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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愕地看着驾驶位上他漠然的侧脸,嘴巴张了半天都合不上,直到宝蓝色的跑车重新起步进入了行车道,她才有气无力地指着那辆车的背影,又羞又恼地骂道:

“有钱了不起啊!”

——————

几张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排放在餐桌上,白织灯发出惨白的灯光,时不时危险地闪烁几下。

弈星看着放在饭桌上的几张钞票,略带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吧姐,你是不是在哪里傍到了什么大款,做了些不得已的事,才拿到了这些钱?”

貂蝉瞪大眼睛,一巴掌毫不客气地糊上他的脑袋。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你姐是那样的人吗?”

她拿手指敲了敲饭桌,义正言辞地解释,“这可是你老姐我用智慧换来的。总之,你两个月的生活费够了,在学校好好学习,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哦…”

弈星半信半疑地坐直身子,一边揭开泡面的盖子,白色的雾气漫了出来,勉强盖住了他此刻露出的复杂表情。

“姐,那爸妈以前欠的那些债,你不打算还了?”

其实,他是真的很心疼姐姐。

貂蝉低头扒着面,声音含糊不清的,“还啊。明天我还要继续找工作,反正慢慢赚钱吧。”

她抬起脸,嘴里嚼着面条,一手撑着下巴,眼里闪烁着精明的星芒。

“说不定还能在某个地方钓到个有钱人,从此开挂走上人生巅峰呢。”

弈星也不扫她兴,笑眯眯地接着说,“那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泡面里就可以加火腿啦。”

“还吃什么泡面?那个时候就可以顿顿吃肉啦。”

——————

雕花枫木门朝内而开,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走进来,俊秀的眉紧蹙着,看似心情不佳,他脱下外套,随意地丢到地板上,径直往客厅方向走去。

赵云把解下来的领带扔到客厅沙发上,一脸疲惫地坐下,刚阖上双目,手里握着手机就嗡嗡振动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动作不紧不慢地点开屏幕,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

眸子犹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令人捉摸不透。

他有意等了几秒才滑动屏幕控制,将手机放在耳边,整个人慵懒地在沙发上靠下。

“什么事?”

“听秘书说,你今天的会议迟到了。”

赵安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的儿子时间观念这么差,让我觉得很丢人。作为一个公司的总监,连这种低级错误都会犯,你明天交两千字检讨到公司来。”

“爸,我是因为…”

赵云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对方就直接掐断了通话。

冰冷机械的“嘟嘟”声在他耳边不断回荡。

赵云的脸色沉了下去,紧抿起来的薄唇带着几分危险的煞气。

他发泄似的抬手将手机扔得老远,机身撞击到角落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

——都怪那个女的。

翌日。

貂蝉用皮筋把长发小心地绑起来,梳了个简洁大方的单马尾,对着镜子练习笑容练习了十分钟,才满意地从卫生间走出来。

弈星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拿起书包就往门口走,临走前含糊不清地跟她道别:

“姐,我去上学了。”

“我跟你一起去!”

貂蝉连忙抓起临时放在餐桌上的简历,“我的自行车昨天被人撞坏了,你顺便捎我一程吧。”

她冲到玄关坐下来换鞋,一边抬起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弟弟。

“我要面试的公司正好跟你学校是顺路的,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弈星有点无语地看着她。

“我早就提醒过你,你那破车该换了。”

“现在哪有钱换新的呀。前几天房东刚来过,钱都拿来交房租了。”

貂蝉系好了鞋带,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家里现在经济困难,你就忍耐一下吧。”

弈星转过身拧开门把,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真讨厌没钱的生活。”

“所以啊——”

貂蝉拖长了尾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愉快,“等姐姐找到了好工作,就请你去吃大餐。”

“我是不想你受累。”

弈星的声音低了下去,尾音泛着心疼的意味,“家里的债务就像一个无底洞,那么多钱砸下去,连零头都没有还清。”

他是有过勤工俭学的念头的,可是刚提到一半就立刻被貂蝉严辞否决。

姐姐很心疼他,正如他很心疼姐姐一样。

弈星紧绷着脸,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貂蝉心知肚明,她知道弟弟一向很懂事,但正因为他过于懂事,甚至比她还要成熟,有时候她内心的脆弱和无助反而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所以,她在弈星面前永远都保持着乐观明朗的状态。

貂蝉思绪回笼,脸上重新展露出明媚的灿烂笑容,不带一丝累赘的表情,所有负面情绪都被她隐藏得很好。

“好啦,再啰嗦下去就该迟到了。”

——————

黑亮的保时捷沿着路边缓慢行驶着。

司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一副冷峻神情的男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总监…如果一直保持这个车速的话,怕是要迟…”

“别吵,我写检…写字呢。”

赵云抬起脸,沉着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内里似乎藏着一头凶兽,露着尖利的牙齿蓄势待发。

差点说漏嘴了,堂堂总监因为迟到被董事长罚手写两千字检讨,这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他的脸?

司机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冷汗直冒,顿时一句废话都没有了。

就这样,这辆保时捷就在路人好奇的注视下,以缓慢的速度顺着路边慢悠悠地行驶着。

赵云握着签字笔,没了思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车窗外缓速倒退的风景,安静得宛若一尊雕塑,也没人能看穿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车窗外,挺拔的少年骑着单车,后座载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

女孩儿的马尾被风吹动,在空中飘扬出好看的弧度。

只是那头深栗色的长发是多么眼熟。

他眯了眯眼睛,也没想起来什么,便没多看几眼,又安静地把目光移开了,继续盯着自己还没写到一半的检讨。

弈星把自行车停在了赵氏总公司前的空地前。

“到了到了,你快下来。”

他把车篮里的简历递给刚跳下车座的貂蝉,故作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面试加油啊。”

“啧啧。”

貂蝉接过简历,眼珠贼兮兮地一转,手指飞快地在弟弟白嫩的肌肤上轻轻掐了一下,调侃地笑着,“我家弟弟怎么那么纯情呢,自行车后座从没载过女孩子吧?”

她家弟弟长着一张白净的脸蛋,跟小姑娘似的。

弈星的耳根立马红了。

“我要去上学了,真就要迟到了。”

他不耐冲她挥挥手,语气故意染着恶劣的成分,“我可走了。”

“路上小心。”

貂蝉忙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弈星骑上自行车调转方向的那一刻,她慢慢地把手放下,余光瞥到了一辆保时捷在路边停了下来。

很少见到豪车的貂蝉便停在原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说起来,昨天她刚见到一辆宝蓝色的BMW跑车呢,虽然车主…

不想也罢。

她瘪了瘪嘴,目光还粘着那辆漂亮的豪车上,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

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后车座上下来。

她的目光一接触到那个人的脸,表情一瞬间就变得难看。

——怎么会是他?!

昨天那个宝蓝色跑车的臭屁车主。

还没等她从震惊里完全抽身而退,男人就冷着一张俊脸下了车,目光自然而然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貂蝉条件反射地抬起简历挡住了自己的脸。

要是在这个时候被认出来,可又是没完没了了。

话说这人到底有多有钱啊?昨天宝马今天保时捷的。

开始思忖这个问题的貂蝉小心翼翼地从简历的上端慢慢地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从眼前走过的那道笔挺的身影。

这种西装很贵的吧…

她咬了咬嘴唇,漂亮的脸蛋微微绷着,干净的瞳仁里熠熠着寻味的星芒。

只是她的眼神太过尖锐,被盯着看的赵云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她。

貂蝉吓得一激灵,赶紧又把手里的简历抬高。

而赵云瞅着站在那里把整张脸都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谁?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好。

貂蝉脑里的警铃被一瞬间拉响,下意识地转身就跑,两条腿却在同一时间乱了步调,右脚绊到了左脚,整个人重心不稳,抱着简历以十分不雅的姿势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又在这个人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貂蝉只觉得两颊烧得滚烫滚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都来不及把裙子上的灰尘拍掉,脚底抹油了般风风火火地就往公司大厅赶去。

赵云站在原地眼神懒散又好奇地盯着她的背影远去,总觉得这个女孩儿有种说不上的眼熟,又忘记了具体在哪里遇到过,记忆深处像是卡了一堵墙在那里,竭力阻止他回想起来,就在他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秘书就跟了上来,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

“那个…总监,面试的时间要到了,这种场合您可不能迟到啊。”

赵云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眼神渐深,漠然地扫了一眼秘书。

“你,不用来上班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秘书脸上礼貌的笑容呆了呆,条件反射地反问,“为什么?”

赵云没再看他一眼,迈步朝公司大门方向走去,声音疏懒。

“既然你那么喜欢跟我爸打小报告…”

他侧过脸,蔚蓝的眸子微熠着危险的光芒。

“…那就去给他当秘书吧。”

——————

貂蝉在盥洗室里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又仔细地用清水清洗了一下方才摔倒被弄脏的地方,她拧开水龙头,给手打上洗手液,简单搓洗了一下,又把手伸到透明的水流下把泡沫冲洗干净。

手指接触到冰凉的自来水,她的睫毛忍不住颤了一下。

真是倒霉,居然在这个地方也能碰到他,他该不会是这里的员工吧?

赵氏也算个大公司,怎么能允许他这种人在这里工作呢?

貂蝉关掉水龙头的水,扯下一旁的纸巾,发狠地擦干了手上的水珠。

重新整理好仪容后,她才郑重其事地把简历抱在怀里,挺直了背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盥洗室。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她眼前走过去,那身笔挺的西装再熟悉不过了。

貂蝉认了出来,眼神含恨地盯着赵云已经走过去的背影,咬着牙冲着他的背影无声地挥了挥拳头。

然而就在这时,赵云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感地往她这边扭过头来——

四目相对。

貂蝉挥舞的拳头立刻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

空气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她尴尬地扬起颤抖的微笑,挥拳的动作被临时改成假意友善的挥手。

“哈哈哈…好巧啊…”

就休息几分钟应该不算偷懒吧?她刚刚可是连着几个小时都在打扫卫生呢。

考虑到这里,貂蝉才略微放松了些,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让她很快就进入了短暂的睡眠状态。

赵云刚在赵安那里上交了检讨,离开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打扫卫生吧?

他神色自若地扫了一眼窗外渐黑的天色,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压抑不下的愉悦,唇角微掀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谁让她那么不走运,栽到他的手掌心里了。

赵云这回不乘电梯,特地改为走楼梯的方式下楼,一路上,干净得像是镜子一样的地面让他彻底惊讶了,这种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一项苛刻的任务,她居然能一个人完成得这样好。

也说不定,是为了钱?

他莫名地想起昨天她站在他面前伸出手要钱的模样,又皱了皱眉。明明摔出了一身的伤,居然还有心思计较赔偿金。

...从来没见过这么爱钱的女人。

赵云收回思绪,目光微微压下,下楼的步伐无声地停住。

女孩儿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楼梯上,脑袋靠着墙壁,手里还捏着拖布的柄端,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在这种地方?

他眼神深了又深,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楼梯上那娇小玲珑的一团。

他停留了一下,又慢慢走完了剩下的楼梯,整个过程他都本能地保持着安静,站定在她的面前,他垂眸看向她低垂的眼脸。

漂亮精致的脸蛋满是疲惫,脸蛋玉似的白净,秀气的眉微微舒展着,长卷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浅浅的阴翳,那幅画面,好看得紧。

赵云脸上的神情莫名平添了几分柔和,但很快,那种明朗舒坦的感觉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站直了身子,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睡得正香的女孩儿,伸出脚尖轻轻踢了踢她。

“喂,貂蝉,你这是在偷懒吗?”

靠在墙壁上的人身体动了动,本就睡得很浅的貂蝉在这一瞬被他的声音猛地惊醒,原本迷茫的大脑很快清醒过来,她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上站起身,紧握着拖布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心虚地不敢直视眼前男人的眼睛。

“我只是休息一下...”

声音里还明显残留着睡意朦胧的感觉,赵云不置可否,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

“不用打扫了。”

“啊?不是...我没有偷懒,真的只是休息一下而已...用不着开除我吧?”

她以为他要就此开除她,吓得脸色苍白,猝然醒过神,连忙慌张地为自己辩解。

赵云蔚蓝的眸子里光色斑驳,侧颜线条清俊漂亮。

他不慌不忙地侧压下视线睖向她,“谁说我要开除你?我是说你可以下班了。”

她懵了下,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中回过神来。

“啊?”

赵云凡事不喜欢重复第二遍,但遇到面前的女孩儿那懵懂无害的眼神,他的脾气莫名就软了几分。

“你可以下班了,今天辛苦了。”

说罢,他也没有再看她,手揣在兜里,笔挺着背朝下一段楼梯折去,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停下来转过视线,看向还处于一脸懵然的貂蝉。

“今天是你入职第一天,我请你吃饭吧?”

貂蝉漂亮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她没有听错吧?他要请她吃饭?

貂蝉愣了半天,脸上终于扬起惊喜万分的笑容。

“真的吗?你选地方还是我选地方?”

——————

小吃街上的露天烧烤摊,一到傍晚时分就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貂蝉兴奋异常地在空桌前坐下,回过头去,却见一身名贵西装的赵云正一脸嫌弃地站在五米开外。

对了,在这种油腻廉价的地方小摊,他真的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弯起漂亮的眼睛,忍着笑意朝他挥了挥手。

“总监,快过来坐着啊。”

赵云内心挣扎着,似乎始终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特别是看到别桌坐着的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喝着酒撸着串洋相百出,俊秀的眉更是拧成一团。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你不要看这里环境不怎么样,但是这里的烤串味道真的是地方一绝啊。你也是长安土生土长的人,不会连烧烤都没吃过吧?”

貂蝉站起身,拉着赵云的胳膊强行把不情不愿的他拖到木桌前,又压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木凳上按,“您请坐下吧,要吃什么?随便点啊。”

怎么感觉这是她请客的架势?

赵云看着那菜单仿佛都是油腻腻的,俊眉蹙得愈发紧。

“这里...不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