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音也不惧,落落大方,淡声道,“皇上此言是否觉得民女如此做略有不妥?”
皇上笑道,“朕倒也不是如此说,而是今日毕竟是有正事在的,你不想着如何表现出彩一些,倒是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面,怕是有些不合适。”
“民女做这些才是合适的事情。”
云清音此言引得皇上不由得好奇,“说来听听?”
云清音看了看场中,“皇上可知道民女今日与众位姑娘有什么不同?”
皇上注意到她脸色白皙,是病态之相,“因为你今日是带病之身?”
“不是这个。”云清音摇了摇头,“民女与她们最大的不同便是民女如今的身份,民女自知身份,所以也从未感肖想能够成为太子侧妃,但是皇上旨意已下,断然不能更改,民女既要进宫,少不得就要花费大把银两,衣服,首饰,都要花销,但是民女只经营一个小小的饭馆,何以能负担得起这些?”
皇上略有不悦,“你这是在怪朕让你入宫?”
“岂敢。”云清音不卑不亢,“皇上能记得民女,并且给民女如此大的殊荣,民女自然感激不尽,但是商人经商,武夫压镖,最好的莫过于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情,这要是放在半年前,民女身后有忠勇侯府可依靠,今日这太子侧妃民女定是要争一争的,但是如今,民女若是不识相的还要争着上前,只怕是要闹笑话了。”
云清音虽未言明对皇上擅自做主把她的名字添进名单上,但是字字句句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如此,可以说是非常不留情面的。
她说的那么直接,就连安宁公主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皇上听后不怒反笑,心情非常好,“你这丫头,在忠勇侯府的时候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没想到如今离了忠勇侯府依旧如此,当真是受不得一点委屈。”
见皇上没生气,安宁公主也松了一口气。
皇后等人则是暗暗松开收紧的手。
“如今民女与各色人等来往,自然不能任由他们拿捏,以前是性情所在,如今只不过是迫于生计而已。”
云清音说着,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她面色白,瘦瘦弱弱的站在风中,听着她的话,众人再想到她如今的情势,便也不由得多了一分同情。
一朝从侯府嫡女变为乡野之女,任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吧。
皇上面色复杂,似乎也被她低落的情绪感染了一些。
“你也别太伤心,朕让你进宫,也是为了能让你有个好归宿,当日你设计出水车之事,朕一直说要赏赐你,但是朝事繁忙,便也一直耽搁了,前些日子,太子侧妃的事情提上来,朕觉得你年纪尚佳,太子也是醇厚之人,定会善待于你,便把你添了进来。”
云清音暗暗心惊,皇上竟然是已经定下了她的身份了,心不由的沉了几分。
其他贵女闻言也纷纷震惊,合着今日闹的这一出都是为云清音作配?
“你若是进宫,便是太子侧妃,日后也不会受生活所累,忠勇侯和侯夫人知道了恐怕也会非常高兴。”
云清音直接跪了下来。
皇上沉脸,“你这是做什么?”
云清音掷地有声,“民女不愿!”
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了,云清音此举无疑是公然违抗他,而皇上是九五至尊,坐在高位惯了,哪里会容人公然违抗。
“云清音,你这是要抗旨不成?”
云清音仰起脸,坚定十分,“皇上是明君,想必也不会做逼迫人的事情,皇上说是为了水车之事赏赐民女,金银珠宝样样皆可,却独独不能是婚事。”
“婚事为何就不成了?”皇上冷声说,“朕的太子乃是人中龙凤,你做他的侧妃有哪里亏了你?”
“纵然太子有千般好,但是在民女的眼里也不如心上人好。”
这一句话如同炸开了锅,引得几个人变了脸色。
能够入选太子侧妃的候选人的人,自然是要身家清白,且心思纯正的,且也是对太子一心一意的,云清音却说已经有了心上人。
皇上微怒,“你小小年纪便大谈喜欢与不喜欢,也不怕丢了脸面。”
“就当民女年幼说些狂话吧,从半年前,民女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占据别人的那一刻,民女就知道以后民女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天一亮睁开眼睛,就要为一天的生计发愁,脸面什么的早都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
皇上面沉如水,皇后这时出声,“皇上,你让云姑娘入宫,也是为了她考虑,但是不成想云姑娘早已经有了心上人,依臣妾看,此事便罢了吧,不如就去云姑娘所言,赏赐她些银两,也算是帮衬她。”
皇后也算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了,“就如皇后所言。”
皇上面色仍然不虞,“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罚你跪着呢。”
云清音跪的太久,一脚站起来时还差点摔倒,安宁公主赶紧上前扶着她,担忧不已,云清音拍了拍她的手。
“多谢皇上。”
皇上说,“你也不用在朕的面前卖惨,据朕所知,你身上的这些都是定南王府所出,还由得你掏钱?”
这个时候提起定南王府,云清音想,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至于天天听这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由此可见,皇上对定南王府的关注确实非同一般。
云清音心下更加小心了。
“民女只不过是因着教导定南王府小公子,得兰夫人看重,她得知民女要进宫,才拿出来自己的私房为民女添妆,民女就算再脸皮厚,也不能舔着脸用人家现成的吧。”
皇上不说话了,似乎是没话可言。
好在此时太后出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到了正事上,选妃一事才继续。
云清音心下已定,再无担忧,便也装下去的耐心也没有了,干脆起身告退。
太后道,“既然病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多谢太后。”云清音俯身行礼,因着刚才在石路上跪了不短的时间,云清音又虚弱了几分,看着倒更像是真的病了。
安宁公主不放心她,“我陪着你一起回去。”
云清音握着她的手,“不用了,我和阿瑶一起回去就行,我如今身体不太好,怕是拿不了皇上的赏赐,公主便先替我收着。”
她这一提醒,就算皇上不想赏赐也得赏赐了。
安宁公主应下,“你放心,我一定分为不少的交给你。”
皇上:“……”
当着他的面便谈这些真的好吗?
……
云清音带着阿瑶出了宫,而定南王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口,见她出来了,连忙把她迎了上去。
里头坐着的是沈岸秋。
云清音看到是他,顿时就委屈出声了,“沈岸秋,我好疼。”
沈岸秋心疼不已,扶着她进了马车,温声对阿瑶说,“后面还有辆马车。”
阿瑶连忙点头。
马车离开皇宫门口,云清音窝在沈岸秋的怀里,特别的依赖他,沈岸秋不发一言,只把她抱得很紧,眸光却很冷。
待回了饭馆,齐大夫已经来了,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弄的云清音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膝盖有些伤,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了。”
凤景云和兰姨娘也过来了。
沈岸秋知晓他们有话要说,便提出送齐大夫出门。
待两人离开,兰姨娘才说,“没有这一跪,世子也不必让你入宫,白让你遭了这一番罪。”
凤景云已经暗中知会了定南王府方的人,即便云清音要进宫的事情板上钉钉,也能来个群臣进谏,那些都是早些年受过王爷和世子恩惠的人,自然靠得住。
“这不碍事。”其实也就是在沈岸秋那里觉得疼一些,云清音说,“我总觉得皇上此番把我牵进来,不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凤景云看向她,“你发现了什么?”
“他今日特意提起定南王府,以我作桥梁,怕是怀疑我与定南王府的关系。”
凤景云淡淡道,“这也不奇怪,“景熙”和太子的婚事一拖再拖,他自然也不是傻子任由我们糊弄,只不过是没有找到证据罢了。”
凤景云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云清音知道,皇上这些年一直在找定南王府的错处,他的不喜简直已经摆在了明年上,否则户部也不会敢不顾定南王的面子而对军费一扣再扣。
若是皇上查清楚了这事,只怕会给定南王府扣上一个不敬天家的罪名。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那雪姨娘就是太后宫里的,这些年,她传消息于太后,连她亲眼盯着都找不出错,太后和皇上母子也不会发现什么。”
凤景云缓缓了脸色,对云清音说。
云清音嗯了一声,“那雪姨娘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海棠苑的事情吗?”
兰姨娘冷声道,“她自然会好奇,但是她也是心虚的,更何况,如今她和定南王府早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会清楚。”
云清音以为她说的心虚只是因为雪姨娘既嫁入了定南王府,却替太后传着定南王府的消息,也没有多想。
亲眼见到云清音无事,凤景云便回府告知定南王去了,兰姨娘又说了许多宽她心的话,云清音都一一应下。
待兰姨娘也离开,沈岸秋才进来。
云清音朝他伸出手,两手相握。
“你不离开也没什么,不想瞒你。”
云清音心疼他。
沈岸秋在她身边坐下,“我送齐大夫出门,正好在外面又看到你喜欢吃的糖炒栗子,便等了会,回来时正好见到他们已经走了。”
“你买栗子了?”云清音语气欢快,“快拿给我。”
“还很烫,我帮你剥。”
沈岸秋陪着云清音坐了许久,直到把那些栗子都吃了一大半,云清音再吃不下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等她睡了,沈岸秋才回了房间。
墨枫已经等着了,“云姑娘没事吧?”
“无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墨枫正色起来,“我按照你说的时间,把府里的暗卫当值记录查了一遍,发现八月那会有个暗卫当晚缺了值,并从库房支了东西。”
沈岸秋把从云清音那里拿来的箭矢亮出来,“这个东西,清清曾拜托工部的文大人看过,文大人说这确实是由兵部所造,京城各府库房里也都有,不是什么特殊东西,但是我莫名就和宣平侯府联系起来了。”
墨枫接过去,“这是怎么来的?”
“那晚我和清清从饭馆回去,有人放的暗箭,被清清挡了下来。”
“那就是刺杀。”墨枫说,“这么说来,只怕你的身份不简单,若是这刺杀之人真的是来自宣平侯府,而你又和侯爷有几分像,这些连起来,你十有八九就是宣平侯府的人了,而且还已经威胁到了对方。”
墨枫握紧了那箭矢,“这件事扰的我睡不着觉,我势必要查清楚不成。”
……
云清音前一天醒的早,又进宫一趟遭了一些罪,所以第二天也没有人打扰她,就连安宁公主过来送赏赐的银两,也都是放下就离开了。
云清音舒服睡了一觉,拿到赏赐的银两,一万两。
也太小气了点吧。
她喊过来安平。
“怎么了,马场现在可是蒸蒸日上,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懈怠。”
云清音把银票悉数给他,“替我挑些练武的苗子,除了武功,在其他方面有特殊天赋的人也可以,十四五岁的吧,从小培养时间太长了。”
简而言之,她要一批速成的人。
安平也不问原因,“培养人才,这些可不够。”
“我知道,你只管替我挑就行,后面的银子我自然会想办法。”
安平想说他手里就有一支现成的,转而想到多一些人可用也不是坏事,便没提,拿着银子离开饭馆了。
又过了小半月,云清音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首饰铺子的事情,特意去看了一眼看看效果怎么样,却见到首饰铺子外面排满了队。
阿瑶见到她,立即从里面挤了出来,带她进去。
“云姑娘,咱们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