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手脚有些发麻,同时还像发烧似得头疼畏寒。梧桐轻轻叹出一声,双手环胸闭上眼睛装睡,不理会大巴扎其他人上前来的询问。
与空不一样,空是在受草元素力的祝福情况下靠既视感辨认出花神诞日在循环往复。而她单纯就是在一场场类似清醒梦中陪空走过了许多许多遍的花神诞日。
切切实实体验着什么叫两眼一睁就是过节这种极其耗费耐心的事情。大抵是到最后也相信起剑走偏锋。所以这次,她决定像真正游戏里没有“梧桐”所存在的剧情那样,避开空。
而且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到处乱走了。
明天的太阳会升起,但这并不能保证明天太阳的升起是必然的,因为其存在着未来太阳不能升起的可能性。来自经验的知识本质是或然,而非必然。就像是一种概率极大的可能不是吗。
所以,空,在“今天”里,你认为“明天”会到来吗?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再一次从纳西妲这里知道了过往记忆的空和派蒙正在城中找这场花神诞日梦的主体。虽然迪娜泽黛的魔鳞病有梧桐帮忙拖延时间,但为了不让真正的牺牲到来以及加重爱人的身体负担,必须赶快终结轮回。
这里是那个人的梦,这里的一切也都源自其脑海深处的意识...那么,那个人也可以通过想象,来随意改变这个梦境中的一切。
空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到主体并让主体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梦本该是奇妙浪漫而充满惊喜的东西,不必要的轮回...也该结束了。
不知情的人更难意识到梦境存在。所以贤者们不会让知道内情的人来做梦境的主体。同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然梦的内容是花神诞日这一天,那想必是对这个节日抱有一定感情的。
于是,空先是去找了花之骑士法里斯的扮演者毗伽尔。以让对方许愿的方式来探查其究竟有没有可以在这场梦境里进行改变的力量。然而失败。毗伽尔并不是所谓的梦境主体。
而后又去了其他摊位挨个尝试,只要相关就都不放过,包括护送迪娜泽黛离开的迪希雅。
就算是穷举,他也要在今天全部穷举完。
——虽然梧桐尽力在我面前掩饰,但我看得出来,她的身体似乎变得糟糕起来了。我或许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神明,否则怎么会让自己最虔诚的信徒险些在花神诞日这样抱憾离去...
回想起纳西妲在出城前对他所说的那番话,还有梧桐在过往的轮回中静静陪伴着他,看着他做出一遍遍尝试又一次次的失败。空有些生自己的气。尤其是当派蒙从迪娜泽黛的临时住的房间里带出了对方的笔记本,翻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迪娜泽黛用了十六天时间经过采访,记录整理出来的关于小吉祥草王在民间的传说。这种感情更甚。
明明准备花神诞祭很忙,身体状况又那么差。对方却还是想给他们准备这份礼物。倘若没有梧桐,迪娜泽黛就会在今日消失。在他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在他准备做出最后破局的时候。
回想起来他们真的困在这里好久好久了...和对方愉快地聊天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快要记不清了。
空眉头紧皱,闭上眼睛不去看坐在旁边长椅上的迪娜泽黛人偶。双手用力抓着栏杆,弯下身子额头也贴在上面做了很多个深呼吸,努力平静情绪。
纳西妲曾给他转述过梧桐消失前说过的话。
——若是他遇到了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情况,为了不留下遗憾,你就告诉他,让他来找我吧。
他的爱人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早早地去到最终答案那里了。在一个不需要印记感应他也能找到的地方,一个笃定他最后就算陷入死胡同了也依旧会去的地方。一个为了让他不留下遗憾的地方。
遗憾...
迪娜泽黛也说过,生命中永远会有令人懊恼的事,但她知道,人们是为了不留遗憾而活着的。
不留下遗憾...在花神诞日...
“难道是...!”空脑海中闪过一个答案,瞪大眼睛猛地直起身。松开栏杆转身就朝着大巴扎的方向跑。
派蒙愣怔了几秒,紧接着跟在后面边追边喊:“什么?难道是什么?你想到什么了吗?喂!空你慢点呀——!”
然而空只顾着闷头奔跑,没慢下来也没回答路上派蒙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听不清派蒙都问了些什么。提前交出不知错对的答案,紧张感和激动令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想在“明天”亲口对真正的迪娜泽黛说声谢谢,也想在“明天”抱着自己爱人说句抱歉,辛苦了。
所以,他一定会让明天到来。
他也必须要让明天到来。
......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西斜。
梧桐浅眠了一阵后睁开眼,具体来说是被大贤者的声音给吵醒了:“唉...”
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口香糖嚼半小时就没味了,何况是一遍遍的轮回。不得不说坐着睡觉真的折磨,浑身骨头像被注了水泥一样,雕塑都没她硬。
这就是养成系男友啊,也不知道空现在的进展如何了。
“......”再次无声打了个哈欠,梧桐靠在椅背上望着舞台上那两朵紫红色的帕蒂沙兰。
看来智慧的小吉祥草王也有猜不准的时候啊。不过也是,纳西妲是智慧之神并非预言之神。只是可惜,“明天”她就没办法再帮迪娜泽黛压制魔鳞病了,毕竟能帮其拖延至今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能不能撑到结束全靠造化,遗憾终归是难以圆满啊。
“快一...别...”
“等...欸!我...”
一串脚步由远及近传来,连带着模糊不清且十分急促的几声呼喊。
紧接着。
“砰!!”剧场大门被用力撞开。
“啊——!不行了不行了,我好累...我真的不行了...”经历一场超过量运动,派蒙连抬头的力气都没剩,直愣愣地趴在空头顶像滩融化了的史莱姆,清脆的声音炸在这里好似往热锅里洒进去的水。
空扶着立在边上的路灯,呼呼喘气的同时抬头环顾四周找寻熟悉的身影。
剧场里的暖黄色灯光自上投下,将低着头坐在舞台远处的爱人衬得更显柔和温良,这让空想起在这数不清多少个循环里对方说话淡淡的,笑起来淡淡的,到现在连存在也淡淡的。
而现在,在这人群的颜色洪流里她突然变得那么鲜明。淡淡的口脂,淡淡的眼角一尾红色,高挺的鼻梁,垂着眼眸时卷翘浓密的睫毛。被脸颊遮挡住的翡翠耳坠只有下边的红穗子露出,以及脖颈处的黑色显眼颈环。
阿俞...
他张着嘴无声呼唤,仿佛是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对方抬眼。明黄色的眸子里碎金万两,爱人就像太阳的宠儿,她的眼睛仿佛被太阳神骄傲亲吻过。而这时,恰好有一缕发自耳后滑下,于面上投下一段阴影。就此一瞬,好似美人画活了过来。
嗯,我在。
他漂亮的爱人在笑着回应他。
经历了一段简短的插曲,不过也是重要演员登台前的最后热场。
妮露对空堂而皇之冲上舞台制止教令院大贤者的行为很是担忧,不必这样,万一要是连累到他们就得不偿失了。派蒙也是非常震惊,在喘气和质疑之间不知道该先选哪个。虽说今天的时间确实很紧凑,但作为吸了水的海绵,想必努力挤挤还是有的。现在这番操作要是翻车被抓去蹲大牢,那不就全浪费了嘛?!
然而,妮露和派蒙所担心的事完全没发生,被空斥声反驳了的教令院学者与大贤者像是被未知力量定格在了原地,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果然...是人偶替代品。
“怎么回事?大贤者他们怎么了?”妮露满脸疑惑,偏头询问斜前方的派蒙。
空抿唇,准备转身解释,但余光突然瞥到藏于光影之间的两抹紫红色。瞳孔猛地放大。
等等...那两株花是!?
——嘿嘿,毕竟帕蒂沙兰是花神大人的象征嘛,只是可惜真正的帕蒂沙兰早就随着花神的逝去而灭绝了。
——是啊,树王大人为纪念花神大人创生的帕蒂沙兰,最终也没能再现那种艳丽的紫红色。
未得到解答,妮露只能顺着空的视线探头去寻,在发现目标后双眼闪亮,欢欣道:“啊,艳丽的紫红色...这不是传说中真正的帕蒂沙兰吗,我自己都没意识到...难道是迪娜泽黛帮忙找来的吗?”
“可是,你们不是说过,这种花早就随着花神的逝去而灭绝了吗?难道...”派蒙倒吸一口气猛甩头眼神示意空,慢了好几拍,她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
紫红色的帕蒂沙兰如今已经不存在于世间,只有在妮露的潜意识中它们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装饰舞台。就像纳西妲举过的例子,人们会认为碟子里的是饭菜,而妮露会认为舞台周围里会有传说中的帕蒂沙兰。
空朝派蒙点头:“妮露,请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大贤者他们并不在眼前。”
“欸?”面前的两人仿佛在打什么哑谜,妮露眨眨眼:“你们都好奇怪呀...好吧,我试试看。”
.....!
看着眼前这两个讨厌的面孔逐渐变得透明,到最后消失,派蒙冲到空面前给了旅伴一个大大的拥抱:“消,消失了!是真的,是真的!主体是妮露!!”
现在,现在他们只要让主体产生自我意识,就可以结束轮回啦!
妮露不可思议,痴痴道:“我...是在做梦吧?”
?
像天降甜甜花酿鸡一样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得到梦寐以求的结果,在一瞬间反而会很有冲击力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呢。
由于太过极简版导致派蒙僵住身子与笑容,脸上出现了加载中转圈圈的图标。空也很意外,面对妮露的同时瞥了眼坐在舞台下方长久默不作声的梧桐:“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妮露掩唇:“呵呵,果然吗。难道不是虔诚庆祝花神诞祭的我们,收到了小吉祥草王的回应吗?”
虽然猜错了,但又没完全猜错。
派蒙甩甩脑袋:“你为什么一下子就会想到是梦呀?一般来说在你的认知里,须弥人应该是不会做梦的吧?”
妮露:“是这样的,你们听过最初的贤者的故事吗?”
最初的贤者。其实这个故事在他们与迪娜泽黛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同他们讲过了。只不过在他们听到的故事中那位主人公的确还没有成为最初的贤者,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勇敢者的虔诚与睿智获得了草神的认可以后,草神终于决定赐福于他。最初的贤者面前呈现着各种不可思议的景象,仿佛全世界的知识都以具象化的形式展现在面前,令他如痴如醉。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掌握了所有他能够理解的知识。在这之后,他对草神说:
我想念我的父母妻儿,我已经离家太久了,他们一定会担心吧。
草神笑笑,下一秒,贤者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似乎刚从一场梦中惊醒。身边的妻子对他说:
今天你要出发去寻找草神了吧,祝你一路顺风,亲爱的。
后来,最初的贤者成功化解了须弥城的诸多灾厄,并且还创办了教令院,皆大欢喜...
剧院很安静,梧桐就算不在他们身边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有谁想得到呢,最初的贤者从故事的一开始就一直在梦里,甚至都完全没有启程。而至于现在嘛,既然妮露已经意识到了...那梦境应该很快就会结束。正巧,今天的花神诞祭也到了要结束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