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压下怒气,“墨枫,先带他你家公子去看大夫。”
墨枫扶着沈岸秋上了马车。
因为失血过多,沈岸秋已经有些昏迷,那毒药也是真的。
到了陆大夫的医馆,陆大夫把毒清干净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墨枫迎上来,“公子怎么样了?”
“还没醒。”陆大夫忍不住问,“怎么就假戏真做?”
那毒药着实霸道,若是再送晚过来一会,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解掉了。
想想就让人后怕。
“我也不清楚,公子没有召隐在暗处的人,否则也不会受伤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也差点搭进去半条命。”
陆大夫没好气地说,“云姑娘现在知道吗?”
墨枫说,“还是等公子醒过来再定夺吧。”
宣平侯过来看望沈岸秋,问,“他怎么样了?”
“勉强捡回一条命。”
墨枫终于忍不住问,“侯爷,你明知道公子他是……”
就算最开始不知道,但是林佑这么多的小动作,宣平侯也早该察觉了,墨枫不信他不知道。
宣平侯却是不答反问,“他和那丫头什么时候大婚?”
墨枫意外他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公子让人看好了日子,定在了明年的开春。”
“怎么又推一年?他今年初入朝,也不算忙,难道还不能把大婚办了?”
墨枫态度犹豫,这毕竟是沈岸秋的事情,他也不是那么清楚,好在宣平侯也没有继续问。
两人正说话时,里间传来响动,是沈岸秋醒了。
宣平侯推门进去。
沈岸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花费了他很多的力气,缓了一会,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林佑?”
宣平侯说,“他也是林家的人。”
“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他的命要不要留下,在你。”
宣平侯狠狠地拧了拧眉头,“你这是在逼我。”
“就当是了。”沈岸秋闭上眼睛,“最迟十月,我就会回去。”
看着这个自己血缘上的儿子,宣平侯回想起刚得知这孩子身份的时候,心中却是喜悦居多,比起林佑,很显然沈岸秋才更像他的血脉。
但是接不接沈岸秋回府,宣平侯却是犹豫不定。
林佑还需要宣平侯府为他铺路,但是沈岸秋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他入朝以后,宣平侯府也会为他扫清障碍,可以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但是现在沈岸秋不满意这个做法。
“我知道了。”
宣平侯离开后,墨枫随后进来,望着沈岸秋脸上疲惫的神情,“公子,可要去请云姑娘过来?”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接下来几天,一直到殿试前我和清清都住在东龙大街那边。”
……
云清音频频走神,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墨枫过来,云清音就问,“沈岸秋在哪?”
“公子现在在这边宅子。”
云清音和人交代一声,直接过去。
上了楼,陆大夫念念叨叨的声音传来,“你这伤刚止住血,这一挪动,又裂开了,若是云姑娘知道了,指不定要多心疼……”
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那就别告诉她。”
“别告诉我什么。”
云清音进了屋里。
陆大夫收好了药箱,交代了注意事项之后就把门带上出去了。
云清音眼眶红红的,“来的路上墨枫说你们原本商量的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突然改了,为什么不喊人,宣平侯府回不回对我们也没影响,你为什么……”
“清清。”沈岸秋虚弱道,“我胸口疼。”
云清音哪里还能顾得上再问他,连忙上前察看,“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陆大夫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去叫他。”
却在起身时被沈岸秋拉住了手腕,“有你在,我就不疼了。”
“……”云清音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怒瞪了他一会,才没好气地说,“等你好了我再和你算账!”
沈岸秋冲她笑了笑,“好。”
云清音看了下他左肩处缠着的绷带,又觉得心疼。
沈岸秋抬起另外一只手,“别哭,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深。”
“你别动了。”云清音握着他的手,“你现在好好休息。”
“清清陪我。”
云清音现在根据就拒绝不了他的请求,“好。”
……
“他现在不能吃辛辣的,以后做的菜尽量清淡点,每天再熬一碗滋补的汤……”
云清音交代完厨娘,从厨房出来,一转身,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周焕山。
“他睡下了,我就出来走走。”周焕山解释道。
“周大人,你们是不是在商量什么?”
沈岸秋好像突然就和周焕山走的近了,而周焕山又是赵墨清那边的,就算云清音鲜少涉及朝堂的事情,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要是想知道就问他吧。”周焕山只是笑笑,却并不愿意多说。
“他是宣平侯府出身,这件事你知道吧。”
“嗯。”
周焕山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他入朝后会先在翰林院熬着,等有资历了,还要看朝中的官职有没有空缺,这其中需要经历多少年不得而知,但是以他的才学,可能花不到三年的时间,然而如果他有宣平侯府小侯爷这个身份,进入内阁中枢所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更短。”
云清音询问,“你告诉我这些,是怕我影响他?”
“那你会阻止他吗?”
云清音莞尔,“沈岸秋的身体最重要,你也说了,即便没有宣平侯府小侯爷这个身份,他的官途也比一般人更顺利。”
“但是这对他还不够。”
云清音顺着问,“为什么?”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周焕山微笑了一下,“你可以问他。”
云清音歪了歪头,“你对这件事这么讳莫如深,让我越发好奇了。”
周焕山又站了会,提了离开。
“周大人,没有你这样抛出来一个问题,却不说答案的。”
周焕山看着倔强的云清音,知道自己今天不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了,他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沈岸秋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需要用最短的时间掌握更多的权利。”
“为什么?”
周焕山无奈,“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好吧,再见。”
云清音转身离开。
看她翻脸无情的样子,周焕山摇头失笑。
……
婢女为难的从屋里出来,云清音看到。
“一点都没吃?”
婢女点头。
云清音接过去,“你先下去吧。”
沈岸秋在看书,听见人走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有抬的说,“拿下去。”
“还说爱我,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云清音充满怨气地说。
沈岸秋诧异抬头。
云清音把托盘搁下,端起那碗粥,“到饭点了就该好好吃饭,自己说过的事情自己都做不到,以后也别指望我听。”
沈岸秋解释道,“我是因为清清不在才没有胃口的。”
眼下之意不是不吃饭。
一句话哄的云清音心花怒放。
“算你识相。”云清音把碗给他,“吃吧。”
“清清喂我。”
“娇气。”云清音嘴里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有停下,舀了一勺子,小心的吹了吹,喂到沈岸秋的嘴边。
云清音喂一勺,沈岸秋吃一口,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云清音把碗放回去,“别的还要再吃点吗?”
沈岸秋觉得自己好像从云清音的声音中听到了继续投喂的跃跃欲试,“陆大夫说受伤的人也不能吃太多。”
“好像有这个。”云清音颇为遗憾。
“再喝点茶吧。”
云清音把茶杯递给他,坐在床边,旁敲侧击地打听,“今天周大人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和周大人的关系那么好了?”
沈岸秋说,“以后大家同朝为官,难免接触的多一些。”
云清音撇嘴,心想才不是,沈岸秋就是不愿意说,但是她现在也不想逼他,生气也不利于养伤,受伤的人最大。
“你现在把事情和宣平侯府摊开讲了,住到这里,是不想宣平侯府的人找上来?”
“主要是这边距离陆大夫的医馆近,我的伤又不能乱动。”
云清音幽怨道,“说的跟不听医嘱的人不是你一样。”
沈岸秋看向他,温柔的眼波,简直让云清音没有抵抗之力,哼一声,云清音起身把空碗送下去。
沈岸秋在她背后道,“一会过来陪我好不好?”
“知道啦。”
……
有云清音每天盯着沈岸秋吃药,吃饭,沈岸秋的伤恢复的很快,第三天就可以正常行走了,但是他在云清音身边,还是习惯性装弱。
宁枫和沈东东,李安杰过来看他,云清音在的时候,沈岸秋脸色惨白如纸,虚弱到似乎一离开人就会晕倒一样,但是云清音一离开,沈岸秋是这也不疼了,那也没有不舒服了,立刻下床奔走十公里气都不带喘的。
沈东东觉得自己对沈岸秋的佩服又多了一个方面。
“沈兄,后日就是殿试了。”
“好。”
殿试作为科举考试的最高级一场考试,主要是将学子逐次排名,由读卷官阅考生试卷,再选出优秀的试卷递送到皇上的面前,以钦定鼎甲排名。
殿试考一天,当日就阅卷,结果出的也很快。
这场考试结束,等着的就是荣耀加身,衣锦还乡了。
“还有件事,秦平应该彻底参加不了科考了,听说他自己承认了,之前府试,乡试,会试的时候,他的考题都是沈南韵给他的,但是沈南韵却否认没有这件事,负责这次审问的人又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沈南韵偷考卷,所以沈南韵无罪释放,秦平因为受的打击太大,也有点疯疯癫癫的。”
沈东东说的唏嘘不已。
李安杰说,“你们就不好奇,沈南韵的考题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宁枫沉声道,“官府拿不出证明沈南韵偷考题的证据,也许事实是沈南韵真的没有偷,但是她从另外一个渠道拿到了考题。”
“但是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却没有人能解答。
不管怎么样,想想以后没有那个讨厌的人天天来找茬了,几个人都感觉轻松很多。
……
四月二十一,殿试在保和殿进行,由皇帝亲自主持,下设读卷官和受卷官,弥封,收掌等协助殿试的正常进行。
仪式过后,皇帝颁赐策题,由侍官传送,礼部官员分发试题,考生行礼过后开始答题。
沙沙落笔声在殿内响起。
张全立在皇上的身侧,在皇上侧身时,张全立即俯身,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下首一个在答卷的年轻人,“那位就是沈岸秋,会试榜首。”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他半晌。
一上午的时间在答题中不紧不慢的过去,考试到中午,由光禄寺提供午餐,用过之后继续答题,一直到下午结束。
考生依次离开之后,受卷官汇总所有考生的答卷,再送到弥封官处进行弥封,然后由掌阅官直接送至读卷官处阅卷。
通过一套繁琐的评阅试卷流程之后,先将二三甲考生的信息籍贯填写在黄榜之上。传胪则是由皇帝亲自主持,宣布殿试考生排名情况。
结果也没什么悬念,沈岸秋名列榜首,乃是一甲进士,赐进士及第,宁枫紧随其后。
望着星环笼罩的沈岸秋,宣平侯不由得笑了笑,炫耀的语气和旁边的人说话,“这沈岸秋不错吧,那么年轻的状元,开国以来也没几个。”
定南王鼻子哼了哼,十分鄙夷,“人家再优秀,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再有能耐也不是你的种,别想了。”
“我还就想了怎么着!”宣平侯畅想,“等他在翰林院待一段时间,我就把他放在户部,到时候再立几个功劳,升官太容易了。”
“你如意算盘打错了。”一旁的苏大人幽幽道,“他以后要留在内阁。”
“你们确定?”定南王十分淡定而又藐视地瞟了两人一眼,“他将来去刑部。”
苏大人宣平侯同时:“怎么可能?”
“他自己说的。”
定南王一句话堵的两人没话说。
宣平侯恨恨地想,我是他老子,他回了宣平侯府,还能不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