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云的身上,鬼谷子看到了不对的苗头,他沉着眉静静地注视着他。
青云的神色里明显对这句话抱有异议,他站了起来,问道:“转生之术为何让这个世界疯狂?”
鬼谷子:“它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可以让人延年益寿,不老不死,亦可以让人拥有超强的力量,但是,与其说这个转生之术是神明创造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神明想让我们看到的。”
青云眼眸陡然冷冽起来,声音也变了,“那么为何人不能成为神?只要可以长生不老永活于世,那么不就等于神么?”
鬼谷子胡子都抖了起来,“不知天高地厚!”
学堂里的人瞬间大惊,鬼谷子走至他的面前,拐杖震地震的极响,“神明创世,享受恩赐的是我们人类!你不但不敬神明,反而还妄想成神?!我先前教给你的东西都进狗肚子里了吗?!”
青云看着震怒的鬼谷子跟大气都不敢出的其他弟子,倏地一笑,这笑让鬼谷子心头冒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不由地想起昨晚来。
青云轻笑道:“师傅,这转生之术存在于世间啊,毕竟万物皆有灵啊。”
鬼谷子错愕地看着他,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抱歉,师傅,是弟子顶撞您了,是弟子思考不周,思虑太浅才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抱歉。”突然间,青云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让鬼谷子再一次措手不及。
云中君侧过头看着含笑的青云,他眼眸压了压,青云的笑意从来都很假,真是只狐狸。
他又看向了鹿瑶,鹿瑶睁大眼睛面露异色地看着青云跟鬼谷子,那双清透的眼里满是疑惑。
鬼谷子气的几近发抖,面色铁青憋着一口气,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忍着怒意道:“你给我出去抄书,不许搬凳子,给我扎着马步抄!”
青云欠了一身,转身搬着桌子就出去了。
他走后鬼谷子好一会都没有明白过来,面色依旧惊怒交替,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经过漫长的平复后,鬼谷子终于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你们别学他!”
鹿瑶暗戳戳地点了点头云中君的背,云中君侧过头来,鹿瑶递给了他一张纸条。
云中君瞥了她一眼,将纸条收入袖中。
鹿瑶皱了一下眉头却正好对上鬼谷子看过来的视线,她连忙低下了头。
鬼谷子继续讲了下去,现在开始讲的都是冗长无比的古书,还都要默写,最多偶尔提几句野史。
直至中午,众人才听完了课回去休息了。
与鹿瑶回去的路上时,云中君似乎想起了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青云怎么了。
云中君看向了鹿瑶,没有说话。
鹿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哎!你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么?青云怎么突然间说出那些话啊?”
云中君淡淡道:“他是个有野心的,都道豺狐之心,今天,他太张狂了。”
鹿瑶似懂非懂道:“可是,他也没说错啊,既然有了转生之术,那么跟神明有什么区别?”
云中君定住了脚步,他猛地看向了鹿瑶,她神色一派天真,云中君抿了抿唇,道:“神明是我们敬仰,尊敬的,而不是诋毁,更不是超越。”
鹿瑶看着他冷冰冰的面孔玩笑似地推了他一把,“你这么严肃作甚?我只是说说。”
云中君闭上眼轻吐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苍空之蓝,深邃极了,“祸从口出。”
看着云中君这般冷淡的模样,鹿瑶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扯住了云中君的袖子,“我知道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云中君看向她,“我并非生气,而是这种想法能有都不能有,师傅教给我们的并不只是书籍,道德,律法,更是这个世间的真谛,明白么?”
鹿瑶愣了愣,“云中君,为何你能想到这么多?”
云中君往前走去,“回去吧,青云对谁都温温和和的,但是越是这种人他便越有颠覆性的一面,一旦你看到他的另一面,残忍自私,薄情寡义,将会颠覆你对他的认知,看法。”
鹿瑶被他的话弄的迷迷糊糊的,她连忙跟了上去,“我们去哪?”
“回去休息一下,下午练功。”云中君道。
所有人都离开学堂后,青云还在扎着马步抄着书,他眉眼微凝,看得出很累。
鬼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青云,问道:“为何你说这转生之术存于世间?”
青云看了他一眼,答道:“因为这是真理。”
鬼谷子双手环胸,冷声道:“我可从来没说过。”
“您当然没说过,因为这是我听到的。”青云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却又有点诡异。
鬼谷子皱了一下眉头,“你听到的?”
青云停下了笔,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宛如深渊恶灵,一双狭长的眼里也透着满满的精光,“抱歉,昨晚您与神明的见面,我都看见了。”
鬼谷子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狠狠一震,他惊愕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傅不必担心,弟子不会说出去的。”
清风徐来,轻轻地撩起窗帘一角,阳光便急不可待地落了进来,落在了室内的床上。
瑶缓缓睁开了眼,茫然懵圈地望着天花板半晌,随后才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这才清醒了个七八分,她喃喃道:“怎么竟做些前尘往事的破梦,真是晦气。”
门口传来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随后她的屋门被内侍打开,内侍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姑娘你醒了?小的这就去找医师来!”
瑶来不及叫住他,他就已经跑了,瑶挠了挠头,掀开被子下了床,随手套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屋外阳光晃的她脑袋阵阵发晕,瑶扶着门框,先前的记忆也都浮现出来,她在海边遇见了东皇,然后用水清洗膝盖的时候,海里的倒影突然变了,她看见了前世的云中君,还没瞎的云中君,这让她吓的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海里。
这时,院子的拱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中君大步走了进来,因为看不见,他不知道瑶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直径走进了屋里,心急火燎道:“瑶,你醒了么?!”
瑶就这么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不经有些想笑,她扶着门框道:“我在这。”
云中君猛地回过身,瑶又道:“门口。”
云中君循声而去,喝道:“你跑出来作甚?!”
瑶笑了,“我没那么娇气,就出来走走。”
“没那么娇气?你落了水后就昏迷了三天,医师说你没有大碍,你却迟迟不醒来,我真的是每日都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云中君这番话说的又急又气,却又全都透着担忧之意。
瑶笑嘻嘻地凑到他眼皮子底下,“你担心我啊?”
云中君眼角抽了一下,忍住想骂她的冲动,道:“回去躺好,等医师过来。”
“哎呦,我没事的啦,这不好好站在这里吗?”瑶绕着他转了一圈,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
云中君叹了口气,这时候医师也刚好来了,医师看到活蹦乱跳的瑶,道:“姑娘真没什么大碍,体内也没有寒气,这几日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话间,他一直偷瞄云中君,瑶昏迷了三日,云中君就找了自己三日,除了刚救上来的时候溺了水有点危险外,直到脉搏平稳后云中君还是不放心,因为瑶一直没有醒过来,可这醒不醒过来得看瑶自己啊,他一介医师真的无能无力。
“你看,医师都说我没事,你就不要担心了。”瑶拉着云中君的袖子安抚道。
云中君轻吐一口气,缓缓道:“多谢医师。”
医师再一次拱手欠身道:“在下告退。”
内侍医师退下后,院子里清静了不少,云中君背着手叮嘱道:“以后不许去海边了。”
“呃,别啊,我只是一不小心的。”瑶摇着他的袖子,企图让他收回这句话。
云中君眉头一皱偏过了头,“这事没的商量,我没有禁你的足就不错了,你可真能捣乱。”
瑶撇了撇嘴,“那我是怎么从海里出来的?”
云中君若是睁开眼,那必然是一派责备之色,他冷声道:“你出去的太久,我来找的你。”
瑶愣住,又是他救她上来的,跟前世一模一样。
瑶一直沉默让云中君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让你担心了,我……”瑶有些词穷了。
云中君道:“玄微大师在你昏迷时来过一趟。”
瑶有些讶异,“他也来看我了?”
云中君点了点头。
若是云中君看得见话,那么肯定看得见瑶现在表情有多么的诡异,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灵动的眼里却又透着幽幽精光,像极了恶魔的样子。
青州的码头上,一艘船停靠在码头,船夫将绳子紧紧地缠上码头上的木桩,一抬头就看见四个奇装异服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正是明世隐他们。
船夫有些愣怔,这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心里有些发毛,讨好一笑,“各位有什么吩咐?”
明世隐看了公孙离一眼,公孙离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她走上前,微笑道:“伯伯可不可以把船租给我们一用?租个几日。”
船夫有些为难,“可是,我明日还要出海。”
公孙离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来,“这个,够你半年出海赚的了。”
船夫顿时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还放在牙间咬了一下,“好好好,那你们想租多少天啊?”
公孙离道:“会给您还回来就是了。”
船夫连连应道:“好好好。”
几人上了船后,船夫给他们解开了绳子,叮嘱道:“不要往深海里跑啊,腿也不要悬于船舷外,若是吃鱼,不要翻身先吃鱼头啊。”
这里的渔民出海都有一系列的风俗,若是什么都不关照他们,怕是东海里的那位要发怒的。
一只海鸥飞到了船上,落在杨玉环的指尖上,她解下上面的信封,打开一看,对明世隐说道:“虎已经到了长安。”
明世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弈星望着茫茫大海,海风有点大,他裹紧了披风,“师傅,我们大概需要几日。”
“不知道,看天意吧。”明世隐淡淡道。
鹿灵,必须找到,钥匙,也必须拿回来。
数道剑刺来,李信从容地挡了下来,上官婉儿压根不理会李信的话,与他并肩作战,一个顾前,一个挡后,倒能在这刀光剑影中渐渐处于上风。
而对手也发现李信不是个好拿捏好解决的主,于是集中剑气对向只能以扇子格挡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一躲开,她眉目一沉,眼里透着一片杀伐,她一收折扇,顺势踩着刺来的剑腾空跃起,手腕翻转,一把几乎有拂尘那么长的毛笔出现在她手里,放下万道笔墨。
“抓住他们!”正当他们打斗的激烈时,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提着长矛冲了过来。
这些刺客果断收手,不再恋战,灵敏一跃,轻功点地向四处退去,一下子就消失了。
而上官婉儿没有想跑却被李信拎起衣领,拽着胳膊,也是轻功一点,迅速离开了这里。
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圈,李信在一座府邸的隔壁破败的木屋前停了下来,一脚踹开摇摇晃晃的小门,将上官婉儿扔了进去。
上官婉儿也没力气站稳了,她踉跄着扑在了枯草垫上,头一阵阵发花,四肢也没了力气。
李信方才没意识到上官婉儿的不对,见她险些一头栽到枯草上才发现她伤的不是一般的重,他蹙着眉头看着她,“你受伤了。”
上官婉儿白着脸笑了一下,“我知道。”
她的身体各处都在渗着血,左臂,肩膀,腹部甚至胸膛,染的她衣服几乎都红了。
“我去找郎中。”李信转身出去。
上官婉儿半阖着眼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以及轻轻落上的门,毫无血色的唇勾了勾,没想到,为她瞻前顾后的人竟然是这个反感极了的人。
几近昏迷的睡了不知道多久,木门再一次被打开,上官婉儿骨子里的警惕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如同一只困斗之兽般凶狠防备地看着来人。
李信被她这眼神看的一愣,他道:“是我。”
跟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郎中,上官婉儿对着李信招了招手,费力地支起了半个身子。
李信走了过去,“怎么了?”
“过来点,”待李信凑近后,上官婉儿低语道:“现在的城关处应该有个小少年,约十五六的样子,你去打探着点,似乎在洛阳很有名,姓梅。”
李信将这个姓氏在脑海里琢磨了一番,道:“我明白了,这位郎中是狄仁杰的人,你放心好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躺回了草垫上。
他转身出了门,郎中也点起了一盏油灯,他拿了个蒲团坐到上官婉儿的身边,道:“稍微忍着点,有哪里漏掉的你告诉我。”
郎中给她处理好伤口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将毫针一根根刺入上官婉儿的穴位后抹了一把汗,她肩膀的伤口深的都能看见骨头,居然还能这么清醒,疼都不喊一声,似乎没感觉一样。
“好了么?”上官婉儿有气无力道。
郎中忙道:“针灸完就好了,你真的不疼么?”
上官婉儿因失血过多脸色白的吓人,却还是勉力道:“小时候因为一次意外,神经损伤了,所以痛觉比常人要弱的多。”
郎中诧异极了,紧接着仔细查看自己扎针的位置,松了一口气,还好,都没问题。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能让神经损伤的,应该伤的不轻吧?这伤到神经不是小事啊。”
上官婉儿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城关处,李信藏于暗处,一直盯着城关处,等着上官婉儿说的那个少年出现。
等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看到一个徒步走来,一身锦衣绸缎的少年,他交了通行玉佩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听他骂了一阵,李信大概猜出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上官婉儿设的局骗了他还顺走了他的马,把他丢在了城郊外。
忽然间,一道黑影在那个少年的身侧一闪而过,李信身为刺客,嗅到了不太对的味道。
太阳从云后面探了出来,让一切黑暗都无地遁形,一个跳来跳去的影子吸引了李信的注意,他抬头看向屋顶,眼眸瞬间沉了下去。
一个青年男子立在屋檐上,一身暗黄色衣服,手上戴着皮套,是裴擒虎。
李信冷冷地看着他,就他一人,看来明世隐已经知道了什么,派他回来打探情报,此次回来应该查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