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收拾好后,季云苏又发现一个很恼人的问题,几个行李箱,对于她一个孕妇而言,多少有点吃力。
而意识到自己心里竟然庆幸他来了的时候,这股气又郁结在心头,搞得她全程都难有好脸色。
怎么感觉自己脾气暴躁了很多。
季云苏还是象征性推了一个小箱子,另外三个都被某人左右推着。
不过快出门时,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事,问道:“我和我妈妈的手机呢?”
“我去拿。”庄晏就要往回走。
“我自己去。”季云苏堵着气,能不靠他就尽量自己来。
“在衣帽间最左边的抽屉里。”庄晏依她。
季云苏来到衣帽间,径直往里走。
最左边的抽屉...她抽开第一个,没有;第二个,也没有,不过里面有个黑檀木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个盒子她在帝国律所那边也看到过一次,好像是他挺在乎的东西,他随手送给她的那条项链,就是从这个盒子里拿出来的。
怎么会放在这里?季云苏心下疑惑,但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所以没有在意,又关上抽屉打开第三格。
下面几层都没有放东西,偌大的衣帽间,实则很空荡。
季云苏又把旁边几个抽屉打开,都没找到手机。她略一想,又打开最左边第二格。
会在这里面吗?可这不是他很珍惜的东西吗?万一打开,会不会误以为她偷窥他隐私?要问他吗?可他说在这抽屉里...
季云苏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实在不想表现得自己那么弱智、连个手机都找不到,于是心虚地先往门口望了一眼,然后迅速打开木盒。
盒子打开的一瞬,看到里面确实放着两个手机,季云苏松了口气,拿出手机。
只是视线不可避免地就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她本想立马收回视线,然就那多看的一眼,就像是磁铁的负极遇到正极,怎么也移不开。
那条白色的打底棉质t恤,因为晕染了一团不规则的淡红而显眼,却被折叠得四四方方,巴掌大的一块放在盒子的一角。
很奇怪,她没想到人的肉眼竟然可以如此准确地判断出是血还是红色染料。
t恤上放着一个手环,还有一个饮料瓶盖,里面写着很幸运的字:再来一瓶。
而饮料瓶盖下面,压着一张折叠成型的一元纸币。
季云苏呼吸瞬间骤停,惊愕地看着那些东西。
她的手不听使唤,微微掀开白色t恤一角,里面果然压在一个被染红的圆弧形海绵垫。
这是他陪她去找证人时,因为滚下山腿受伤,她情急之下做的简易纱布。
那个瓶盖,她运气不算好,记忆中唯一一次买东西中奖,当时给了李墨白。
还有那一元纸币,印象深刻到她甚至不需要确认,就能猜到是初夜时她愤怒之下回击的“小费”。
手环是她和他在祈福节相遇,被误认为是情侣送的。她的那一根在下山时就被扔进了垃圾桶。
季云苏愣得无法思考。
这些东西,什么意思,他一直都好好收着?
盒子里还有不少小东西,她写的便签,她勾坏的玩偶,她用过的各种本该扔掉的东西。
他竟然一直都好好收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只走肾不走心,又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
季云苏捂着剧烈鼓动的心跳,大口大口呼吸,所有的记忆像是顷刻间活过来。
他在雨夜里从高利贷手中救下她;
他收留了没有房子住的她;
为了她,他不惜和表弟反目;
断过手、伤过腿、被烧伤;
给了她母亲活命的机会;
送她的花园、夜里说过的情话;
让她背的黑锅、遭的网暴、几次三番停的职、被他爸算计、断的腿、受的伤...
无数记忆在她脑海里不停叫嚣、冲撞,时而甜,时而酸,时而又苦,拉扯着她的情感,忽冷忽热,半喜半怨。
可这些情绪,最终又都化作苦水,像黑咖啡,苦得难以下咽。
这些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事实,于她而言却是折磨。
她倒宁愿他从来没有对她好过,也不至于让她现在这般煎熬难受。
他随手施舍的体贴温柔,成了她深陷泥沼的罪魁祸首。
她那么努力想让自己抽离、忘记,他却轻而易举将她再度推进去。
应该割舍,可想到那个男人不再属于她,又会心痛到呼吸不畅。
她早料到的会这样,却不想还是一步一步毫不知情地陷了进去。
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承受多大的心痛,才能离开自己所爱的人,她不知道,但此时的她,无疑是抽筋拔骨的痛。
那么美好的男人,给予过她那么多的关怀。她爱他,可她得不到他,他要娶别的女人,她连羡慕都不能光明正大。
她这可悲得让她愤怒的感情,该如何彻底割舍。
季云苏死死咬着舌尖,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将快要决堤的感情压下去。
“我记错了,手机不在抽屉。”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突然在后方响起。
季云苏倏地将手机放回原位,黑木盒子一关,大腿抵着抽屉,关上。
她状若疑惑地打开旁边的抽屉,“我确实没找到。”
庄晏来到她身侧,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打开黑檀木盒,拿出两个手机,手指习惯性抚平被血染红干透的t恤一角。
他将手机递给季云苏。
季云苏强装镇定,“你放哪儿的?”
“上面柜子。”庄晏虚扶着她的后背,“行李太多不方便,坐我的车回去。”
这次是真顺路,反正都住一个地方,而且那么多行李箱,搬进搬出的麻烦。
季云苏不停给自己找借口,因为唯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坐他的车,靠近他。
......
回去的路上,季云苏想起一件事,问他:“冯驰不在,你伤口上药怎么办?”
“晚上你帮我上药。”庄晏道。
季云苏眉头挤了挤,那么严重的伤势,伤口还反复破裂,一天一次怎么行。
她有些闷地转过头看着窗外。
他曾经也无比耐心地给她的腿擦过祛疤药,一日三次,还要按摩直到药效吸收。
她也可以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那么硬心肠吧,何况是为她受伤。
“一天要擦三次,反正我也没上班,你要上药可以找我。”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
庄晏眉梢微微跳动着,声音里是久违的松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