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新人跪在一个牌位前,怎么看怎么诡异。
程延:“爹,儿子今天娶媳妇儿了,您老安心了!”
苏半夏慢了半拍,也跟着说道:“爹,您老安心。”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哼——”
一声怒哼从身后传来。
苏半夏扭头,是个精瘦的老头从门内进来,后面跟着程延妈妈,是程延的继父程三平。
随后后面又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长相普通,但眼神总感觉贼溜溜的,苏半夏感觉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程延,你结婚都不叫我爸来的,还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啊?”男人说话了,话语中透着不怀好意。
程姑姑不愿在大喜日子动干戈,率先开口想摺过去,“他叔,过来了,就等你们了,贵客都压轴,这不到敬茶的时候了嘛。”
看程三平没反应,程姑姑撑着微笑又跟程延妈说话,“石头妈,来吧,椅子都准备好了。”
两个椅子并排放在桌子边上,程延妈想过去,但觑着程三平阴沉的脸色不敢动作。
程姑姑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旁边围观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又将程延妈再婚的事情拉出来说了一遍,程延妈十分窘迫地站在原地。
程延站起身,也将还跪着的苏半夏拉起来。
“妈,叔,你们如果不参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回就是。”程延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像程姑姑那样怕闹得双方没脸就粉饰太平。
双方僵了一会儿,程延的眉头几乎拧在一起,他一直在看他妈,但他妈一直在看程三平的脸色。
程延很失望。
心下微微叹了口气,程延在人群里寻支书的身影。
就在此时,程延的继兄程瑞说话了。
“说什么呢石头?我爸来不就是参加婚礼的嘛,快快快,到敬酒环节了。”程瑞推着一脸铁青的他爸往椅子那边走。
程三平就是在等一个台阶,他原先以为程延会低声下气俯首作低来求他出席婚礼,没想到程延就只是找大丫回家说了一声,完全没有正式邀请他出席的意思,甚至也不在乎他是否出席。
如今又把自己架住了,程三平活了这么多年,一辈子就是活一个要脸,他最听不得外人说自己是苛待继子的继父怕别人说自己不好,所以这么些年做什么事情都很隐晦。
自己腆着脸参加很没面子,程延又不说软话,幸好程瑞说话了。
程姑姑也怕侄子说什么双方都难堪的话,打着圆场引着程延妈去上首椅子上坐了。
司仪是当地村民,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就是嗓门儿亮堂,主持婚礼大家都爱找他。
找他的人家会管顿好饭,所以他也渐渐地开始磨一些主持词,渐渐的从开始的磕磕巴巴到如今的熟能生巧,谁家有个要主持的事儿都爱找他。
这样的人也很会看脸色,马上开口说着套词打圆场。
“新郎新娘敬新茶,来年生活顶呱呱!”
“好!”
随着程三平和程延妈一起坐好,郑蔚然和徐斌一边一个端着茶碗递给新人。
对着程三平和程延妈两个人就没有下跪了,程延带头苏半夏有样学样,两个人对着上首鞠了三躬,然后双双递过了准备好的茶水。
“新人改口叫爹妈,日后的生活笑哈哈!”
这一句说出来,现场又诡异地安静了。
没别的,程延自从跟着他妈嫁到现在这个程家就没有叫过“爹”这个称呼。无他,那会儿程延已经记事了,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哪怕后来程延妈妈因为这个打他让他改口他也不愿意。
苏半夏咬了咬舌尖,尽量让自己被太阳烘烤的脑子清醒一点,她侧头看了看程延,程延也正好低头看她。
程延的眼神很复杂,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程延先开口:“叔,妈。”
旁边人嗡嗡的讨论声大了起来。
“真叫叔啊?”
“那这程老三不得气死?”
“那咋了,人家程延现在不吃他的不喝他的。”
“真有胆子。”
苏半夏微微抬头,对着上首,轻轻喊道:“叔,妈。”
程三平气得要死,他没想到这新媳妇也不给他面子,连改口红包也没给就阴着脸起身走了。程延妈的眼角倒是有些湿润,她强压着情绪,颤颤巍巍从上衣兜儿里掏出一个红纸包,“哎”了一声给了苏半夏。
苏半夏看了程延一眼,得到许可后,双手接过。
给了红包程延妈也急匆匆地去追程三平了。
一场敬茶环节搞得尴尬收场。
程姑姑站出来,“老支书,到您了,您才是最后重量级的呢!”
“等一等,姑,你坐着。”程延打断程姑姑的话,把她按在椅子上,又转头跟站在门口的姑父招手。
姑父徐解放神色拘谨地被程延按在椅子上,程姑姑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程延跟苏半夏说,“我们给姑姑姑父行个礼可以吗?”
苏半夏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程姑姑在程延的心里分量很重,相比他妈也不差什么。
程姑姑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随着三鞠躬,程姑姑的泪水也忍不住地往下滴。
“谢谢姑姑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谢谢姑父对姑姑的体谅,没当我是个上门打秋风的败家侄子,程延能长到今天活到今天,谢谢姑姑姑父。”程延一席话说得真情实感,上面坐着的徐解放也有些伤感。
这么多年程延是怎么过来的他再清楚不过,开始家里没有条件帮助,后来慢慢有些钱了,他媳妇儿花钱养着娘家侄子他也没说过什么,但心里时不时还是有不舒服的。
随着程延渐渐有出息,这些不舒服也淡化了,一心期盼将来侄子也可以帮扶一下儿子,毕竟现在家里来钱的路子没有那么正,不知哪一天就没了。
他的这些心思程延也是明白的,但并不能当那些年徐家对他的帮助不存在,所以在这个场合他郑重表达了感谢。
“行了行了,我就不占时间了。”程姑姑擦擦眼泪,“老支书,到您了!”
老支书乐呵呵地站出来,还事先准备了一些词写在纸上,从衣服里摸出来清清嗓子开始念。
无非是一些祝福和肯定的话,苏半夏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人,都很陌生。程延攥了攥她的手,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安抚。
苏半夏微微一笑,她一点也不慌。这场面才几个人,大学礼堂两千人的场她都表演过,这算什么!