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疫病还是没有控制出传播开了,都察院没压住,因为是五皇子带着人连夜挖官沟的时候发现的,起病的是一个学子。
这根本瞒不住。
第二天早朝,皇上震怒,下旨让太医院出面控制疫病,同时都察院巡城御史的官位暂且不摘,让他将功折罪,事后再算账。
并下旨由太子赵倾寒坐镇,七皇子赵墨清和五皇子赵倾煜从旁协助。
下朝后,巡城御史一脸菜色。
虽然之后等此事过去了,等着自己的命运很大可能被罢官,巡城御史也不敢再有丝毫含蓄,毕竟小命还留着,下了朝之后提着袍子跟上走在前面赵墨清,“殿下,五殿下,你等等我……”
赵墨清回头看他,“你叫魂呢。”
巡城御史的胖身子停下,气喘吁吁,“殿下说笑了,我是被下面的人蒙了眼,哎,也多亏殿下提早发现了。”
赵墨清冷声说,“你原本有机会避免这一切,最先发现污水上涨的是沈岸秋,他让人往你那都察院递话,但你那里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硬生生把人推走了。”
“沈岸秋?就是最近名声大盛的那位沈学子?”
“是他。”
巡城御史一个大大的叹气,又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说疏通官沟,我即刻去调人,一起协助殿下。”
挖官沟的人多了,可以大大缩短工程的时间,但是疫病却是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云清音明显的从这种情况中嗅到了不同寻常。
但是眼下情况紧迫,云清音没时间想那么多,染病的人越多,所需要的药材就越多,她得盯着商路那边。
预防的方子这会已经没用了,只能换成对症的方子,齐大夫按照药方配置出来药,用大锅煮,分给东龙大街这边的一个疫区。
这个疫区小,又没有几户人家,官府直接放弃了,只在门上贴了封条,不让他们出来,生死不管。
其中一户人家,母子两个生活,母亲染病之后,儿子偷偷翻墙出来找齐大夫来看的。
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染病,齐大夫干脆让人在附近搭了棚子。
齐大夫尝试过让其他疫区的人也用这药,但是没人肯信他,那些太医还没有写出来药方呢。
疫病出现之后,京城的管控就迅速由官兵守卫,并且划成不同的疫区,实行严格管理制度,在太医院的药方未出现之前,患上疫病的人都会被统一关押,进入关押的地方后,若是没有对症的药方,也预示着已经离死不远了。
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太医们的手里就没有停下过翻书。
此时距离早朝过了三个时辰,最新统计出来的发病者已经达上百例,这个数字不可谓不惊人,太医们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个想法,这次的病情恐怕没那么容易控制。
大雪深数尺,连道路都挡了,也就商路勉强能通,第一批药材赶在天黑前运了进来,云清音让安平先送去医馆。
摸了摸饿的有点难受的肚子,云清音正准备找点吃的填肚子,齐大夫急步过来,“刚才打听到的,东边街区又有几百人同时病倒了,那一整个街区都是。”
云清音忍着开始叫嚣的胃部,“怎么会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我去送药方,压根没人理,他们管的很死。”
云清音舒了一口气,“已经喝过药的那些人情况怎么样?”
“略有好转了,止了腹泻,证明是有用的。”
齐大夫插手不了其他疫区的事情,送礼都没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网开一面通融。
云清音当即道,“你先在小疫区守着,我去找人。”
各处都有染疫,云清音走了没多久就被拦了下来,她只能换了道路,有些地方大雪还没铲,一脚踩下去能盖过膝盖。
云清音找到沈岸秋的时候脚都已经快要冻麻木了,李安杰直起腰把泥土送到地面上,看到云清音过来,当即拍了拍前面的人,“岸秋。”
沈岸秋先看向李安杰,又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周围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看过去,云清音是挤着搭的两个帐篷中间的缝过来的,因为根本没其他路可走,而且她也不知道沈岸秋具体在哪个方位,这是她跑的第三个地方,刚一露头就被李安杰瞅到了。
云清音打算只是看一眼这一段挖官沟的人中有没有沈岸秋,没有的话她再退回去。
所以沈岸秋等人看过来时,她还维持着前倾的姿势。
沈岸秋立即走过来了,云清音也从缝里钻出来。
看到几乎湿了一大半的衣裙,沈岸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身后的人低着声音打听那是谁。
这几日他们都和沈岸秋混熟了,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纯纯读书人,情爱那方面还没有开窍呢。
主要是沈岸秋那样一张冷淡地脸也不像有喜欢的人啊。
转眼就看到有女子过来找他。
他们都很震惊。
沈东东锤了锤弯的太久的腰,“他们快要成婚了。”
果然一众学子十分震惊,大抵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沈岸秋带云清音去了他在这边暂时住的地方,一间很简陋的帐篷。
沈岸秋摸了摸她的衣服,潮的很,裙裾就更不用说了,湿了一个透,“即便有急事,让古阳送个话过来就好了,怎么还跑来了?”
沈岸秋让她把鞋子脱了,先去被子里坐着,他又倒了热水,这里没有暖手的皮子,只能把杯子塞云清音手里让她握着。
“我来找七皇子,他在这里吗?”
沈岸秋倒没有想多,“估计在另一边,怎么了?”
云清音看着他去翻找东西。
“治疫病的方子,我这里有,齐大夫也已经给人用过,确实有用,所以我现在想让他尽管令疫区下按照此方子用药。”
沈岸秋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走过来,接过方子,把手里的干衣服给云清音,“先换上这个,我去送方子。”
沈岸秋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两只手里都有东西,排掉身上的雪,走进里面,把棉靴放下,搬了桌子放在床边。
云清音在闻到香味之后,肚子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你带饭回来了?”
“吃完我再给你算账!”
沈岸秋一个油纸包着的肉夹馍递过去,提起茶壶倒了茶,放在云清音的面前,自己坐下来,又倒了一杯,自己喝了。
云清音披着被子,坐在床边吃的狼吞虎咽,可见是饿坏了。
沈岸秋就这么看着她,“慢点,喝点茶。”
云清音咽下一大口,“你吃了吗?”
“刚入夜那会吃了。”
云清音把剩下的一大半吃完,两杯茶灌下去,彻底舒坦了,躺在床上缓解腹胀。
沈岸秋捡起云清音换下来的潮湿的衣物,“这里没有地方烤,现在也没有办法让人送进来衣裙,我让古阳明早过来接你。”
“那馍夹肉是怎么来的?”
沈岸秋看了她一眼,“不能是我让人跑腿去买的?”
云清音露出解惑的表情,不过信不信就不知道了,但她也没打算离开啊,冬日里她一个人睡觉手脚都是冰冷的,虽然喝了药调理后,不像两年前那么怕冷了,但是谁不喜欢冬天里挨着一个火炉睡觉!
但是沈岸秋没办法立刻睡觉,他还要去挖官沟,走前嘱咐云清音先休息。
云清音又不能不让他去,“好吧。”
沈岸秋揉了揉她头。
出了帐篷。
“沈公子留步。”
赵墨清身边的善今跑过来,“我家殿下有些有关药方的事情要问云姑娘。”
“她睡下了。”沈岸秋说,“那药方已经在别处用过,可治病,五皇子若是心有存虑,可先让少数人用药。”
善今说,“我家殿下也不是不相信云姑娘……”
沈岸秋问,“他还有别的事情?”
善今被那冷漠的眼神一看,惊了一下,赶紧低头,“没,没了。”
沈岸秋抬步离开。
善今赶紧拍了拍胸口,妈呀,这人也太可怕了。
……
雪停日出,赵墨清一夜未睡的神色却是更沉了,因为更坏的情况要出现了。
“善今,官沟距离城外还有多远?”
必须尽快让这条引导污水的新官沟通了。
“还有十几里地。”
“嗯。”赵墨清说,“你去协助齐大夫给病人送药。”
赵墨清准备继续去挖。
“殿下,五皇子那里好像也在施药。”
赵墨清头也没回,“只要是救人,多一个不多。”
……
相隔不远的帐篷里。
沈岸秋醒来,先摸了摸云清音的额头,片刻后,哼笑一声,“再敢发热就揍你。”
云清音睡的熟,没有被吵醒,就是有点热源离开的不满。
沈岸秋穿戴好,出去把早饭拿回来,顺便去马车上把云清音的衣服拿回来,路上遇到赵墨清,后者在他手里的东西上停留了一秒。
“她一会走?”
“嗯。”
赵墨清没再说话。
沈岸秋回了帐篷,把云清音叫醒,但是云清音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这会正睡的好呢,谁打扰都要被埋怨。
沈岸秋把人抱过来,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帮她醒觉,沈东东和李安杰在外面喊了他一次,没听到声音后就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云清音才勉强睁开眼睛。
云清音全身都是不高兴的劲,脸埋在沈岸秋的怀里,“什么时候官沟能挖好啊?”
沈岸秋腾出来一只手,把床头的衣裙拿过来,“就这两天了,外面天晴了。”
云清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晴以为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那些冻结的冰全部化开,情况要比现在更糟糕。
云清音也不耽搁他了,缩到被子里换上衣服,又吃了一个包子,就被沈岸秋送走了,古阳在门口接人。
……
同时,另一个疫区,赵倾煜低调过来,疫区的负责人连忙过来拜见,赵倾煜抬手,“不用多礼了,如今疫病最重要,太医可有治病的良方了?”
“药方还未有,我会催他们的。”
赵倾煜说,“我这里已经有药方了,事不宜迟,你尽快让人拿着药方去配药。”
“五殿下,这是真的?”负责人接药方的手都是抖的。
赵倾煜微有不悦,“我还会拿这件事开玩笑不成。”
“那这是大喜的事情,我这就去禀告……”
“不用,百姓的安危最重要。”
负责人心中越发觉得五皇子是一个仁心柔肠的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是很快他又走回来,“殿下,城中的药材突然短缺了,没药材我们怎么办?”
赵倾煜说,“你先去搭棚,我来想办法。”
负责人拿着药方急步出去,一个部将也在这时冲了过来撞到了一起,两张药方都被丢了出去。
负责人从地上捡起药方呵斥道,“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
“大人,七殿下那里送来了药方,让立即搭棚施药。”部将把药方递过去。
负责人接过去,两张叠一起,也没看,“知道了。”
七皇子和五皇子在这打擂台呢,一张药方还分两次送。
回到了议事的地方,负责人立即叫来两个大夫,两张药方一人一张,“等药材一到,按照药方抓药熬制!”
施药的棚很快搭起来,赵倾煜送的药也到了,沈南韵对那负责人说,“不知道是谁想借着这个时候发难民财,把大大小小的药材都收走了,这些药材还是五殿下废了不少的劲从城外让人运来的。”
她的话没有压低。
周围那些被招呼来的百姓全部都听到了,顿时山呼五皇子真是善心,跪倒在地。
有人领了一碗热汤药,匆匆端回去送到被隔离的染了疫病的人那里。
“娘,快来喝药!”
瘦黑的少年隔着木桩,喊着破败屋子里的母亲,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咳的几乎无力的枯槁妇人走过来,“快回去,免得染上你。”
少年激动地说,“这是五皇子命人熬制的汤药,娘,你喝了就会好了!”
妇人顿时泪如雨下,抹了抹眼睛,把碗接过去,“我知道了,你赶快回去,不能连你也染上了。”
少年看着她喝完才跑开。
他心中燃起希望,所以一天三次都去蹲药,但是他太瘦小了,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拿药,少年虽然总是来的很早,但是被推搡着,他就到了后面,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一个壮汉一手把他推开,“滚!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