继续种麦子不好吗?”
那个老人却是摇摇头说道:“不能回去,在那些汉人眼里,我们番人没什么两样。
现在去扶安西州,还能借着东达恒马的名头找到一块好地方落脚生根,若是回去,只怕会被那些汉人当成海蒂彻的同伙给砍了。”
一听这话,那中年妇人也只能沮丧的垂下手,背过头去抹着眼泪。她这辈子什么福都没享到,反而要遭受饥荒和战乱之中。
没了丈夫和儿子,现在还要在汉人眼皮底下生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善终。
看着一脸忧愁的族人们,老人家只能仰天长叹,只期盼着东达恒马说的话都是真的吧,否则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此时的贾安坐在衙门公堂上,正在审理一桩案子,案子的原告状告被告偷了他的一头牛。
经过收集证据,一番审理之后,确定被告的确偷了牛,贾安当即就判定被告将牛归还,并赔偿金额20两给原告,且还要服牢狱之灾。
等到案子审完之后,贾安下了公堂又开始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如今已经是他在扶安西州待了第二年了。
今年开春的时候,他便偷偷命人检查了之前实验的那十亩地的肥力如何。
果不其然,比一般的田地要更肥沃一些,之后他就命人在这十亩地上种上小麦。想看看哪种肥料对于小麦的增产有效果。
如果真的能够确认这肥地的方子有效,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没少让人趁着冬季下雪,积攒雪水到水窖里,那么等到大面积推广肥地法子,增加小麦种植面积之后,就不怕缺水导致灌溉期没能跟上,导致小麦减产了。
与此同时,贾安大力推行改进新的农耕工具,以前这里虽然多牛马,但因为耕地用的东西实在太原始,导致耕出来的地过于少了,今年他根据在农书上找到的图纸,命令工匠改进了不少的农具。
贾安找了人,当着许多农民的面试验这种新农具的可行性。
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在地里刨食的老农们见到只需要一人,便能抬起来扶着的曲辕犁,以及好用的播种机,哪个不是兴奋的欢呼雀跃?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用的东西。
不需要贾安吩咐,便有成堆的村民们跑进木匠的家中,要求定制这样的农具,而木匠们得到贾安的授意之后,也开始大规模的生产这样的工具。
贾安又适时的推进一些鼓励开荒的政策,使得手下的那些农民们一个个十分积极。
而对于牧民们,贾安也并没有忘了他们。他在询问了林英和李茂勋的意见,再结合往日的经验后,也推行了不少有利于牧民的政策。
再加上牛羊马本就是硬通货,把这些东西往京城里一卖,就能赚许多的钱。有了钱,整个州的税赋也能翻倍,贾安想要推行更多的政策,也有了底气。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那些中立部落的人也来到了扶安西州。
东达恒马刚结束一天的事情便收到了消息,他带着两个儿子十分热情的站在城门外,迎接这些人孤立无援的族人们。
尔德看到这些饥饿消瘦的中立族人,已经按耐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他虽然有想过这些人会处境艰难,但没有想到他们一个个都跟逃荒难民似的,有不少孩子还可以看到肋骨。
而东达恒马看清他们的情况之后,也难过的红了眼睛:“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吧,族人还等着见见你们了。”
领头的老人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这些早已投奔了汉人的族人们,居然还把他们当成自家人。
想到这里,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如果当年他们的祖先也跟着一起来到了这里,会不会现在过上好日子就是他们了?
熟番人早就听自家族长说起今日来的人是他们同祖宗的同胞们!所以早就怀着好奇的心情四处张望,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100人都不到,整个队伍中没有一个成年的男子,稍微长的高点壮点的男孩看着也十分年幼,估计才十二三岁。
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女人小孩,甚至还有断手断脚的残疾人,拄着拐杖在别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前进。
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坚持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来到了他们这里。
有不少感性的女人,甚至看到那些瘦弱的小孩对她们扬起笑脸的时候流出热泪来。
东达恒马将正在伤感的族人们全部赶走,尽量用温和平稳的语气对着这些中立部落的人说道。
“我已经安排了人给你们准备好吃食和住处,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
中立部落的人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他们一般都只能住在山洞或者草和泥巴互成的矮小房子里。
仅仅只能挡挡风,像这样的青砖瓦房,他们从来没有居住过,甚至还好奇的用手去摸墙的缝隙。
而在吃饭的时候更是宛如饿狼扑食一般狼吞虎咽,在场的熟番人没有一个是笑话他们的,因为这是他们同胞,是同一个祖先有着共同信仰的穆斯林。
东达恒马在安顿好这些中立部落之后,夜晚坐在花园里,望着那满天的星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雅图提只能劝慰着父亲:“阿爹既然已经把族人们都接过来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顿好他们,让他们以后能够自食其力的生活下去。”
东达恒马只是淡淡的回答:“如果不是海蒂彻这个蠢货惹怒了慕将军。只怕这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来到这里中。
可是这些族人们做错什么?他们只不过是想生存下去,你看看他们今天的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断手断脚的人,为什么仅剩那些女人要划破自己的脸?还不是因为海地车经常抢夺他们的粮食和女人。”
“他还向所有人宣称是真主安拉派他来拯救族人,我看他根本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这也怪前任生番族长,如果他早点识破海蒂彻的狼子野心,现在的生番族又怎么会事弄得个灭族的地步。”
而此时,尔德在一旁走出来,十分不赞成的反驳道:“我倒是觉得海蒂彻做的没错,他只是没有脑子,我们穆斯林本就是真主安拉的子民。凭什么要看那些汉人的眼色过日子?这片土地也是我们穆斯林的才对!”
东达恒马只觉得脑子上的青筋蹦起,方才的伤感也一扫而空,他抓起手边的酒壶砰的一下就甩倒尔德身上。
“你是当我话多是耳边风是不是?你没看到海蒂彻的下场吗?人家打了多少场仗,杀了多少人,你呢?只知道嘴上说说的蠢货。”
尔德不服气犟着脖子和他爹互怼:“我那是没有机会,要是让我上场,一定会让那些汉人吃不了兜着走。”
东达恒马对儿子如今异想天开十分头疼:“如果是以前那位贾大人没来之前,你想要出头或许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卫所的士兵已经训练成虎狼之师,就连风光一时的海蒂彻都被灭了族,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你是有多大胆子敢去招惹他们,你还嫌那些汉人对我们番人不够虎视眈眈吗?”
尔德则是直接回怼过去:“难道他们现在就不对我们虎视眈眈?”
东达恒马一脚踹过去,被机灵的尔德直接躲开。
他生怕儿子出去惹祸,指着尔德的鼻子痛骂道:“所以我才让你老实一点,不要有事生非。你要是改不了这臭毛病,就干脆别出去了,跟我老实在家里呆着。”
尔德瞪大一双牛眼:“凭什么!我没说错什么?”
东达恒马抄起一个棍子,就打在尔德屁股上,而雅图提跟在身后,不断的劝慰父亲让他息怒,一家子就这么鸡飞狗跳的打起来。
到最后,棍子断了,尔德龇牙咧嘴的趴在地上捂着屁股,东达恒马气喘吁吁的被雅图提扶着,生怕他一口气背过去。
“来人,把他给我捆在屋子里面,拿木板把门窗都给我封死了,除了一日三餐,其他人都不许跟他交流。”
看着被抬下去的大儿子,东达恒马眼睛似有泪水,只希望自家不要再出一个海蒂彻,他们番人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