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子极其高傲地抬起下巴,以轻视的姿态,说,“第一百名,才第一次考而已。”
说完,就等着掌柜露出震惊的表情。
毕竟能考中会试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了,更何况他在考中会试的三百人中排前一百名。
但是却看到掌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怎么不写?”
学子见他没有动,直接把那榜夺了过去。
沈南韵也走了过来,把心中的猜想说出,“应该是这上面没有你的名字吧,毕竟一百名也算不错了……”
然后她看到那张榜上密密麻麻的勾号,总共有五十多个人,最差的一个人的名次是六十名,
沈南韵的笑容僵在脸上。
抢榜的那个学子仿佛被当众甩了一巴掌。
掌柜觉得怪尴尬的,赶紧把那榜收回来了,真诚地安慰,“其实你也考的挺好的。”
但是那学子却觉得掌柜在嘲讽他,一百名在前五十名面前算什么。
“怎么不写了?”另外一个不知状况的学子还在笑,“是不是没有找到名字?也是,那榜顶多就能写六十个人,咱们这边考得好的都进前一百了,怎么可能能在那上面找到。”
第一百名学子提醒他,“别说了!”
“什么别说了,我说的又没有错,他们就是没有我们考得好。”
第一百名学子忍不住爆发,“他们中考的最差的是会试中排名第六十,会试前六十名中有将近九成的人都在了,现在还说比他们考的好吗?”
现场鸦雀无声。
方才还在嘲笑的学子脸形僵住,想到刚才他们还在这些人面前耀武扬威,此时脸烧的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会试前六十名都在了。
其他人也都是震惊不已。
什么时候云清音有这样的本事了。
沈南韵虽然押中了题目,但是用她押的题目的人学习差的人多一些,这些人虽然考中了,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冲到前面去,所以大多都聚集在后一百名那里。
而前五十名这些学子也不同,他们则是实打实地靠自己的真本事考的,这贡士的质量可不一样,通过使用押中的题目考中的人基本上也就止步于会试了,至于进殿试,那就纯属是丢人。
沈南韵只在意去她那里的学子人数很多,但是她忘记了,追捧她的学子的真本事还是有待深究的。
现场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张公公出声打破安静。
“各位先听咱家说,你们做的答案已经送至各府批改过了,皇上看到答案之后,龙颜大喜,命咱家带来许多赏赐。”
提到这个,沈南韵的尴尬退去,云清音这里来的学子是在前五十名不假,但是今天的比试是她赢了啊。
但是接下来张公公的话却让她傻眼了。
“云郡主,快过来领赏吧。”
沈南韵的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去,听见张公公的话之后又生生扎在原地,“张公公,今天不是我们赢了吗?”
“五皇子妃,你们这边的答案送至各府后,经由各位大人批改过,但是很遗憾,总共九道题,你们做错了五道。”
“云郡主这边不仅全对,而且在午饭时就已经把所有题目的答案都做出来了。”
“啊……”人群中发出不可置信地惊呼,“那时候就……这怎么可能,才多长时间?”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转而又想到说这话的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他不可能帮着云清音说谎,又不得不相信。
只是这个消息实在让人太过震惊,以至于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出来话。
张公公又道,“咱家出宫前,得皇上的口谕,还有一件事需要请五皇子妃协助。”
不知道为什么,沈南韵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诸位大人出的题目,除了丛大人和苏大人出的,其他的和当日会试的题目算是有异曲同工,经历了会试的学子就算不会也绝不可能错那么多,更何况今天的比试是集众人智慧,所以皇上对今日的事情很生气,又知晓最近京城流传甚广的押题一事,还请五皇子妃随咱家走一趟。”
沈南韵声音发紧,“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她提前知道题目的事情暴露了?
不,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得知会试题目的,而且她根本不是通过偷得到题目的,所以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证她。
想到这里,沈南韵慌乱的心安稳了一些。
“公公难不成是怀疑我偷题目?会试的考题把关的有多严公公应该最清楚。”
张公公道,“咱家只是传皇上旨意,五皇子妃若是真的和这件事没什么关联,皇上也绝对不会为难你和秦学子的。”
听到秦平的名字,沈南韵终于觉得有什么事情失控了。
皇上是早已经注意到秦平了吗,这些天秦平一直没有消息,难道不是跟着丛大人学习去了,而是被皇上的人暗中带走了?
他会不会说什么?
沈南韵相信她没有做过的事情,没有人能找到证据,但是秦平知道她的那么多事情,从最初院试她就给他题目,万一秦平把这些统统都供出来……
巨大的恐惧从沈南韵的心底一圈一圈的绕开,她的手心开始出汗,身体开始紧张。
张公公让开了路,“五皇子妃,请吧。”
沈南韵被带走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张公公说是押题的事情,不会是押题出问题了吧?”
“普通的人能押中一道题就不得了了,而五皇子妃押的题目可是全中,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其实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提前看到了考题。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人们的心中,用了沈南韵的押题的学子才过了会试的学子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会这样,万一真有问题了,我们岂不是要重考。”
好不容易摸到了贡士的边,若是一朝再被打回原形,这种落差谁能受得了。
渐渐的,学子们开始怨恨沈南韵了,如果她一个人把他们所有人拖下水,可就成罪人了。
学子们再不复先前的耀武扬威,灰溜溜地离开了云清音的书肆,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
“父亲。”
李姑娘有些不敢看李大人的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场出尽风头的事情最后却演变成这个样子?
李大人失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女儿,再去寻找自己的二女儿。
“茹儿,我……”
“父亲不要再说了。”李茹淡淡道,“我还事,先离开了。”
李茹态度冷淡,李大人看着她脸上还没有消下去的巴掌印,只觉得自己真的昏了头了才没有拦住大女儿。
现在五皇子那里走不通,出了今天的事情,秦平会试第一名的身份恐怕也岌岌可危,到时候沈岸秋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入朝后只怕是风光无限了。
李大人这会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偏偏李姑娘还不以为然,“父亲,五皇子妃不过是被请过去问个话而已先,张公公都说没有事情了。”
李大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了她一巴掌,“混账东西!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有谁能全押中题目!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去五皇子妃,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和她暗中有来往,连累了李府,以后你就别说是李府的人。”
李姑娘捂着脸,愣愣的好久没有反应过来,“父亲……”
李大人一甩袖离开。
……
书肆里还有学子没走,大堂里伙计走来走去。
墨枫站在外面的马车旁,对沈岸秋说,“帖子已经送过去了,侯爷说后日见面。”
“嗯,其他的你安排吧。”
沈岸秋进了书肆,逮住还要往楼上跑的云清音,把她手里的东西给了一个刚好经过的伙计,“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我不要。”
云清音还要往楼上跑,沈岸秋用了力道,不让她走,温和的视线看了她一会,加重语气,“听话。”
“那你答应我回去分房睡。”
刚走过来要和云清音说事情的掌柜一听,当即转了身,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跑得远远的。
“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这些问题?”
云清音看了看周围,她和沈岸秋在这拉拉扯扯,已经有好几个人往这边看,虽然她脸皮是有些厚,但是也架不住被人这么看啊。
于是只能跟着沈岸秋先去了马车上,在路上也没好意思说,古阳还在,他是练武之人,就算再压低声音,他也能听见。
一直到回了府。
沈岸秋有继续避而不谈分房事宜的意思,但是云清音怎么能让他这么糊弄过去,再次提出。
沈岸秋的眉拧的很紧,“理由。”
云清音说的羞耻,“谁让你咬我。”
沈岸秋眼底聚了些郁气,过会才低声道,“我下次注意,别提分房的事情了。”
他走过来,“伤了吗?”
伤倒是没伤,就是有点疼,但是这叫云清音怎么说,她不想理沈岸秋。
沈岸秋看她这样子怪可爱,心里为云清音抗拒他而产生的那点不快也散了,看了她胸前一眼,说,“以后里衣换种料子做。”
末了,他又加一句,“殿试快到了,你也不想我这个时候分心吧。”
“……”
“你那么聪明。”云清音气不过,又嘀咕一句。
沈岸秋失笑,“倒是谢谢清清的肯定了。”
“但我再聪明也是个男人啊,你这时候与我分房睡,你叫我心里怎么想。”
云清音气呼呼的,知道分开睡可能不太容易,但是一点翻身的可能都没有就让人有点泄气了。
沈岸秋主动承诺,“我保证在你好全之前规规矩矩的什么也不做,好不好?”
云清音总算有点满意了,“你自己说的啊。”
“是我说的。”
安抚好了云清音,沈岸秋便让她先去沐浴了。
……
苏大人也得知了秦平的事情,让沈岸秋去苏府一趟。
这坐下一谈,就是小半天,结束后已经快要到晌午了。
“就别走了,在府里用饭吧。”
“不用了。”沈岸秋起身告辞,“我还要赶回去。”
苏大人也知道这是有家室的人,遂摆摆手,“回吧,别忘了替我催催那丫头,画到现在都还没影。”
沈岸秋:“好。”
沈岸秋离开之后,苏老夫人笑道,“我见过他们小两口,看起来感情一直都不错,岸秋也愿意听那丫头的话。”
苏大人坐下,“谁把谁吃的死死的还不一定呢。”
云府的马车停在苏府的门口不远处的阴凉地,今日赶车的小厮是临时补的,但是沈岸秋出来时,却没有看到本该在车前等他的人。
这处有些异常的安静。
沈岸秋等了一会,没等到人,打算先去车上,伸手去掀车帘,就在这一瞬间,车内一道寒光闪现,一把长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晕染开来,布料鲜红一片,刺的人眼睛发红。
沈岸秋身子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到墙上才勉强站稳,面色发白,眼前眩晕,车帘被掀开,一个冷面男子从马车里出来。
“你是谁?”
“你活不成了。”冷面男子说,“这把刀上我下了剧毒。”
沈岸秋低头,果然见那流出来的血液开始发黑。
“啪啪——”林佑拍着巴掌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沈岸秋,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沈岸秋的面色越来越白,声音发颤,似乎说一句话都耗费全身的力气,“林佑!你就不怕惊动官府。”
“你知道吗,秦平疯了。”
林佑笑着,“你们同样是贡士,同样寒窗苦读十几年,眼看着终于要熬出头了,但是只有他被怀疑作弊,还要被取消科考的资格,因为这件事,他开始恨你,所以发疯杀了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岸秋,怪只怪,你时运不济,就算你是宣平侯府的世子那又如何,但是现在,拥有这个身份的人是我,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
林佑冷酷一笑,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一句怒喝。
“混账!”
宣平侯大步走过来。
墨枫快跑过来,扶起沈岸秋,“公子。”
林佑脸色变得难看,“父亲,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