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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恨不能连夜离开。

他说要走,翌日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带着几名亲信副官,和他的钱财南下了。

他去了港城,尹卿容原本想去的地方。

他甚至想:“要是她活着,我们一起走就好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张家兄弟俩熬过了父亲去世后本能的争夺家产戏码,军队大部分属于了张林广。

张林广的威望,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这一年多他的筹划叫弟弟妹妹、将领们心服口服。

张南姝也在考虑把军队给他,让他继续和景氏结盟,将北城的傀儡总统府推翻。

“你想跟着我大哥,在军中谋个前途,还是想跟我去港城?当然不是现在。

过段时间,等二哥缓过来了,我孩子也满了周岁。我预备出国读书,然后去港城生活。”张南姝和孙牧聊起这件事。

孙牧笑道:“都可以。”

“那你呢?你的人生计划是什么?”张南姝问。

孙牧:“计划永远与现实背道而驰,我已经好些年不做计划了,只跟着岁月往前走。”

“你不像是这样随波逐流的人。”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不算随波逐流,这叫安逸。”孙牧说。

张南姝笑起来。

转眼到了八月,颜心的生日悄无声息过了,张南姝还记得给她送一副珍珠耳坠子。

到了中秋节,北城的夜风有点寒意。

颜心的肚子,比张南姝大了一圈,但不是双胎,就是婴儿偏大;张南姝自己胖了一圈,肚子反而不如颜心显。

景元钊说:“你只长了自己,珠珠儿是长了孩子。”

张南姝不与他计较。

中秋节前两天,张南姝的公公派人来找她,想让她去孙府过中秋节,一家团聚。

张南姝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我和含墨商量商量。”

等孙牧晚夕回来,张南姝立马提到了此事。

孙牧一听,神色不动,半晌才问她:“你想去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张南姝说。

孙牧:“我不愿意去。”

张南姝:“那就不去了!”

孙牧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我的院子,表姐和孩子们都在,叫上我四哥。”

他们俩是夫妻,应该照顾彼此的感受。

张南姝可以去他的院子过中秋节。

她点头:“行。”

孙牧又道:“我去安排一下。你别动,等我的时间。”

张南姝失笑:“行。”

张家最近事情太多太乱了,张南姝无能为力,她只想逃离。

哪怕一刻也好。

她甚至想要带上颜心和景元钊,却又怕外面不安全。七贝勒可能会狗急跳墙。

孙牧出去了一趟。

他先回了孙家,拒绝孙松然,态度很坚决。

“……她到底是儿媳妇。”孙松然说,“你们不住在家里,我不说什么,让她回来过个中秋节,难道也不行?你眼里还有父亲?”

孙牧被骂得沉默。

他有点动摇,看了孙松然。

孙松然是老狐狸了,瞧出了他的松动,继续道:“她回来过节,家里自然不亏待她,饭菜都紧她爱吃的做。”

又说,“吃完饭你们就可以回去。”

孙牧:“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我是愿意跟您一起吃顿饭,可我不愿意见家里这些人。”孙牧说。

孙松然:“你怎这样记仇?”

“老二和老五总欺负我们,您是知道的。您从来没惩罚过他们,也没替我出气,我的仇还在,当然记得。”孙牧说。

孙松然:“……”

孙牧兄弟俩和老二兄弟俩没什么大的过结,就是小时候打架——谁家兄弟不打架的?

孙松然想“替他出气”,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是孙牧找的借口。

偏偏这种借口无法推搪。

“咱们父子可以吃顿饭。”孙牧继续说,“我想叫上四哥,还有表姐,加上南姝。就在我那边小院子。”

又有点小孩子似的兴奋,“您还没瞧见过我安置的那处院子吧?以前还想着,将来等您老了,放下政事,可以去那边养老。”

孙松然满心算计。

儿子对父亲,有天然的依赖,孙牧是奢望父亲多看他一眼的。

而孙松然只想要和张南姝碰面,尽可能得到她手里的军队,这件事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

换个地方吃饭,也可以。

“……你这样有心,那我去看看。中秋家宴你安排,我到时候去。”孙松然说。

孙牧:“您和四哥去就行,别叫其他人。”

孙松然无语:“行。”

又语重心长,“含墨,别总去记仇。男人度量太小,成不了大事。”

孙牧点头道是。

他出门的时候,给他四哥孙良使了个眼色。

兄弟俩心照不宣。

孙牧在别院设中秋宴,他表姐前前后后忙碌了起来。

入了夜,孙松然更衣赴约。

孙牧兄弟俩在门口等候着。

孙松然瞧见了他们,却没看到张南姝,有点不悦。

这个张三小姐,实在没有做儿媳妇的自觉。

不过,他有事相求,顾不上这些了。

“南姝呢?”孙松然一进院门就问。

孙牧:“在里面。她有点不太舒服,没有迎接父亲。”

孙松然:“她是双身子的人了,别折腾。”

父子仨往里走,没人留意孙松然的随从都在门外,而大门紧紧关上了。

正院里,餐桌摆好了,两个小女孩儿打闹嬉戏,还有一只雪色老猫趴在门口台阶上。

表姐忙忙碌碌的。

孙松然看在眼里,觉得很温馨:孩子、猫、听话的儿子们,让他有了种家的感觉。

这不是孙府那种大家庭,而是小小的家。

比大家庭更动人。

孙松然心情更好了。

孙牧和四少孙良陪着孙松然坐下,又倒茶。

父子仨喝茶,两个女孩子跑过来拿桌子上的瓜子吃;表姐笑盈盈,前后忙碌着,也来打招呼。

“我去看看南姝。她说躺一会儿,可能睡着了。”孙牧说。

孙松然听到“睡着”,打了个哈欠,他也有点困了,眼皮莫名打架。

他上了年纪,体力远不如从前了。

孙良还在与他说话。

很快,孙松然趴在桌子上,真的睡熟了,孙良把他面前的茶盏挪开。

表姐走出来,低声问:“怎样?”

“药效还可以,睡了。”孙良说。

他抬头看一眼表姐。

表姐看上去那么镇定,额角却隐约有了一层薄汗。

孙牧从里屋走出来。

他冲孙良与表姐点点头。

表姐立马牵着她的两个女儿撤了,孙良也快步离开。

几个人往后院去了。

张南姝却在帅府,自己的院子里发脾气,因为孙牧叫她等着,却等到入了夜也不见他人影。

“气死我了,他到底搞什么鬼?”张南姝要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